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让我不快乐,”季南渊抚上吴非的脸,“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吴非当然知道季南渊脾气古怪,自己招惹来的当然要自己负责。她正准备开口,安静了许久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吴非扒拉着从季南渊身上下来,伸手去够地板上的手机,可当她看清楚来电人是梁祁的时候,根本滑不动接听键。
    正当吴非愣神的时候,季南渊伸手截胡,同时把手机按了关机。
    “既然不想接就别接。”他说。
    吴非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就被披上了毛绒小毯子。她回头看见已经下了床准备穿衣的季南渊,平静的表情,低垂的双眼,可惜在攻击力极强的五官美颜下一点儿也显不出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求人的时候是不是真心的?她想不起来高二的那一晚,季南渊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她太伤心,只顾着自己哭。
    “你在想什么?”季南渊看出了她并不是真在看自己,思维早不知道发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要走了吗?”吴非问,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舍的意思。
    季南渊站在床边想了想,没太犹豫地说:“你什么时候和他分手……”
    “我要是不分呢?”吴非双手拢着小毯,“季南渊,你一开始恐吓我,刚刚不是还求我,现在又整哪一出?我真的有点看不懂你。”
    “没有恐吓你,”季南渊的眼神深不见底,却并没有怒气,“我是说真的。”
    “我要是一直不分手,你就一直不走?”这样的好买卖怎么可能存在,吴非心知肚明。
    她有时候真心觉得季南渊可怜,可是他又同时狠狠踩着她的怒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更何况,此人归期不定,凭什么她要守活寡?
    “吴非,我下次回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吴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大哥?您和我在一个频道上吗?我们两这么半天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呢?
    季南渊绕床走了半圈,坐在了她身边,“我不知道你有多难,因为我一定比你更难。我不太……冷静的时候顾不着你的感受,我太自我了。我以为可以忍耐的,但是我发现我对你做不到,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了。”
    好家伙,你也知道你很自我啊?吴非不记得季南渊什么时候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一通演讲下来中心思想总结两个成语:目中无人、高高在上。
    “破美国有什么好的,”吴非换了个目标骂,“不去国外镀金就没法活了一样。”
    季南渊盯着她,神色有些古怪。
    “我就是没见识,不懂‘钱是全球流动的,要想更富就要走向世界’的那套说辞。我家普普通通工薪阶层,没权没势,不像你随便谁都能捏死。门不当户不对,咱俩在一起天理不容,你想过没有季南渊?”吴非深吸一口气,干脆把话讲开了,“我不信付出就会有回报,我真等到你回国那一天,不一定是苦尽甘来,你知不知道?”
    季南渊的脸色依然没有大变化,他只是侧了侧脸,眼下的黑痣露全了,吴非算是明白这颗痣生得好在哪了,它是季南渊整张脸上唯一一处线条柔和的地方,给100%的不近人情里偷走了那么0.1。
    “你信我吗?”
    ?
    ……吴非汗颜,当然不信啊。
    “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是你信我就一定有……”大概是觉得回报二字听起来十分别扭,季南渊皱眉半天也没说完这句话。
    看出来你语文差了,吴非叹了口气,“季南渊,你能不能别欺负我了?我真的是个小市民,不想过那种跌宕起伏的人生,你要是像高中那样吊着我就算了,给了颗甜枣再给巴掌我会很痛的。”
    “没有欺负你,”季南渊跟着无奈,“等我回来,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提早兑现吧,我想自己过。”
    “这个不行。”
    你妈的……吴非气得咬牙,眼下腰酸背痛也不好下床耍狠,她放弃般躺平,脸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吴非……”他倾身凑在她耳边说:“我是真的很爱你。”
    屁,你懂爱吗?吴非根本不想吭声。
    “我会把家里的事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在担心!
    “我要走了,你抱抱我吧?”
    ……
    上一次的确没好好告别来着……
    吴非转头露出半双眼,“你回来就是为了和我睡一觉?”
    当然不是,他整个回程都非常的狂躁,脑袋像被炸过般疼痛。他根本是不计后果地打算和她同归于尽了,哪怕在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心里都是灭顶的摧毁欲。可是当一切沉淀下来之后,他忽然决定投降了。
    也不是他大脑在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而是他对她的理智在长久以来的不稳定波动中忽然随心了。
    或许也该托这些年他受的苦的福。
    季南渊没有回答,而是亲了亲她的眼睛,亲完后没有离开,用额头贴着她的脸,良久,像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她身边站起身离开。
    吴非哭了,她后知后觉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手忙脚乱地套上睡衣跑下楼去,在季南渊上车前喊住了他。
    他的额发被风撩动着,没料到她会追下来,神色有些讶异。吴非扑进了他的怀里,西装滑溜溜的面料根本不保暖,这人衣物钮扣冰凉刺肤,她不在乎地抱紧他,抽着鼻子说:“说话不算话,我还没抱呢就要走?”
