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长时间不睡觉,谁能受得了?
    终于,在抓获钱维民那天,罗之江终于撑不住,不小心睡着了。
    据说,在他昏睡中,脸上一直挂着怪异的笑。
    真的?罗之江不信。
    那还有假!老婆没好气地这么说。
    笑个屁,罗之江清楚地记得,他在昏过去前,是心惊肉跳的,是害怕;他记得他看到那个女人在对他笑;就是那个拉响手雷的女人。
    怪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女人,竟然突然间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血糊糊的肉,他真的受不了了。
    形销骨立,痴若木偶,人气皆无,罗之江好似那聊斋中的叶生。
    乍一见罗之江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着实把前来探病的李逸群给吓了一大跳,跟着是一惊;此事又与夏正帆有关,这是李逸群所看到的情形:夏正帆正在为罗之江切脉,那神态、那架势,还真似那悬壶济世的良医。
    就这样,在罗之江家里,李逸群与夏正帆不期而遇了。距上次相见,两人应有月余未见面了,李逸群主动对夏正帆表示了亲近,称赞夏正帆为回春圣手。
    明为夸奖,实为一箭双雕之举:一来为暖夏正帆的心;二来宽罗之江的心,罗之江拿囚犯作试药,他是早有耳闻,只不过,他一直十分厚道地未说破而已。
    可笑的是,罗之江挑错了一个试验对象,把已是疯子的徐克祥给挑上了。结果呢,疯子更疯,最终做出了常人觉得不可理喻,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徐克祥双手并用,死死攥住了任秋明用来传宗接代的家什,生生让任秋明做了断子绝孙的太监老公公。
    当然了,徐克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只眼睛,被吃痛之下,变得异常狂怒的任秋明给打瞎了。
    上述两败俱伤的结果,都是他亲自前往关押二人的监室,所看到的。
    看到任秋明的下场,他很是解气,心内暗赞自个英明无比,无心插柳之举,竟然能达到了让任秋明生不如死的目的。
    呵hellip;hellip;
    这等事,李逸群少不得当笑话讲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跟随李逸群而来的乌二在一旁很捧场地卖力放声大笑,虽然他知道那并不好笑,但他还是那么做了,兔死狐悲的感觉,不属于他。乌二一笑,惊了夏正帆号脉,惹得夏正帆毫不客气,就送上一顿呵斥,中心意思就一个:乌二是十足的白痴。骂得乌二收笑,半天哑口无言。
    先是乌二笑,后是夏正帆骂,昏昏沉沉之中的罗之江,总算不那么浑浑噩噩了,有了那么几分神智,张嘴就问,笑什么?骂什么?
    夏正帆丢开罗之江的手腕,抽出小枕头,敛入带来的提箱中,吩咐乌二道,你来给他说罢!说着,让出了最靠近罗之江的位置,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他的药方子去了。
    劝说罗之江服药,三人颇费了点周折,罗之江疑心药里有毒,死活不肯服用。李逸群、乌二好话说尽,干脆懒得费那点神,闭口旁观。
    最后,夏正帆不得不对其晓以利害,你若再不服药,你就该罹患精神分裂症了。
    一听有变成疯子的可能,罗之江着了急,发了慌,立马从老婆手中夺过药碗,顾不得烫,仰脖一饮而尽。
    完事,罗之江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对夏正帆说,你有所不知,除了与你谈话的这会,我还能从容应对之外,其余时间,我看到满屋是鬼。从前,我闭上眼才会看到他们,现在我睁开眼,他们照样会来。而且,这些鬼身上满是累累弹痕,浑身是血。日日夜夜缠住我不放,这般的生活,我是一日都不想过了!
    夏正帆叹了一阵气,方才说,这世间的鬼神之说,本就十分微妙,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在自己的心境上造就一个鬼域,生生地把自己给锁了进去,这如何会好?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罗之江显得很无助。
    夏正帆给了建议,凡事镇定,修养正气,辟除邪气。
    罗之江沉默了半晌,惨然一笑,现如今,我身上的正气仅存一分,邪气倒有九分,如何能辟邪?
    事在人为嘛!李逸群自认很合时宜,插了句嘴。
    安心养病吧!乌二是粗人,听不懂什么正邪。
    照我给你开的方子,按时服药。坚持不怠,假以时日,一定会见好。夏正帆对罗之江的提问避而不答。罗之江所言之意是:既然要匡扶正气,那先以邪反正,何如?这样的问题答不得,一有不慎,就会掉入致命的陷阱中。
    如是看来,罗之江确乎病得似乎不轻!
    重病沉疴自有良药治,不说药到病除,起码控制得不错。
    几碗苦过黄连的药汁一下肚,罗之江的噩梦渐渐变少。夜里虽时不时还会被噩梦惊醒。醒了再睡就是,囫囵混到天明,却是不成问题的。而白日,那自是完全无碍了:借助良药之功,正气得到扶持,邪气自然就弱了。
    凭良心说,夏正帆的药方还是卓有疗效的。
    可凡事都不是那么尽善尽美的,用药停不得,一停,噩梦依旧。在停药与用药之间反复几次后,罗之江放弃了停药的打算,认命地过起了守着药罐子过日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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