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教的好女儿,混账!”
    老太太那叫一个气,对着丁家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当然不会责骂心爱的小儿子,管孩子是女人的事,所以儿子怎么会有错?
    “妈,那混账玩意儿又不是我生的,不关我事!再说了,那是大哥自愿给的。”丁家珍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向来牙尖嘴利。
    “行了,你少说几句,别跟妈顶嘴!”阮小壮神色不渝,呵斥道。
    还想继续说的丁家珍,面不服心也不服地住了口,瞅婆婆满脸儿子真疼她的得意模样,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内伤。
    “我去给大壮做点吃的。”姜美丽板着脸,放下碗筷瞪了眼丈夫,却没起身。
    阮甜甜不想父母闹别扭,把自己的碗放在阮大壮面前,“妈,别去了,我不饿,爸你吃我的吧。”
    夫妻俩被女儿懂事孝顺的话感动得不行,老太太沉着脸发话,“怎么会不饿?都坐下,老二家的熟悉厨房,赶紧去烙个饼来。”
    李梅菊吃饭的动作顿了顿,默默起身去厨房,阮芳芳握筷子的手指泛白,低着头眼中闪过讥讽,阿奶偏心大伯家,又不是第一天,不甘心又能怎样。
    ——
    坐在村民经常乘凉的大榕树下,阮清秋扒拉了两口饭,主食是玉米高粱红薯混合的粗粮饭,咸菜铺了厚厚一层,还有一块的肥腊肉和青椒土豆丝,碗底居然藏着一个荷包蛋。
    这在后世算普通的饭菜,在艰苦年代里,却算得上不错了,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可见阮家条件在杏花村确实很不错。
    阮清秋忍不住咽口水,这具身体就没吃饱过,肉更是过年才能尝尝味儿,偶尔一锅看不到鸡蛋的蛋花汤就算吃过鸡蛋了。
    小姑娘也蛮可怜,吃的比鸡少,起得比狗早,干得比牛多。
    “秋秋,你咋坐这儿吃饭呐?”
    阮清秋回头,一个肩上扛着锄头,裤腿高高卷起,鞋上沾满泥巴,脸庞黑红的长辫年轻女人正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咦!
    这不是女主那作天作地的小姑嘛?呃,也是原主的小姑。
    “小姑的脸上有东西么?”被侄女看了半晌,阮小红不禁笑着摸了摸削瘦的脸颊。
    阮清秋若无其事扒了口饭,“唔,没有,只是突然看到小姑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晚才下工呀?”
    尽管是第一次见面,阮清秋却对“小姑”印象深刻,前期戏份还挺多,都不是什么正面描写,实打实的极品亲戚。
    “刚回来的路上听阿狗他奶说,那姓丁的烂婆娘又打你了?”阮小红语气变得又凶又急。
    书里唯一真心疼爱原主的只有阮小红,所以阮清秋也不瞒她,三言两语概括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你啊,这会儿倒鬼精鬼精的,要天天都这么聪明,小姑就不担心你了。”
    得知侄女儿没吃亏,阮小红放心下来,又好笑又好气又心疼,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小姑给你好东西。”
    吞下最后一口饭,阮清秋无奈跟上,伴着阮小红絮絮叨叨的声音,回想书中小姑的命运,思绪渐渐飘远。
    今年二十四岁的阮小红是老太太人近中年生的小闺女,比阮大壮小了整整十八岁,按理来说身为老幺,会得到赖英子多一些疼爱,现实却恰恰相反。
    怀小闺女时,因为是高龄孕妇,老太太没少受罪,可以说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打那儿以后还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母亲的冷漠和不喜,让阮小红性子变得倔强要强又叛逆,故意和老太太唱反调,赖英子也越发不待见她,母女俩关系十分紧张。
    用阮甜甜的视角来看,小姑是个大作精,不仅专门气疼爱她的奶奶,还总爱找她茬,每次回阮家都搞得家宅不宁。
    阮小红这辈子只在四嫂身上感受过关爱,姑嫂二人情同姐妹,原主母亲去世后,她便把原主当亲女儿疼。
    “你在外面等我,马上就来。”
    原来到小姑的婆家了,她静静等在外面。
    眼前的小院整齐干净,鸡鸭鹅被单独用篱笆圈起来,墙角种了些时令蔬菜,屋檐下挂满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干辣椒。
    堂屋门口摆了几盆阮清秋叫不上名的花,这在农村十分少见,缺穿少吃的年代谁有闲情逸致种花呢?
