暖和和的美娇娘,咳死在了冬日的夜里,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苏云溪听完沉默,这样的故事,放在现在,是一个孝子的故事。
    也是一个贫穷的故事,但凡家里头有钱,也不至于只治一个人。
    “可是这妻子的娘家有钱,那秀才顾着自己的傲骨,不肯去拿钱。”
    “后来呀,这秀才葬了妻,不等外家找上门来,便一夜白了头,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听着跟话本一样,谁能想到,活生生的发生了呢。”
    店主惋惜的紧,这老太被救回来了,可儿媳没了,儿子也没了,人就有些想不开,要不是还有襁褓中的孙子养,估摸着也活不久。
    “这不是话本。”苏云溪叹了口气,若是话本,自然有一万种写法,而不是这种现实到冷漠的话。
    康熙皱了皱眉,想着方才的老太,不禁叹一声造化弄人。
    伉俪情深,竟也过不到白头到老。
    “一夜白头,也算是白头一场。”康熙突然感叹道。
    苏云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么感性的话,着实不像康熙能说出来的。
    “这人命也太脆弱了,短短几十年,尚得珍惜才是。”她随口道。
    人活着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的,当你忙碌的时候,那真是一眨眼就过。
    仔细算算,她竟然穿越两年出头了,明明现代的事,都还在眼前一样。
    “ 是啊。”康熙侧眸望向自个儿的宠妃,仔细的回想,前世的时候,她寿数如何。
    却不得其法。
    “走吧。”将最后一口馄饨咽下,康熙这才起身,这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又听见烟火气十足的平民交涉,不禁觉得新鲜的紧。
    “大爷,买花吗?”
    “大爷,您瞧瞧这姑娘,油光水滑的,养的极好。”
    ……
    听见这话,苏云溪敏锐抬眸,看向一旁,就见几个小姑娘,双眼无神的蜷缩着,任由众人打量探看。
    “老屠户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人登时兴奋起来。
    “这次又挑谁?”“那个又玩死了?”
    男人们哄堂大笑,猥琐下流的声音不绝于耳,康熙皱了皱眉,正要走,却听老屠户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却没个人样。
    “这些打从京城来的小玩意儿,也太不禁玩了。”
    这些属于贱奴,连寻常奴藉都不算。
    死了就报病亡,一点事都没有。
    苏云溪瞧着膀大腰圆的屠户,他往那一站,胳膊比地上小美人的腰还粗,哪里经得住他玩。
    那些被挑选的小姑娘,却没什么反应。
    “就那个吧,瞧着就青嫩。”老屠户随手一指,扔了二两银子过去。
    “这个不成,打从那出来的,二十两。”
    “这么贵?”老屠户有些意动,又有些嫌贵。
    苏云溪听不明白这暗语,便问身边人:“那出来的,是哪里出来的。”
    已经说了是京城出来的,这还不可言说,那估摸是个尊贵地方。
    “宫里头。”旁边的人,小小声的回,不敢叫旁人听见了。
    苏云溪瞳孔微缩,宫里头的人,怎么可能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这宫里头伺候的宫女,说句不好听的,有些父亲的官职,比主位妃嫔的父亲官职还高,就算是比较低的,那也是旗人。
    手里头捏着田地和爵位,能进宫的都是包衣旗上三旗,这皇城根下的人,就要活着,就有钱拿。
    康熙显然也听见了,他冲梁九功示意,叫他买下来。
    “这姑娘好看,爷要了。”梁九功手里捏着钱袋子,大摇大摆的掷在摊位上,这才指了指那被老屠户选中的小奴女。
    没人抢的时候,这小奴女显得无可紧要。
    有人抢的时候,这小奴女就显得格外紧要。
    老屠户不高兴了,冷声道:“这是老子先看上的。”
    就算梁九功只是个太监,这在宫里头,能跟他吐沫星子乱飞说话的人,除了个别几个,还真没有旁人。
    他代表着皇帝的脸面。
    老屠户这形态一出,周围跟着的侍卫,刷的就拔出腰间佩刀。
    老屠户瑟缩了一下,不再说话。
    几人带着那小奴女,先行离开,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得看着些才是。
    到客栈要了几间房,叫金钏看着那小奴女洗漱过,这才押过来问话。
    毕竟是小奴女,这许久不曾洗澡,身上又脏又臭,几人都有些受不了,这清洗过,才没有掩鼻。
    “奴婢青釉拜见几位贵人。”宫里头出来的人,可能不认识康熙,却都认识崇妃,她原先有些不确定,现下听了金钏的名,又见梁九功是个太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安安稳稳的跪着,不发一言。
