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凰帝国,曼城。
    回到曼城的这大半个月时间里,纪凰清晰的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地位。
    也就,狗不理吧。
    反正从回来到现在,仿佛整座曼城都在围着她家夫君打转,她想凑进去插个话都不行。
    有时候她走在路上和她家夫君开个玩笑,还得被一众曼城城民用那种谴责的目光盯着,那意思大概是——
    你开玩笑注意点度,大伙都看着呢,伤了主君和小主子看你咋办。
    对此,纪凰只能无语凝噎,仰天长叹一句人间真实。
    ……
    曼城,城主府,星海轩。
    “诶主子你别动!放下放下,这点小事属下来!”
    弑云说完,一阵风似的冲到御弈卿床边,把他床头的碗筷给收走。
    御弈卿眼底飘过一丝无奈,不得已只好又躺回床上,朝着弑云开口询问:“你们主母呢?”
    有她在还知道带他出去散散步,弑云弑月他们几个完全就不让他动弹,困在这床上也真是太难为他了。
    “主母啊?”弑云拧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开口说着:“主母被棘姨拉去暗甲区喝酒去了,棘姨说非得把主母喝趴下,不能让主母回来影响主子养胎。”
    “……她,怎就影响我养胎了?”说到这个话题上,那御弈卿还是得为纪凰辩解几句的。
    有一说一,她照顾人的本领还真不是弑云他们几个能比的。
    但弑云不知道啊,一听御弈卿说起这个,立马皱紧眉头开口道:
    “主子你还说呢,主母前几天居然带你去湖边散步!咱不说天气多冷走路多累吧,就说那湖边多危险啊,万一脚滑了那还得了?!”
    那天软磨硬泡主动要求要去游湖的御弈卿:……
    “一个时辰才走了三里路,这龟速能累着谁?西域的冬天都冷,北域的人还活不活了?”御弈卿开口问着,还不等弑云开口,他就继续道:
    “且不说我功力如何,就单说你们主母的能耐,她能让我滑湖里去?”
    御弈卿说完,弑云揪着头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但是……”
    见弑云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御弈卿赶紧拦住了他的话。“别但是,快去把你们主母叫来,我有事找她。”
    回来这几天他都快要被憋疯了,天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坐在软榻上。只有她在的时候,才能偶尔磨着她带他出去。
    说实话,御弈卿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有纪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是最自由的。
    “哦!那好吧。”弑云应了一声,笑得揶揄,转身朝房门走去。
    主子这一天天的,怎么越来越黏主母了。
    “咚咚咚——!”
    弑云的手刚放到门上,还没拉开呢,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架势,弑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真巧,赶紧打开了门。
    “弑云!”纪宁提着大包小裹站在门外,和弑云打过招呼之后,双眼放光的朝房里看。
    “大公子?!”弑云侧身给纪宁让路,看了眼站在纪宁身后的简墨离,点头唤了声“简少主”。
    简墨离“嗯”了一声,把手里提的点心盒子都交给弑云,然后和纪宁交代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这间是御弈卿的卧房,她是不适合踏入的,还是去找她那许久没见的小姑子交流感情吧。
    毕竟她大婚时收到的那份厚礼,她可还记在心里呢!
    ……
    弈凰帝国,沐城,霖王府。
    直接把皇宫换了牌匾当王府,这霖王府就规模上而言,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大逆不道的王府。
    不过么,新皇盛宠沐家人,她们住在这座王府里,也没人敢非议些什么。
    ……
    霖王府,听竹苑。
    冬日的阳光穿过竹林的缝隙洒在地上,竹叶在风中摇曳,斑驳的影子在地上来回晃动。
    静谧的午后时光,让人不忍打扰。
    “没出息,不许哭!”
    苑里假山边,三四岁大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个老虎玩具,板着脸看着她面前瘪嘴的小女孩,奶声奶气教训着。
    小女孩闻言更委屈了,咧开嘴就要嚎出来。
    大些的女孩小脸一黑,看了看手里的玩具,极不情愿地把玩具塞进小女孩手里。
    “父君在午睡,你不许哭!”女孩板着脸,教训晚辈一样凶着眼前的小女孩,故作老成的小模样还有点可爱。
    她面前的小女孩抱着玩具,立马就笑开了,小鸡啄米似的朝着女孩点了点头。
    “瑞雪,父君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许拿小姨的虎虎玩!”苏品映抱着一个熟睡的幼儿走了过来,蹲在小女孩身前伸出了手。
    沐瑞雪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把刚到手的老虎玩具递了过去。
    苏品映伸手轻轻戳了戳自家女儿的脑门,然后把手里的玩具还给了大些的女孩。
    “小佑你可别惯着她,瑞雪调皮的不行,该收拾就得收拾!”苏品映开口说着,摸了摸面前沐梓佑的小脑袋。
    沐梓佑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沐瑞雪,毫不犹豫的朝苏品映点头,开口说着:“我知道了,姐夫。”
    要不是怕吵醒了父君,她早就收拾这小丫头了!
    “嗯。对了,父君醒了吗?”苏品映笑着问了一句,抱着怀里的幼儿站了起来。
    沐梓佑摇了摇头,乖乖应着:“还没有。”
    说完,她看了眼苏品映怀里的孩子,开口问着:“姐夫,为什么元元要给你和姐姐养?哥哥和嫂子呢?”
