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奇怪目光
    也许是担忧回去之后所受到的报复和冷遇,杨操和胡文飞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我没有类似的经历,不了解他们害怕的源头来自哪里。在我的概念中,“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开小卖铺”,只要身有本事,管他个三七二十一,爽快活着便是。我笑了笑,说不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了,事到如今,我们有两件事情要做:第一,找寻贾微,知道她是死是活;第二,要么联络到外面的人过来救援,要么找到出路,离开这山谷。只有活下来,才能够有这些忧虑的事情,你们说对不?
    杨操和胡文飞点头同意,说好第二天一早一起去上游寻找贾微,我答应同去。
    谈完这些事,我来到趺坐在地上的杂毛小道身边,蹲下,问你没事吧?杂毛小道抹了一把汗水,说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他这还处于恢复期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头疼,而且刚才布阵完毕之后,感觉灵力透支得厉害,他需要休息了,睡个一天一夜都不算饱。
    虽然谷内的气温比外面要高出一些,但是深秋的夜晚,凉意还是一阵接着一阵,冷得煞人。
    老金搜集了一些干柴,在鼓楼里面生起了火,我把杂毛小道扶进里面去,让老金帮忙照看一下小苗女悠悠和杂毛小道,接着便被马海波喊上,跑到寨门口的那片坟地上查探死人复活的缘由。这苗寨大半的人家养蛊,但至于是什么蛊,犹未得知。但想来应该不是僵尸蛊,因为没有养蛊人会无聊到给自己种上僵尸蛊的。
    中了僵尸蛊的人,不在三界之内,灵魂永远得不到归宿,在煎熬中死去。
    如此歹毒的法子,除了一些疯子变态,谁会对自己人用上?
    只是,这世界上人有百种,我也不能够保证这寨子中就没有如此的变态。
    我们来到坟地旁,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平地,看着那些涂画了古怪人偶的墓碑东倒西歪,原本的坟堆变成了一个一个狭长的土坑,电筒照射,上面有好多黑油油的液体,一阵熏天的臭气在飘散着。我们进寨的时候,还在想埋葬这些死人的村民到底是怎么考虑的,竟然把坟造在了寨门口,此刻一见,莫不是故意而为,是想通过某种仪式,让这些死人复活,变得不朽?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保卫苗寨,不让外人进入吗?
    胡文飞对追踪最有心得,他在这片乱坟地旁边很快就找到了蛛丝马迹,喊我们过去看。只见草丛之中,有几个细小的脚印,不大,而且还隐约,从这里一直蔓延到寨墙之外。看着这脚印,我第一反应就是矮骡子,胡文飞和杨操也都同意我的猜测。这发现让我们的心情越发地沉重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矮骡子引起的,这种小小的山魈野怪,如同山一般,重重压在我们的心头。
    这东西的力量并不是最恐怖的,可怕的,是它的心智。
    潜在暗处、懂得思考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
    树林中突然传来了乌鸦的叫声,凄厉得很,吓了我们一跳。
    在坟地附近查探了一番之后,我们返回鼓楼。这鼓楼有两层楼高,在这个苗寨中是最高的建筑,有人在上面值勤放哨。杂毛小道不放心,又从囊中拿出四张黄色符纸,让人贴在了鼓楼的四个角上,以镇宵小。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积蓄了,祠堂的那个法阵,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家底,虽然威力并没有让人失望,但是要想再布这么一个,绝无可能了。
    阵法之威,一要布阵施法的人通晓奥妙,二还要相关的材料完整且优质才行,断没有一人包打天下的道理。
    我之前那莫名其妙的爆发一过,便觉得全身疲倦得要死,之后强忍着劳累将余下的事情完成,回到老金、吴刚等人收拾好的房间后,累得要命,杨操和胡文飞似乎要跟我说些什么,我也听得不甚清楚。我找了一个靠近火堆的安全位置躺下,身下是从民居中搜集而来的麻布,躺上去,软软的。一阖上眼,便觉得疲倦如同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将我淹没。
    啊,太累了,我要歇着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已是第二天的晚上。
    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翻来覆去的,似乎有某种长蛇一般的巨大生物在眼前游窜,四面黑乎乎的,有水声从天地间倾泻而来,接着无数的乱象纷起,记不住模样,世界动荡……不知过了多久,恢复了平静后,我的耳朵边传来了喃喃细语,似乎在喊我,又在担忧,嗡嗡嗡,有很多杂声出现,疲倦又在拉扯着我,似乎在说:“快睡吧,歇息吧,不要醒来……”
    不过我终究是厌恶了这黑暗,意识从寂静得如同死亡一般的海底里,浮现出来。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议论我:“……萧道长,你有没有觉得陆左像是被附身了?”