    若是有心人举报,说不定还会被革委会查办,说你小资主义,思想不端正,够人吃上一壶的。
    没一会儿阮小红走出来,她做贼似地掏出拳头大的纸包,塞阮清秋兜里催促,“拿着,别给其他人看到,小姑过几天空了去看你。”
    “嫂子,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淡漠的声音从阮小红身后传来,阮清秋抬眸就被清丽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飘逸的秀发披在身后,似乎刚洗过头的样子,她嘴角微微上挑,勾勒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这不是那个小谁嘛,哦,阮甜甜的头号大敌,绿茶本茶——陈雪,本书最大的反派,以一人之力,拉走女主一半仇恨值。
    阮甜甜的意大利炮火大部分集中在她身上,阮清秋不禁多看了陈雪几眼,后知后觉地想起,小姑嫁的是茶茶她大哥。
    “啥叫鬼鬼祟祟,亏你读过书,净乱用词!”
    阮小红到底有些心虚,硬着头皮怼了陈雪一句,连忙催阮清秋回去,实则是怕老实的侄女吃亏,小姑子很厉害,她也有几分忌惮。
    “嗯,小姑再见。”说完,她朝陈雪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路上,阮清秋打开纸包,居然是几块绿豆糕,明明才吃过饭,肚子里的馋虫又蠢蠢欲动起来,轻轻咬了一口,嘴里甜滋滋的,心里暖洋洋的。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还有人真心挂念,阮清秋心里对这个地方少了些排斥,多了些归属感,她默默记下这份属于原主的好,既然承了因果,就该有所付出。
    回到阮家时,已是明月当空,阮清秋刚跨进院子就被阮芳芳叫住,特别小声地问她:“你怎么才回来啊,不怕阿奶打断你腿?她老人家特别生气,喊我妈把碗留着让你洗,还要在院子里跪一个小时才准睡觉。”
    “嗯,我知道了。”
    阮清秋平静地点点头,碗可以洗,跪是不可能跪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跪的。
    她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惧怕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陈雪:茶茶?冷笑.jpg
    “老实人”秋秋:多好听,清新自然有韵味!认真脸.jpg
    女主:狼狈为奸,冷漠.jpg
    第5章 真乖,你是最丑的
    阮清秋洗了碗,正想进屋拿换洗衣服洗漱,迎面突然飞来一道不明物体,伴着难听的咒骂,“呸!还知道回来,你咋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干吗!”
    她眼疾手快地接住,摊开手掌,一把实心的铁锁静静躺在手心里。
    “你想谋杀?”
    阮清秋的声音冷凝,这刁婆娘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真是不长教训啊……
    她猛地扬起手作势要砸回去,丁家珍见状神色一变,吓得蹿到丈夫身后,色厉内荏道:“丧良心的死丫头,你想干啥!”
    “丧良心?我要丧良心,这把锁已经嵌你脸上了,扣都扣不下来那种!”
    “孩儿他爸,四丫要杀人啦!”
    阮小壮皱眉头揉了揉耳朵,用谴责不赞同的目光看着阮清秋,“四丫你这是做啥?阿珍是你妈。”
    “那她刚刚在干吗?”阮清秋盯着阮小壮,歪头故作不解。
    “那不是没砸到嘛!再说了,就你那力气,我砸你也就疼一下,你砸我不死也重伤!”有丈夫撑腰,丁家珍又神气了起来。
    “你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说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不该让她下不来台,况且打是亲骂是爱,棍棒底下出孝子,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你好。”
    这番苦口婆心的话把阮清秋逗笑了,老话果然没说错——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她不禁有些心疼原主那小姑娘。
    “妈?全家衣服我一个人洗的那种妈?有一点不顺心就又打又骂的妈?有好吃的就藏起来悄悄给弟弟妹妹吃的妈?从七岁起把我赶去柴房住的妈?我妈早就死了。”
    说到最后,阮清秋眼底一片平静,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不合格的父母,生而不养,养而不教。
    生母早逝,亲爹漠视,后妈磋磨,奶奶偏心,小姑娘将来长成那样一个性格乖戾的人便也不奇怪了。
    “呸!幸亏你那死鬼妈早死了,要不然非得被你这黑心玩意儿活生生气死!”
