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思来想去好几日后,贺母回了一趟伯府,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 这个时候也只有哥哥能帮上女儿了,她得先和哥哥通个气, 免得将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她们也不至于一点准备也没有。
    贺母到伯府时,夏言均却不在,听说小姑子来了,钟氏忙迎了出来,看着满脸郁色的小姑子,钟氏暗叹丈夫果然是了解他这个妹妹, 果不其然人如他预料般的来了, “小姑,可是为了年年的事来的?”
    “嫂子,你也听说了?”贺母叹了一口气, 而后拉起钟氏的手,言辞恳切道:“嫂子你和哥哥可得为年年做主啊!”
    钟氏带着小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而后道:“小姑切莫心急, 你大哥昨日离府时特意交代了, 若是你回家了让我转告你, 不必为了流言太过忧心,何为安绝不似坊间传的那般不堪。”京郊长平县出了件大案子,夏言均昨日赶了过去。
    这个小姑果真是个急性子,不过同为母亲,她倒也能理解小姑,若是自己的女儿遇到这样的事,她也难以保持冷静。
    大哥不知内情,若是只有传言她本也不会这么担心,可女儿如今和那何为安显然是有问题的,再有个这样的事传出来,她又怎能安心的了。
    贺母想同钟氏解释,“嫂子你是不知,那何为安如今已······”说着贺母突然停了下来,方才她只顾着和嫂子说话了,竟才发现厅堂上还站了一位看着有些熟悉,她却又记不起是谁的男子也在,女儿这等隐秘之事自是不能让外人知晓了的。
    “嫂子,这位是?”贺母越看越觉得这男子熟悉,却就是记不起是谁。
    见小姑的目光落在那离她们有些距离,此刻正一脸尴尬的外甥身上时,钟氏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把元清给忘了。”
    钟氏向小姑解释道:“这是我外甥蒋元清,他今日刚到上京,方才听说你来了,我急忙出来倒是忘记和你介绍他了。”
    “长康蒋家的孩子?”贺母知道嫂子有个妹妹是嫁到长康杏林世家的蒋家。
    “正是,他幼时还在我这住过一段时间呢,当时你常带着年年回来,还见过他几面的。”钟氏起身拉过外甥到小姑面前介绍道:“这是你贺家伯母。”
    “元清见过贺伯母。”蒋元清客客气气的向贺二夫人行礼问候。
    难怪方才会觉得他眼熟,原来是之前曾见过,贺母望着眼前这个面容端正气质儒雅的男子,点头道:“久闻蒋家公子能力卓绝,接手春林药馆后,将分号开遍魏国南北,却未曾想到竟还如此年轻。”
    “贺伯母过誉了。”蒋元清恭谨的回她。
    看着这客气寒暄的两人,钟氏笑言,“小姑你快别夸他了,我这外甥就是一呆子,一门心思都扑在那开分号和研究药理之上,如今这都二十五六的人了还不愿成家,可把我那妹妹给愁坏了。”
    钟氏这话面上听着似在埋怨自己的外甥,可话里行间对蒋元清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可见是十分喜爱这个外甥的。
    “年轻人先立业后成家也无可厚非。”贺母顺其心意回道。
    想起刚才小姑像是要同自己说年年的事,知道外甥在这儿不方便,钟氏招手让婢女上前吩咐道:“你带表少爷去院中歇息。”
    “姨母,贺伯母,元清先退下了。”蒋元清说完同婢女去了后院。
    外甥走后,钟氏问小姑,“刚才你说何为安怎么了?”
    贺母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蒋元清那消失的背影,听到嫂子问自己,她回过神来思索了一会儿后道:“没什么,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想着还是要做些打算的好。”
    冷静了一下后的贺母还是没同嫂子说女儿和何为安分房睡的事,这毕竟是女儿的房中事她这么说出来也不大好,且就在刚才她忽然冒出一个新的办法来。
    贺母看向嫂子,面上带着笑意道:“嫂子,我听说蒋老爷子是著名的千金圣手,你也知道年年子嗣不顺,如今蒋老爷子虽已收山,但元清作为蒋老的嫡亲孙子,想来本事定是不差的,能否拜托他去帮年年看下?”
    方才小姑还气愤的说起的何为安的事,如今转头又让外甥去给年年看诊?钟氏一时摸不准小姑的想法,“让元清去给年年看诊?”
