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你一直站在我的回忆里,诱惑我,让我为了重逢,而故作坚强。”
    《还珠格格》里,紫薇说,她娘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可是……她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有想可盼,可怨可恨的这样一个人。我也,一样。
    “所以我讨厌你,怨恨你,憎恶你。可是,只有天知道,我多感激上苍,曾让我在十年前遇见一个,让我可厌可怨却始终放不下的男孩。那个男孩,就是……”
    “就是……”
    就是,玛德,我醉晕了!酒果然是个误事的玩意儿!
    再醒来,魏光阴就躺在我房间的沙发上,应该一晚上没睡好,脸色欠奉。
    我想起往年在呈坎,我也喝醉过一次,叶慎寻和他的宝贝弟弟叶慎星说,喝醉后的我,大跳钢管舞。想想这辣眼睛的画面,我怂了,抱着被子问悠悠转醒的人,“我昨晚……没跳什么奇怪的舞吧?”
    魏光阴睡眼惺忪,随意抓了一把头发,“没有。”
    我拍拍心坎,还好,他复又说,“只是强吻了我。”
    ……
    他正儿八经的脸色,差点就让我相信了。幸亏我想了想,要是真强吻了,他还能呆在我房间泰然自若?不把我丢上大街?那可是被私藏了笔记本都要以牙还牙的主,更何况被玷污了清白。
    是的谢谢,我完全没考虑自己的清白,我可耻。
    期间,害我脸红的始作俑者已飘然出门去洗漱,不一会儿站在门口,对我勾了勾手指,神色有着逗弄宠物的戏谑。每当他露出这表情,我的头就嗡嗡,又紧了紧被子,“干嘛?”
    他也不扭捏,“你果然没打算赔我外套吗?”
    好意思吗?刘大壮一个暴二代,都不会同我计较一件外套。你一富二代,还这么小气哦。
    我的想法被魏光阴洞穿,他难得闲散的模样,两手一摊,“所以我不是他。”
    嗯。所以我那么喜欢。
    商场琳琅满目,魏光阴的注意力却没在外套,反像是最寻常的情侣,陪我逛街那样简单。看见新鲜的玩意儿,会指给我看,两个人溜进去,鼓捣一番。
    那是我在面对他最轻松的一天。
    可能潜意识里,我已借着酒兴将该说不该说的话都倾囊相倒。他有没有明白,接不接受,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只要他没逃走,我就有了勇气,继续坚守。
    坐商场扶梯,靠里边有一大面镜子,延续至扶梯顶端。我跟在魏光阴身后,隔着一步阶梯的距离,恰好能通过镜子,偷偷觊他清俊的侧脸。大概目光太炽热,他稍稍侧头来看,我迅速收回眼光,假装掰弄手指玩,当是时,仿佛听见一丝笑意曾溢出喉间。
    后来经过一家青年男装店,我看上一件外套,觉得简单大方,应该适合他。没想他越过外套,取了搭载里边的一件衬衫。
    衬衫浅灰色,和其他男士衬衣没什么特别,唯独领口做了特别处理,扣子比一般的衬衣低。他拿去试衣间,半分钟后走出,令我不得不叹他眼光。
    衬衣乍眼看普通,腰部却极其修身。魏光阴高瘦,早晨刚刚理过几剪子头发,再配上这衣衫,越发衬得轮廓独立了,与所有传闻里的绅贵别无二致。导致我这么铁公鸡的人,连考虑价格也未曾,立马叫服务员包起来,自作主张要将这件衣裳赔给他。
    “等等,”
    正待我神思,那人叫住了服务员,踱步至我身前,用手掌平着我的头顶,比划到衬衫第二颗扣子的地方,这才饶是满意道,“买单吧。”
    我不懂何意,抬头却见他牙齿晃了晃,“听说情侣的最佳身高,是女生抵达男生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如果没有这件衣裳,你可能永远也达不到了吧。”
    他他他、这是、我要语无伦次了。
    世间万物,真心看脸。那年轻服务员突然被强行秀恩爱,非但没反感,反而向我投来“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眼神。虽然我可能真的拯救了银河,但……
    “魏同学,你这是、在追我吗?”
    激动到恬不知耻的我脱口而出,没料男生竟弯腰,凑近我的眉眼,呼吸喷洒在我的鼻梁和睫毛上,“不,是你追我。”斩钉截铁地。
    本着女孩子应有的矜持,我下意识后退,假意辩驳:“什么时候?”
