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梦见少卿哥哥了。
    他不复往昔风流多情的模样,就连笑容都不再轻浮、玩世不恭。深邃无比的眼睛遥望着远处的星河,眉宇间有着浓郁的愁绪。我想上前去拉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没法儿抓住他的衣袖。
    少卿哥哥,你怎么啦?我急切地呼唤。
    他回过头,一声不吭地注视着我。他的眼眸之中,我站在璀璨耀眼的银河之中,构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小希,你和玉白都要好好的。
    我仿佛溺死在了温柔的河水中,难以呼吸。想要喊他的名字,但是一张嘴,只能被潮水淹没。身体往下坠落,双眼也无法睁开。我拼命地蹬腿,可怎么也浮不出水面。
    直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环抱着他的手臂,我的双腿紧紧攀在他身上。我终于能够睁开双眼,看清救我的人--我魂牵梦萦的心上人,方玉白。
    承认吧,哪怕我同师弟生出了几分情愫,也依然对方玉白旧情难忘。否则怎会在山上的数年间,总是时不时梦到他。
    我委实做不到像师弟对我那样,满心满眼都是彼此。
    云洲为何偏偏会说喜欢我呢?我疑惑不解。
    若不是我诊脉时未能发现他有什么眼疾,我看多半这位是天下第一美男眼瞎了才是。廖晚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而又道,你与其琢磨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安抚你那位盛怒的师弟才是。
    我离开的这两日,有仆从拿着我的画像寻来,说有人约我于凝香楼相见。听闻是位外貌俊朗的公子,师弟提着剑就匆匆出门赴约。
    廖晚晴挑着眉,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的满腹愁容:你是不知,他那模样跟吃人的狮子似的,眼里都快喷火了。欲求不满的男子,可真是吓人。
    胡说什么呢你。我红着脸嗔怪她,心下又不免担忧。虽存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可又不愿真的惹恼了他。万一起了误会,打起来了可不妙。
    可有说是何人相邀?我问廖晚晴。
    这……这我可就不知了。见我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她放下茶盏,给出了一种可能,莫非,是哪个意欲追求你的男子?
    我连忙摇头,表示不太可能。
    若真是如此,依师弟最近对我痴迷的样子,只怕打起来真有可能。可问题是,除了师弟和昨日相遇的两人,最近哪儿来什么略有交集男子。但若真是方玉白,恐怕师弟的剑不会派上用场,我反倒会遭殃了。
    廖晚晴眨巴着大眼睛,打量着我反复纠结的样子:这么心虚,该不会是钱大小姐你哪里惹的桃花债吧。云少侠真是可怜,情深如许,喜欢的竟然是个风流多情之人。
    廖晚晴!别以为我不知你同那南疆少主的风流韵事。
    彼此彼此。可不及昔日你为了方玉白闯我百花谷迷阵求医问药、重金寻杀手夺叁清怪人的项上人头,只因那个好色的老女人言语上调戏了方家公子几句。如此种种惊天动地的壮举,我辈承让。
    你……廖晚晴连番回击怼得我说不出话来。
    怎么,哑口无言了?你啊,就是面上老实,实际心眼不少。叫我这个同你打不了几个照面的旁观者来说,你多少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子衿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又何苦因自己受了情伤,便几年不同她往来。即便是说那方玉白,你对他或许几分真情,焉知不是因为身为钱家当家人,什么都得来的太容易,便迷恋上求不得的感觉。至于你那绝色美人的师弟,多少姑娘一见倾心,如今钟情于你,你反倒自己同自己过不去,可劲儿造作。等到时候他若移情别恋,你指不定又要后悔他弃你而去。
    我低垂着眼睑,默然沉默。年少旧影最难觅,韶华已尽,如何分辨当初是怎样的心境。
    只谈如今,我深知自个儿除家缠万贯外身无长处,是个胸无大志之人。而云洲又生来不凡,对我这等平凡女子来说,这样的男子说对我情有独钟,恍若镜花水月一般。叫人害怕,他所诉的那些衷情,不过是空中楼阁,飘渺虚幻,终有一天会飘散而去。
    尤其是,他明知我心中另有他人。
    倘若有这样的人喜欢你,想必你会和我一样患得患失吧。
    患得患失又如何呢?人活一世,总有诸多变数。纵然世事无常,总归当下他的心中只有你罢了。管他未来如何。叁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今日杞人忧天,明日伯虑愁眠,还叫不叫人活了?
    此话妙极,于我颇有醍醐灌顶之意。
    既如此,你还不赶紧替我想想办法,将他哄好了。也不知哪里惹了他不高兴,上次送了他府里头珍藏的珊瑚玉,他偏偏气得跑下了山,还被那异族人士虏了过去。
    廖晚晴闻言,逼着我将两人的渊源细细道来。她反倒好,一副听八卦的神情,唯恐漏掉任何一段小细节。最后还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笑了两声:我还纳闷,那云洲是什么性格,向来冷冰冰地不爱搭理人,怎会与你亲密得宛若夫妻?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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