    贺母忙不迭的点头,拉着嫂子的手拜托道:“嫂子你帮我去和元清说说,就当帮自家人一个忙。”
    小姑都这般诚心实意的求自己了,钟氏也不好拒绝她,虽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小姑:“行,我去和元清说说。”
    想来小姑是一直都在忧心外甥女子嗣的事,所以才这么担心传言,若元清真能帮上点忙,到也是件好事。
    回贺家的路上,贺母比来时要舒心的多了,听闻大夫大多细心体贴,蒋元清又有那样的家境在,虽说是商户,但做到蒋家这种地位的商户自是普通商户不能比的,且商不如官,无论如何贺家定是能压得住的,想到这儿贺母只觉得那那都满意。
    不只蒋家,她还要多打听几家,早做准备,如今上京城中的流言是越传越过分了,说她们贺家如今不比以前了,何为安迟早会一脚踹开贺家,另觅高门,她倒要让大家家看看到底最后是谁先踹了谁,谁也别想看她女儿的笑话。
    这大半个月来,所有有关于何为安的事成了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街头巷尾,茶馆酒楼随处都听得到他的名字。
    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在圣上的案前已经堆了高高一叠了,建安帝对此倒未说什么,反而还心情颇好的取笑他成了京中的红人了。
    圣上对何为安的态度,让那些即使在心中万分鄙夷何为安不择手段的大臣们,面上却依旧不敢显露半分,反倒是对他越发恭维了,这事但凡换到任何一个普通官员身上,轻则被训斥下放,重者除官问罪也是有的,可何为安不仅半点事没有,圣上好似还更加看重他了。
    虽未被这铺天盖地的各种传言而击倒的何为安,近来却也是十分烦恼。
    最近京中开始已有大臣明着说有要事邀他过府,实则都在席宴上让自己的女儿表演各种才艺,在他面前故意露脸,若不是顾及彼此之间同为七皇子做事的那一点情面,他真想直接离席,简直难忍至极,后来的各种府宴他全部都让阿七给推了。
    本来妻子之前难得软化了些的态度,近来也因此好似又变回从前了,别的不说他这几日回院中总是要先遭受一番来自妻子两个丫头的白眼,雨霏倒还能克制些,雨雪那个丫头简直毫不避讳的眼刀子就直接往他身上剜,偏生他又不能说她什么,毕竟她是妻子的人。
    眼看搬回房住的事又变得遥遥无期了,何为安这日苦闷的寻了罗致一同去酒楼,才踏进酒楼的门槛处,就听见靠门口处一桌上的客人在谈论着自己的名字,他漠然的瞥
    了一眼那几人,而后准备抬步上二楼时,却在听见那人口中的下一句赫然停住了脚步。
    “你说这何大人究竟何时会休妻?”那桌上一位身着青衣棉服的年轻男子,饮了一口热酒后,闭眼带笑问着边上的同伴。
    他边上的同伴夹了一口菜送进嘴中后,饶有兴致的回他:“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今已是年末了,依我看怎么也要明年了,我们就猜是上半年还是下半年。”
    “何大人当初故意设计娶了那贺明蓁,为的就是攀上贺家,如今贺家式微,他位高权重,而且听说那贺明蓁还是个极其善妒的,成婚五年一无所出,且还不让何大人纳妾,这般厉害我看何大人估计早就忍受够了。”那青衣男子啧啧摇头接着又道:“前几日还听说礼部的张大人邀了何大人过府,听说这张大人府中可是正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啊,我看就明年初的事了,何大人铁定会休了那贺明蓁的。”
    “非也,贺老刚去不久,他即便再不在乎名声,也不至于这般急迫,依我看怎么也要到明年下半年了。”那青人男子的同伴把握十足的样子。
    “二位兄台,我看你们都要猜错了。”
    此时边上一桌的人侧身过来插话道:“你们只知贺老去了,却忘了那贺明蓁可还有个做伯爷的外祖和做大理寺卿的舅舅了,我听说那贺二夫人如今已经在打听城中适龄才俊了,照我看谁踹了谁还不一定呢?”