    季南渊张开外套的羽绒服把她拢进怀里,神色温柔的样子把罗胥禾看呆了,他站在寒风中好半天缓不过来。
    “药在床头第一个抽屉,记得吃。”
    看着吴非没反应过来呆呆的表情,季南渊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嘴巴,“回去吧,乖。”
    回到房间里拉开抽屉,吴非才领悟到季南渊的意思,还没拆封的避孕药躺在里面的,看小票记录是当天早些时候买的。她一边喝水把药片送下,一边想季南渊从不骗人,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吴非不怀疑他先前说要让自己怀孕的真实度可行性,不过现在看来,生气的时候说的话最好不要太信,容易食言。
    等到吴非洗漱好下楼,坐在客厅看报的罗胥禾抬手看了眼手表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吴非连连摆手。
    “这里外面的车进不来。”
    额……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吴非讪讪地笑了笑,“那麻烦了。”
    “不麻烦。”罗胥禾回忆起刚刚季南渊的表情,从头到脚又看了她一遍,说不出来哪特别,但是又确实不普通。
    吴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个……我来的时候拿了箱牛奶……”
    “那个我不清楚,我只送你回去。”罗胥禾懒得多嘴早些时候季南渊下令把那箱东西分给下人,他不理解也不想尝试理解。
    “……”果然还是那个小气鬼。
    车内空调热风温度正好,吴非手里捏着手机,坐在后座发呆。她觉得季南渊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叁言两语形容不出来,总之今天的久别重逢是真没走任何剧本,稀里糊涂就到现在了。
    “我的号码你有存吗?”罗胥禾搭话。
    “没有,”吴非从后视镜对上他的眼睛,“我们还会有联系吗?”
    罗胥禾笑道:“当然。”
    吴非咂舌,也是,毕竟是季南渊的朋友兼司机,她冲他晃了晃黑屏手机,“没电了,回去存。”
    “真可惜,”罗胥禾转开视线,“本来想把季南渊的手机号也告诉你的。”
    “?”有病?
    “等你什么时候发短信来,我就什么时候把他的号码发给你。”
    吴非盯着他的侧脸,只感觉耳朵有点过尖了,看起来不像什么好生物会长的。“他要能给,自己早就存了。”
    “他当然不能给,”罗胥禾又笑弯了眼,“可是他家又管不着我。”
    吴非很会抓重点,眉头皱了皱,“他家有多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你,对你没意见。”罗胥禾实话实说。
    “那为什么不准他联系我?”
    “他爸有病。”
    吴非一时分不清真假,在后座咽了口口水,“那……他遗传他爸吗?”
    “问得好,可能吧!”罗胥禾一脚油门加了速,又补了句肯定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算了,我不想害他。”如果知道了季南渊的手机号,吴非可保不准自己忍不忍得住,电讯公司记录查一下对季家估计易如反掌,这种麻烦还是不要算了。
    罗胥禾笑容就没消过,他现在觉得吴非挺有意思的,应该能和陆睿聊到一起。
    临下车前,吴非冲罗胥禾说了声谢谢,拉开门只觉得温差有点大打了个喷嚏。
    “吴非。”罗胥禾喊她。
    “嗯?”她转过身,见罗胥禾也出了车,双臂搭在车顶上看她。
    “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这是在干什么?
    “有你在,我觉得季南渊的病有得治,”罗胥禾说得情真意切,“你看啊,多个朋友有个照应。”
    吴非轻轻关上车门,回答起来倒没花多少时间,“那季南渊的事我都能问你吗?”
    不吃亏,还有点小聪明,罗胥禾笑得无害,“成交。”
    用钥匙打开门前,吴非先敲了敲,她不确定梁祁在不在,万一在的话,敲能让他有心理准备。果然,门开的一瞬间就被拽了进去。梁祁抓着她翻来覆去地看,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吴非安慰他,庆幸自己的居家服是高领,不然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她脱下外套往屋里走,大金毛紧跟在屁股后面嗅。她无奈转身,“你干嘛?”
    梁祁也不装,“你和他做了。”
    “……”
    “吴非,你现在怎么着也是我女朋友吧?”梁祁看起来并没有很不悦,但是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吴非心虚,只想蒙混过关,“你别瞎猜。”
    “不敢承认?”梁祁单手一撑,拦住了逃跑的人,“你把扣子解开我看看。”
    “你别闹了。”反向捏紧。
    “吴非,我给你打电话不接,问话也不回,是不是真当我不会生气?”
    “……没有……”
    “那你觉得,我是绿帽奴?”梁祁微微俯身,将脸与吴非的高度平齐。
    “没有……”吴非眼神躲闪,手里的衣服攥得更紧。
    “你下面洗干净了吗?”梁祁问完就自觉傻逼了,“也是,他才不会给你洗干净送回来,绝对是要留点东西气我。”
    “对不起。”
    梁祁抓住吴非的手就往浴室走,引得她大叫“你干嘛!梁祁你别这样!”,可惜他力气大得很,根本挣不脱。
    “我猜猜,他人走了吧?人在的话怎么可能把你送回来?妈的,”梁祁怒极反笑,“一直以为我鼻子不灵呢,闻着味就烦,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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