    他直身,表情漫不经心,“昨晚啊。”
    “我说过,你强吻了我。”
    脑子哐当一声。
    我……特么……真听盛杉的话……做了?!!
    在魏光阴的眼睛里,我看见慎之又慎的自己。那种“你千万别骗我,否则我就以死明志”的表情,在他看来,一定可笑极了。若不然,为何我想细细审夺,他忽然避开注视,偏头接电话去。
    他一声“悦姨”,令我得知来电的人是齐悦英。青年男子的眉峰落下又扬起,想她此番打来电话,应该是我两又被哪家报纸的狗仔拍到逛商场,所以隔着千里也要棒打鸳鸯。
    想来也是可笑。
    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男孩家的母亲,觉得女孩儿配不上自家公子。我倒好,自家亲妈,深觉我是块垃圾,寻死觅活非要拆散我两。关键别人家的妈,我还可以杀上门去,证明自己还是有些可取之处,起码成绩好,是学霸啊。可自己家的妈,我兴许还没冲进门,她便能悠悠一句:“你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将我打回原形。
    要不怎么讲,最亲的人,往往伤我们最深,因为知道软肋。
    我下意识站近了点儿,恍惚听见那头人几句质询,“何家人电话已经打到我这里……”
    “我以为你有分寸……”
    “但愿你懂自己在做什么……”
    演他妈也是演得蛮尽责。
    哦,错。应该是担心魏氏不复以往辉煌,分不到更多财产。
    齐悦英是我亲妈这件事,我不知从何对魏光阴说起。人就是这样,空有为一个人九死不悔的决心,可有些秘密,又不一定有勇气宣之于口。
    只见那两人又说了几句公司的事,魏光阴挂断回头,见我发呆,拍了拍我的脑袋:“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努力了几次,还是不敢轻易对他推心置腹,深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局面不到一日就瓦解,心有戚戚问:“如果有天,你发现我对你隐瞒了一些事情,请你千万别生气。”
    他认真考虑一番,半真半假的语气,“你这是在思考,以后我们吵架了该怎么处理?”
    我愣了愣,“算吧……”
    “那你生气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吃三人份的小龙虾。”“吃完小龙虾以后会怎样?”
    根据以往经验,我心情不好就约刘大壮出来吃龙虾。吃完将他暴打一顿,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听完,魏光阴蹙眉,义正言辞地,“那你答应我,以后吵架了,如果你要跑去吃小龙虾,也别叫我,还是给刘维打电话吧。”
    我……说好的深情满分呢?
    就此,差点脱口的秘密,被成功吞回肚子里。
    我和魏光阴这疑似在一起又没在一起的状态,一度将我逼疯,但我不能告诉盛杉了。
    因她一条短信暗示,我就真敢用强的,她要是破罐子破摔,多暗示一点,要我直接生米煮成熟饭,那该怎么办?相信我,她做得出来,并且比任何人都知道,该怎样鞭策及催眠我。
    既然不能告诉她,我只能自己分辨。
    例如,看电影的时候,我自发性地将自己和魏光阴带入角色。当女主身患绝症即将去世,我借着情节,小心翼翼发问,“要是哪天,你最爱的人先死,你怎么办?”
    当事人掌着爆米花,头也不回,屏幕灯光从他的眉眼掠过,“那就找个更可爱的。”语气定定。
    我心口一甜,再一幽怨,哼了哼,将爆米花狠狠塞进嘴里:“你找吧,找个更可爱的,我带她一起走。”完全默认自己就是他最爱的人。
    魏光阴被呛到,轻咳了好几声,却不知有没注意到这个语言陷阱,竟没反驳,只反问:“万一我先死呢?”