    那人兴致勃勃的和隔壁桌热切的讨论了起来,各自交换着最新消息。
    第59章
    何为安的面色在开始听见那人说自己要休妻时, 瞬间就冷凝了下来,而后再听见他们其他的话后更是一变再变,此时整个人周身就像是罩了一层寒霜, 他转头对着罗致道:“罗兄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成了, 我还有些事需处理下。”
    说罢他又看向一直跟着在自己身后的阿七,嗓音冷若冰霜的交代道:“那几桌处理干净。”
    看着大人顶着那瘆人的脸色转身就出了酒楼, 阿七此时隐约猜到大人要去何处,心中不禁佩服起老夫人的胆色了,同时也在为她祈祷, 菩萨保佑希望二人能相安无事。
    何为安一路竭力的压制住自己心中此刻那滔天的怒气,好, 很好!
    难怪他总觉着岳母最近看他的眼神古里古怪的,前几日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大夫说是给年年看诊,他说怎么觉得自己回去撞上那个大夫时,岳母一下变得慌张了起来,原来竟都把人领到他家里去了,很好!
    此时正在府中认真研究着最近这些日子搜集到的,条件优渥且又适龄的各家公子资料的贺二夫人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正想开口让丫鬟把窗户关紧些, 那门帘却突然被人猛地掀开来了,待看清来人后,贺二夫人忙把手中的一沓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在了桌子上, 心莫名的慌乱了起来,就好似做贼被人抓住了一般,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何为安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尽量压抑住自己的火气, 咬着牙心平气和的问:“娘, 听说···您在为年年相看夫家?”真当他是死的了吗?
    贺母看着女婿那黑的能滴墨的脸色,心中愈加慌了,她连忙心虚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
    那刚才被他用力掀开的门帘还在晃动着,何为安看着岳母那紧张到不行的面容,忽地冲她咧嘴笑了:“那就好,除非我死了,否则年年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贺母偷偷瞥了一眼桌上那些被她及时盖上的纸,悄悄伸手抹去额间冒出的汗,不敢再置一词,只希望他能赶紧离开。
    一直以来何为安对自己都是恭敬有加,倒让何母渐渐忘了他如今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天子重臣了,此时他身上那种令人压迫的气势,才让贺母彻彻底底知晓了如今她这个女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事事都能听从贺家的人了。
    好在何为安许是被她气昏了头,并未注意到她桌上的东西。
    见岳母没有说话,一副认同自己的样子,何为安怒火稍平转身离去了。
    出了贺家,何为安又回了刚才那个酒楼,此时的酒楼明显冷清了许多,一楼大堂内仅剩的几桌客人也都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竟没发出一点声响来,见他进来了,认出他的人更是把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
    阿七见大人去而复返立即迎了上去,何为安走至大堂正中找了一处空着的桌子坐下了,见店小二们都不敢上前,酒楼掌柜的战战兢兢的上前,还未开口赔礼,就听何为安说:“上两坛好酒。”
    掌柜的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哎,大人您稍等,马上就来。”说完转身逃也似的疾步走开了。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唯余的那几桌客人此刻都如坐针毡,走又不敢走,动又不敢动,唯恐发生声音让何为安注意到自己,落得像刚才那几人一样的下场。
    掌柜的拿了两坛子上好的佳酿,还上了几碟好菜,何为安一杯又一杯的饮着,筷子一下都未动。
    方才从贺家出来的时候,他本想立刻回府中质问妻子当日那个大夫的事,但又生生忍了下来,他怕自己又像上回那样控制不住的在她面前发怒,万一做出什么后悔的事,年年再不肯原谅他,那他们之间怕是真就要像众人说的那样了。
    他来酒楼只是想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再回府,可这一杯一杯的酒下去,他心中的怒火反而更甚了,众人议论,岳母的心虚,以及那日他撞见的那个年轻大夫,何为安疯狂的想知道妻子在这件事情中是否知情,若是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准备要自己了?
    很快那两坛子酒在他这样凶狠的灌法下,一下就见了底,看着那再倒不出一滴酒的坛子,何为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许是起的太猛一下竟没站稳,险些倒了下去,好在及时扶住了桌子,此刻他的头已经有些昏沉了,阿七见大人醉了样子忙上前搀扶着他。
    何为安不耐烦的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脚步还算平稳的朝着外面走去,阿七丢下酒钱后,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见那主仆二人走远了,酒楼内的客人都松了一口气,桌上的菜早已凉透,他们也没有心情再吃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们差点喘不过气的酒楼,心中想着下次是再也不会来这家酒楼了,好好的吃个饭差点没被吓出毛病来。
    待何为安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心烦意乱的推开那扇对他闭了好几个月的房门,看着妻子正坐在梳妆镜前解钗散发,他闷不吭声的直接走向他们的床,鞋子也没脱就那样四平八稳的直接躺在被褥上,闭着眼睛好似就准备睡了一般。
    明蓁在听见开门的动静时就扭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有事要来找自己,继续手的事等着他开口,可等她妆都卸完了,也没见他说话,回头一看他竟睡在床上了!
