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师你不知道,那姑娘不同寻常。”薛竞华平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却不敢将自己对沈云岚的心思宣之于口,今日也就是对着衡玉卦师,一来是为求卦,二来是宣泄情绪,薛竞华五指轻轻转动茶盏,沉默许久道:“我只见过她一面,她是烈士后裔,医术极高,对人对事很有自己的见解,就是人特别冷清。”
    衡玉卦师道:“哥儿先把她姓名写来瞧瞧。”
    今日说好了是游江,薛竞华并未备下纸笔,只好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沈云岚的名字。
    衡玉卦师看了,眉头微微皱起,只道:“此女与你有缘。”他见薛竞华面上刚刚泛起的开心便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和她吵起来了,我怕她觉得我是个迂腐的人。”薛竞华道。
    “姻缘自有天定,哥儿定能觅见良缘。”
    薛竞华还要再说,却见萧致谦大笑带着江宁走了进来。萧致谦与衡玉卦师倒也相识,他见薛竞华与衡玉卦师聊的挺好的,大大咧咧走上前去,问道:“你小子在这里缠着卦师作甚?诶,沈……你别遮啊。”
    薛竞华急忙拿衣袖擦去未干透的字痕,趴在桌子上不起身,一副受气包模样。
    “好好,我不说了,小和娶亲不久,看来竞华的喜事也近了。”萧致谦笑笑拉拉薛竞华的衣袖,见他仍旧不为所动,又打趣道,“京中倒是有位沈姓大人,只是家中女儿早就嫁出去了,不知我们小公子惦记的是哪位沈姑娘?”
    薛竞华作势要去打萧致谦,这一切都被刚刚进门的唐晓撞见,萧致谦顺势躲到唐晓身后,薛竞华依旧不依不饶要唐晓帮着他教训萧致谦。
    “小心待会儿太子殿下过来问你的罪。”唐晓还是那副水波不惊的样子,走到江宁身旁,自顾自的沏了一杯茶。
    “竞华的姻缘近了。”薛致谦问衡玉卦师,“扶林将军比竞华还要大一些,卦师可看看他的姻缘在哪里?”
    卦师拿着龟甲相看一番,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一双本不大的眼睛眯成条缝,说:“将军的姻缘还远,倒是世子爷的姻缘到了,不远不近就在眼前。”
    船中人自是一片哄笑,萧致谦不敢相信,道:“家母还在病中,我怎会娶亲?别是卦师把扶林将军的卦起到了我的头上。”
    “世子爷若是不信就看着吧,未至孟春,定有一段佳缘。”卦师收起龟甲任凭萧致谦再三追问也不再言语。
    江宁在一旁吃着点心,看着船舱中人嬉闹,却见唐晓静坐一旁,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悄声问道:“怎么了,刚刚赢了那么多的彩头,怎么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可能是今夜太热闹,刚刚的兴奋劲过去有点累。”唐晓眸子清亮,透过窗子看着江上祈福的花灯。东鹤有元宵许愿之说,未说媒的姑娘可以在这一日携伴同游桃花江,为家人祈福,或是祈祷月老赐一个好郎君。
    未娶亲的二郎亦可放灯求月老赐一心上人。
    薛竞华对云岚的事很是上心,他早该想到的。唐晓摸摸怀中赢来的金针,所有的喜悦全都化为飞灰,他多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知道这些。
    夜色深沉,云傅陪萧赞仪进到船舱,径直走到江宁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道:“姐夫……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江宁放下手中糕点,看了唐晓一眼,唐晓仍旧望着江面发呆,便跟着云傅走了出去。
    今夜不算寒冷,江宁和云傅两个人站在甲板上,仍旧有寒风吹着。云傅沉默了好一会子才说:“姐夫,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平阳侯府自先侯爷过世后立下规矩,要清清白白做人正正当当做事。我家出了这样的事,又是让你亲眼撞见,你理应生我们的气。那天是我误会你了,薛竞华说你连夜将江家人送出城,爷爷和我都很感激你……”
    “说正事。”江宁不愿意听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虽没有见过害死自己哥哥嫂子的凶手长什么模样,却也听村里人提到过,见到云傅第一眼他就知道萧致和没有骗他。
    现在,他只想知道云家到底在包庇什么人。
    “是。”云傅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说起来就很久远了。当年爷爷出使东境,回来时被恶人所劫,有一小童巧施妙计救下我爷爷。爷爷知他家人都战死,跟着瞎眼的外婆过日子,爷爷便将其祖孙接回了侯府,并认这小童为养子。他也就是我后来的二叔。我母亲是东海人,外公病逝,父亲在外演兵无法护送母亲,从西海去东海一路艰险,多亏了二叔二婶,我母亲才能平安归来。只是回程的路上,正遇上我朝与西海开战,二婶在净月城附近走丢了。回来后二叔就变了一个人,整天失魂落魄,贪了官家不少银钱,爷爷派了不少人去净月城寻找都没能找见二婶。姐姐出生那一夜,二叔喝了不少的酒,与谏台官员扭打在一起,那时爷爷才知道当年二婶怀有云家的血脉。二叔与谏台官员厮打的事传到先帝耳中,谏台那群人将二叔所贪银钱夸大数倍,爷爷保不了二叔,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叔流放至北境。”
    “杀害江澄和崔鸢的是你二叔的孩子?”
    “对,我父母知道二婶当年怀有身孕的事后愧疚不已,一直在寻找云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净月城找到了他。原来二婶生下他就过世了,将他托付给村中一老妪管教,那老妪是个黑心的,收了二婶不少钱财,将云斯养到能认字就不大管了,每每云斯淘气只说让他到京中来找云家。云斯一路讨要吃食来到京城却听闻自家的父亲被流放至北境。当年先帝宽恩,不许爷爷沾手二叔的事,念及二叔是养子只惩罚了二叔,这才保全了云家。这段不光彩的历史被人添油加醋说去,云斯误会是爷爷为着云家的名声不要二叔。云斯对云家怀有恨意,我父母找见他时,他宁愿在街头当小叫花子也不愿回府。我母亲实在有愧,只能拿出自己的嫁妆为他在净月城置办了田产房产,以供他过活。云斯那几年倒也乖,他心中敬重我母亲便和我说得来,可他在市井中厮混惯了的,谁知道长大了竟然闹出人命案子来。出事了他便将这案子按在我的头上,县令都找到爷爷面前了,爷爷念着二叔的旧情保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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