    “没有,不会的,他依旧是他!”
    “萧道长,你不觉得陆左很奇怪吗?早在你们从耶朗正殿的王座下逃出来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陆左是个不错的蛊师,而且身体素质也是我所见过的养蛊人中,最强壮厉害的一个,他甚至能够运用真言,将自己达到请神一般的催眠效果,但是你们轻松从那飞尸的面前逃出,竟然说是我请神降临到了他的身上――这种解释,是不是过于幼稚了一点?而更让我怀疑的是,昨天夜里他的表现你看到了没有?仿佛天神降临了一般,一个人,居然一点策略都不讲,直接就跳出去,将那一堆活死人拖住了足足二十几分钟,甚至还干翻了五六个……如此诡异的爆发,这合乎常理吗?”
    “这只能说明,我这兄弟远比常人要厉害得多!”
    “萧道长,我知道你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而现在的境况不同,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躲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所以我需要你的坦诚相待。我的观点是,陆左可能被那王座上的黑影附了身,如果有必要,我们可能要对他实行一定的措施。所以,要么,你说出实情;要么,我们将他给先捆起来……”
    “敢!杨操,你别以为那个姓贾的婆娘回来了,你确定她没有事情了,所有的古怪就都在陆左身上。我告诉你,陆左正常得很,而且他似乎救了大伙的命,不要因为你的怀疑,让他难过;也不要试图控制他的自由,要知道,还有我在呢!”
    两人一阵争吵,过了一会儿停息了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推搡着,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努力睁开了眼睛,视网膜上出现了两个恍惚的人影。
    “你好些了没有?”杂毛小道问我,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还行,就是渴。
    杨操立刻递过来一个木勺子,里面有热汤,我在杂毛小道的扶持下坐起来,感觉全身筋骨酸疼,腹脏中火辣辣的干燥。我一边小心地喝着木勺中的汤,一边打量着屋子。整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门是大开着的,天色朦胧昏暗,似乎是晚上了。
    我问明了时间,果然已经是晚上了。
    两人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告诉我早晨,杨操等人就前往瀑布深潭处,在一簇草丛中找到了昏迷的贾微。贾微一切安好,至于为什么突然消失,她说是被一个声音给引导过去的,昏迷之后,一概不知。杨操用特殊手段检查了一下,发现贾微身上并没有我们所怀疑的邪物。
    一切都变得正常了,除了没有找到走出峡谷的路。
    而我,则是因为用力过度虚脱了,即使有金蚕蛊在身,也熬不过这种体力透支后的疲倦。我苦笑:两天之内我晕倒了两次,可真的柔弱得如同一个贫血的娘们儿。
    大家已经吃过晚饭,此刻正在外围布置警戒,以免再次出现昨夜的偷袭事件。我小口喝着汤,陆续有人走进来,我敏感地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老金、小周这些人也就算了,连马海波和吴刚这些铁杆兄弟,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仅有杂毛小道一人,平淡如常。
    接着我看到了贾微,她依然带着那头如同狼狗般高大的食蚁兽小黑,瞥了我一眼,甚是厌恶。
    这什么情况?
    我将手中的木勺往地上一扔,怒眼看着这房中的所有人,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杨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陆左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摇头说,没有啊,除了浑身乏力之外,并没有不舒服啊?他叹了一口气,走到我跟前,蹲下来,眼睛如同明月一般耀眼。我感觉一阵失神,刚要说话,他指着我的双手,说陆左,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掌上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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