    明蓁走到床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见他面色也有些红,才知这人竟是喝醉了,见他就这样大喇喇的直接睡在的被褥上,,被子被他给压住了,她也抽不出没办法给他盖上,怕他冻着了,明蓁想叫醒他好让他回书房去睡。
    她走了过去,俯身弯腰去拉他的袖子,轻声唤他:“为安,快起来回书房睡,天冷待会别冻着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最近一连几场大雪,天气十分严寒。
    何为安动了一下,似被人吵醒后皱眉不满的回了她一句,“不去,我那儿也不去,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听着他这耍无赖般的话,明蓁见他喝多了没和他计较,好脾气的又开口道:“为安,你起来去书房睡好不好?”
    “不好,书房太冷了,我就要睡在这里。”他闭着眼睛回道。
    过了一会儿见妻子没有再说话,何为安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上明蓁那无可奈何的眼神,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开口:“年年,我要睡在这儿。”
    明蓁没想到这人喝醉了竟这么难缠,明明往日他还算讲道理的,她平静的问了一句,“你真要在这儿睡?”
    何为安毫不犹豫的点头,眼框四周因为喝了酒有些红。
    明蓁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说完她转身准备去柜子里面再拿一床被子出来,遇上这么个醉鬼和他讲不了道理,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强硬的把人给赶出去,她也没那个力气。
    何为安在看见明蓁叹息转身的那一刻以为她还是不愿意和自己同房而睡要出去,立即倾身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一个用力明蓁毫无防备的扑到了他的身上,脸磕在他胸堂前的衣物上,好在他许是克制了力道,明蓁并未磕疼,她挣扎着想起身,何为安却紧紧拽着她的手不放,“你别想走。”
    就这么近距离的趴在他胸前,明蓁只觉他身上的酒气熏人
    得紧,想离的远些,可他偏又不肯松手,自己那点力气在他面前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她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我只是想去再抱床被子来,你快放开我。”
    听见她的话,何为安不仅没放开她,反而把手放在她腰上一个使劲,让妻子瞬间贴近了他,俩人一下挨得极近,明蓁被他灼热的烫人的气息熏着,极力想挪开些,可却被他一手按着后脑勺一丝都动不了。
    “不要去抱被子,我们盖一床被子就好了。”
    他说话时气息喷洒在她的面上,明蓁的脸不知道是刚才挣扎所致还是被他身上的酒气给熏的此刻也渐渐爬上了红晕,她的好脾气此时也被他惹得消磨殆尽了,她蹙着眉道:“你喝多了,别再胡闹了。”
    “我是喝多了,但我没有胡闹。”何为安目光灼灼的看着妻子,乞求般道:“年年你像以前那样给我解酒好不好?”
    他的气息撩人又滚烫,明蓁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时,立刻又挣扎了起来,“你再不放手,我真生气了。”
    感受到她的抗拒,何为安心中那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蹭的又窜了上来,他看着在自己身上奋力挣扎的人,扣着她的脑袋自己重重的亲了上去。
    明蓁被他堵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呜呜···”之声,手胡乱的在他身上挥打着。
    二人博弈间,突然只听见何为安发出“嘶”的一声,接着他放开了自己。
    明蓁看着他皱眉用拇指去摸他下巴处那一道已经渗出血珠的红痕时,才知自己刚才挣扎时指甲竟在他下巴上划了一道虽不算深却也不浅的口子来。
    看着大拇指上的血珠,何为安愣了一会而后看着明蓁,一字一句认真道:“年年,你是我妻子,你不可以拒绝我,我都多久没碰你了。”
    外面北风呼呼的刮着,天空悄无声息的又下起了大雪,房内的蜡烛燃了近一小半了,如豆般的火苗偶尔在晃动。
    明蓁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下来。
    何为安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他缓缓靠近妻子的脸,这一次温柔的覆上了他久违的那处柔.软,他贴在明蓁的耳边低低地道:“年年我想你了,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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