    打蛇打七寸,戳人就得往人肺管子上戳,眼见少女脸色倏然一变,丁家珍满腔快意,今天受的气都消了大半。
    阮清秋笑了,扫了一眼他们,懒得再废话,手高高抬起,没保留一丝余力,狠狠将锁砸向地面。
    “咔嚓!”
    一个黑幽幽的小洞出现在地上,夫妻俩儿跟被捏住脖子的惨叫鸡一样齐齐噤了声,惊悚得说不出一个字。
    “猜猜这锁砸到人身上是不是也这样呢?”
    少女清澈干净的嗓音好听极了,看着他们,微笑:“以后,谁再说这种话,我就让他感受一下被嵌进土里的滋味。”
    丁家珍霎时遍体生寒,握紧了拳头,直勾勾盯着那个洞,牙齿上下打颤。
    无视了他们,阮清秋打开柜子翻出一套半旧不新的夏季粗布衣服,这是前年小姑给她做的,被丁家珍扣下,想留给自己女儿穿。
    眼睁睁看着“囊中物”被拿走,丁家珍却不敢吭声,玩耍回来的阮蜜蜜正好见到这一幕,急冲冲过来要抢,高声嚷嚷:“丑八怪你干吗!那是我的衣服!”
    “你的?写你名字了?”阮清秋挑眉,抬腿绕过她往外走。
    “我妈说那是我的,我妈说你的都是我的,你就是伺候我们的丫头!”阮蜜蜜张开手臂挡住去路,气得脸颊鼓鼓,“不准走!”
    阮清秋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睨了丁家珍一眼,“你好好问问你妈,是我的还是你的,伺候你?你算哪片野地里的哪根小烂葱?”
    “那是你姐的,等过两天喊你妈做身新的!”阮小壮黑着脸发话,为自己竟然怕那丫头而感到恼怒。
    父亲这么说,母亲也没吭气,阮蜜蜜想闹没敢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丑八怪姐姐让她有些发憷。
    临出门,阮清秋回头笑眯眯补了一句: “真乖,你是最丑的~”
    记仇小能手表示,有仇必须当场报。
    ——
    阮家三个儿子成家后,各住一间房,兄弟三人所住的房子大小面积各不相同,有了孩子后,原先够住的屋子也变得捉襟见肘。
    阮大壮夫妻俩的屋最大,近三十平米,两口子加上两个儿子都是吃公粮的,所以自个儿掏钱给三个儿子盖了间房当卧室,女儿则一直跟他们住一起。
    阮二壮和李梅菊住的屋子面积最小,两口子务农,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多少,加上经济大权握在老太太手里,哪还有余钱盖房,一家五口蜗居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
    阮小壮模样生的好,又会哄老太太欢心,所以分到了二十三平米的西厢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瞅瞅自家二哥,他也没什么不舒心的,毕竟屋里只住四个人到也还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五口人?他压根忘了七岁就被妻子赶去柴房住的大女儿。
    等众人睡下,阮清秋从柴房出来,一番简单洗漱回屋躺下,身下快散架的木床还是小姑娘自己做的,用几根木头拼接起来,铺上厚厚的稻草,再垫一层芦苇编织的草席,除了不够结实还挺舒服。
    结束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天,伴着若有若无的猪圈家禽味儿,她渐渐进入梦乡。
    西厢房里,惊吓过度的丁家珍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推醒丈夫,“孩儿他爹,你觉不觉得四丫今天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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