    沐梓佑年纪小,和沐梓昕相关的事情,沐瑾宣她们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过,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沐梓昕被贬为庶民的事,只知道楚瑾元被过继到沐梓泫膝下,成了沐瑞雪的亲弟弟。
    哦不,现在不是楚瑾元,而是沐瑾元。
    苏品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半晌后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着:“因为你哥哥犯了些错,要去静心思过,所以没有时间照顾元元。”
    “那哥哥知错了吗?”沐梓佑继续问着。
    苏品映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模糊不清的答着:“应该是知道了吧。”
    “哦。”沐梓佑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问着:“夫子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哥哥知错了,能不能让他回来呢?姐夫照顾两个孩子好累哦!”
    主要是沐瑾元身体好差的样子哦,姐夫照顾沐瑾元就没有精力来管沐瑞雪这丫头了,沐瑞雪一天天跑到父君这里来和她抢位置,好烦哦!
    “这……”苏品映被逼问到墙角,没法接话了。
    “小佑,今天姐姐教你一句话——有些错,是不能被原谅的。”沐梓泫正好踩点过来,为苏品映解了燃眉之急。
    沐梓佑抬头望去,沐瑾宣和沐梓泫正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脸色正经严肃。
    “所以哥哥犯的错,是不能被原谅的吗?”沐梓佑的小眉头皱成一团。
    怪不得父君一直闷闷不乐的,原来是因为哥哥。
    “是。”这次开口答话的是沐瑾宣。
    沐梓佑一看她家不靠谱的母王正经起来了,顿时也就知道哥哥的事情没转机了,所以就没再说什么。
    “那凰姐姐和表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小孩子到底还是心思活络,一个话题聊到头了,马上就能转换下一个。
    听着沐梓佑这极速转弯的话题,沐梓泫干巴的眨眨眼,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答着:“差不多了吧,你凰姐姐一般年底就回来。”
    “好诶!”沐梓佑拍着手,幻想着年节的热闹场景,思绪一点一点放远。
    ……
    与此同时,在离沐城并不算远的曼城里,一场牵动人心的时间竞赛才刚刚开始。
    曼城,城主府,星海轩。
    “主君!深呼吸,深呼吸!”
    “别紧张!用力!”
    “温水!帕子!剪刀!快!”
    “去拿参片!”
    “……”
    星海轩门外,纪宁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机械的抓着一包瓜子往嘴里塞。
    对,不吐壳的那种塞。
    “咳咳……咳咳!”吃瓜子不吐瓜子壳的人,活该被呛到。
    纪宁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简墨离拿走他手里的瓜子袋,不停拍着他的后背。
    “放心,不会有事的。”简墨离出言宽慰着,下意识的觉得,对于御弈卿这种生孩子生到现在一声没嚎的人来说,顺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房里从开始到现在,只有雨封、电暮和那些揽月医师们叫喊的声音,她根本就没听到御弈卿叫半声。
    “凰儿……咳!你坐会儿吧,我看你这么站着我好慌啊!”纪宁朝纪凰开口说着。
    他也没想过他就来和他家妹夫聊了会儿天,吃了个午饭,睡了个午觉,一觉睡醒就听人说他家妹夫要生了?!
    这也,太突然了。
    “没事,你去坐吧。”纪凰头也不转的开口应着,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房门,仿佛要穿过房门看到里面的人。
    刚才她陪着他午睡,他睡到一半突然惊醒,拉着她的手让她去把雨封他们叫来。
    雨封他们为了这一天,守在城主府准备了半个月。他突然要叫他们,必然是察觉到时间到了。
    “你……”纪宁还想说些什么,简墨离按住了他的肩膀,朝他摇了摇头,拉着他去一旁安静坐下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里渐渐透出腥甜的的气味。一群男子的叫声此起彼伏,可其中就是没有御弈卿。
    冷风一阵一阵扫过,纪凰就像尊雕塑一样杵在门口,沉默的守着。
    ……
    “哇——!!!哇呜!呜!”
    橘色的夕阳下,房里终于传来了第一声婴儿啼哭。
    站在门口的纪凰心神一颤,思绪万千。
    “结束了?!”纪宁“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正准备往房里冲的时候,被简墨离一把拉住。
    在纪宁疑惑的目光下,简墨离缓缓开口:“还有一个。”
    纪凰和御弈卿的医术,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要不是因为御弈卿情况特殊,纪凰不会冒险带着御弈卿长途跋涉四个月,放缓车程也要带着御弈卿回曼城待产。
    对于男子来说,产下两个孩子的风险,远大于一个孩子。纪凰承担不起任何失去御弈卿的风险,所以才会带着御弈卿回曼城。
    因为曼城,才是唯一能让纪凰和御弈卿放心的地方。
    “血参片,快!”
    “换水!”
    “主君再忍忍!深呼吸!用力!”
    “……”
    ……
    “哇呜——!!!呜!呜呜……”
    或许是有了一个在前面开路,这后一个出来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不过后一个哭起来也有气无力的,许是累了,哭了两声之后就蔫吧了。
    房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透出了里面的光。
    趁着这时候房门打开,偏室里的人端着一盆盆血水鱼贯而出,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纪凰站在门口看着,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哇呜——!”
    “呜呜……呜!”
    一强一弱两道婴儿啼哭越来越近,雨封和电暮一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主子走到门后,朝着纪凰笑道:
    “恭贺主子,龙凤呈祥。”
    纪凰看了一眼襁褓里两个皱巴巴的孩子,压下心头的震撼,抬步从雨封几人面前走过,直直的朝着房内走去。
    “主子,这里不……”不吉利。
    一名医师话未说完,就在雨封的示意下闭上了嘴,端着血水盆退下了。
    纪凰大步走进房内,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额前零碎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整个人显得疲累不堪。
    死里逃生,也不过如此了。
    “阿卿,辛苦了。”纪凰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即使是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汗水,她也一样视如珍宝。
    御弈卿强撑着看她一眼,蓦然笑了,合上眼眸安然睡下。
    值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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