    语出,我眼皮莫名一跳,只差没倾身去捂他的嘴,娇嗔几句讨厌,这些话不能随便说什么的,他却已赶在我前方回答。
    “如果有天我先死。就在那个世界边等她,边生活。”
    如果有天我先死,就在那个世界边等她,边生活。
    同一时刻,字幕起,果然悲剧收场。大荧幕的灯盏盏亮开,魏光阴回首,擦拭我满脸泪流。这些眼泪,划过看不见的伤口。所有伤口,是我在蹒跚学步追逐他的岁月里,被年轮刻上的脉络。
    不知有天他会否明白,尽管他故事里的女主角,可能不会是我。但我被岁月镌刻上的痕迹,统统只有两个字——
    光阴。
    回到滨城,如火如荼的硝烟气息扑面而来。
    魏家人在机场整装待备,何伯也来了,躬身一声“先生”。慎周在这段时间里有多少异动我不用猜也能得知,盛杉既然表明立场站在对面,那我和魏光阴在上海被拍下照片,便也说得过去了。
    不过,我并不怪她。
    我了解盛杉,她是不屑于从背后捅刀子的人。她要捅,一定先知会。她已然做到知会,是我沉浸其中掉以轻心。
    只是,想起来确有几分惆怅。关于魏光阴的心事,我一向习惯同她说。可见今两虎相拼,我以后必须三缄其口,也就没了可泄情绪的口。
    那段时间,刘大壮这朵奇葩也消失了,不知在忙什么。
    平常每逢周末,他都心痒难耐地要约上我去吃火锅。有了好淑女的加入,便是三人行活动。自从他拒绝了好淑女,那妹子也低调了好一段时间,似乎都商量好要扔我一个人在角落。
    那又如何?最重要的人都已在手边,想想这个,就立刻鸡血满满。
    一到家,顾圆圆迫不及待在q上问我都有了什么想法。我要是回答,我花公费没去写书,去谈恋爱了,她……不会封杀我吧。
    显然我还没那胆量以身试法,于是将一篇大纲,和拍摄的旧宅陌巷照片儿传过去以交差。约莫十分钟后,她将魏家名下的那处小洋楼照片砸过来,“你还敢说没被金屋藏娇?!”
    据称,她以前也对上海有情结,还曾在上海念大学,绘画专业。某周末与同学一起采风,逛到这座宅子附近,觉得它结构复古保存完好,想临摹,却被保镖赶走,说是私人重地。而我拍摄的照片,全是院内景致。顾圆圆也是有够八卦,当即拉我出门逛街,要我亲口解释。
    我两在cbd附近的大型商场吃甜品,我清了清嗓子,故作娇羞地要同她交代一些事情,没成想她碗里的勺子突然清脆落下,怔怔地望着商场入口的方向叹了句:“好、帅、啊。”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竟是刚分别不久的魏光阴。
    这次他并非一个人,旁边有齐悦英跟着,还有那何姓千金,以及一个堪堪被他遮住侧脸的青年男子。
    我以为顾圆圆感叹的是魏光阴,立马娇羞状也不做了,虎虎生风要宣告主权,那站在他背后的青年男子陡然向前几步,抬首打量整个商场。这下换我懵圈,那人竟是何渊。
    在望城说盛杉是天山童姥,最后却收留她的何渊。
    那时,我尚没将他与那何姓小姐扯上什么关系,只记得他是望城某区长的儿子,从小语文成绩不好,写过一篇得奖的作文。以及,对盛杉爱而不得的悲催。
    告别当日,盛杉说,我走以后,记得忘了我,从此山高水长。但对一个爱你的人来讲,山能有多高?水会有多长?无论多远,我都会一一经过,走到你身旁。
    果然,顾圆圆的目光是直直落在何渊脸上的。那刻,我更不开心了,翻了个白眼吐槽说:“你瞎?”她却道自己喜欢开朗的男孩。魏光阴一看就是沉静如斯的类型,她无感,还明里暗里指我是被虐体质。
    ok,我被虐,“但从今天开始,你也会被虐了。”
    顾圆圆的眼睛和她的名字一样,膛得圆润,“why?”
    因为喜欢的人,心里装着别人。
    不过,我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睁睁看着我喜欢的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却无权置喙。
    事后,魏光阴忙里偷闲陪我吃饭,我按照剧情摆出一副不开心的嘴脸,他却就着我阴沉的脸色下饭,还表现得颇为享受,“不久前,何董迎回了失落在外的亲生儿子,甚至将魏氏旗下商场的环保项目交给了对方,所以我急着从上海回来与对方见面。”
    三言两语解释完毕,不是会情人,是会男人。可被我总结一下,依旧怪怪的……只好继续做幽怨状:“情人与男人一起会,你果然吃得开。”
    对面的青年没忍住,含糊着将入口的菜咽下,面色生风笑起来,两只已成型的肩膀微微抖动,久久停不住。
    难得见他这样高兴,我演出更卖力,佯装呵斥,“我警告你,别仗着你长得帅就肆无忌惮。在我生气的时候,不许对我笑!”他摆了筷,慎重其事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
    “你一笑我就忍不住跟着笑,那样好尴尬……”
    声音越到后边越低,魏光阴的笑声则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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