    “你怎么被卖到此地的?”苏云溪问。
    “回崇妃娘娘话,奴婢……”她苦涩一笑,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奴婢是文贵人跟前的大宫女。”
    文贵人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苏云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文贵人早已经没了,这跟前的大宫女却被千里迢迢的卖了,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你仔细说了,本宫为你做主。”她随口道。
    青釉苦涩的笑了笑,她双眸殷切,半晌才缓缓道:“文贵人和奴婢,原先都是恨毒了您,盼着您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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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一叶障目。
    当你心中满怀仇恨, 再去看人的时候,难免会有失偏颇。
    再加上文贵人迫切的想要出头,如果不能侍寝得宠, 那么主位妃嫔便不能得罪。
    在这种情况下, 她是需要主动为主位妃嫔排忧解难的。
    故而当时得宠的富察贵人,就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后快。
    然而当被打入冷宫之后,在这日日夜夜里, 终于明白了许多事, 有些人,就算你除掉她,自个儿也不一定上位。
    人越是在低位, 越是能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然而宫里头,这些事都是要命的。
    后来文贵人没了,草草下葬, 再后来, 风头过去了,就连她也被卖出来了。
    “奴婢被卖出来一年有余, 辗转几户人家,由于在京城里头, 了解到奴婢是宫人之后,为了不沾惹是非, 再偷偷的发卖了。”
    这样倒了几次手, 若不是恰巧碰上, 她这辈子,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若不是进宫了,她也是官家小姐, 谁知道一朝轮为小奴女。
    “你被何人所卖?”苏云溪随口问。
    青釉小脸苍白,唇瓣蠕动,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久不在宫中,不知宫中现下情景如何。
    有些人,你要是攀咬上,没个结果的情况下,会反噬自身的。
    康熙敲了敲手中折扇,冷声道:“你尽管说。”
    青釉瑟缩了一下,满是惧怕的开口:“奴婢是被贵妃娘娘卖的。”
    这话一出,面前的众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她不禁有些懵,侧眸望过来,低声道:“奴婢手里有她的信儿,被她卖了也不敢说,但平日里装憨,娘娘许是没察觉,随手就提脚卖了。”
    她更加不敢说了。
    这手中握着的证据,若是寻常也就罢了,折腾出来,就要命了。
    这么一想,她不禁叹了口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什么信儿?”
    “什么香主。”她道。
    青釉只知皮毛,并不知深切的内在。
    然而香主这两个字,却格外的敏感,康熙听罢,面上不动声色,握着折扇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可还有旁的?”苏云溪又问。
    青釉摇摇头,她老老实实的伸出手,在地上画出香主牌的样子。
    看完之后,康熙皱皱眉头,示意一个侍卫带着她走,先关押起来,贵妃和香主之间若有什么联系,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人不可掉以轻心。
    苏云溪叹了口气,侧眸望过来,柔声道:“这青釉……”
    古代的女人,都是苦命人,半点不由己。
    康熙眸色幽深,他看了一眼被押走的青釉,没有说话,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她说的话。
    香主。
    贵妃是香主,还是贵妃和香主有联系。
    他浑身都散发着冰凉的气息,重来一次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和他想象中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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