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透过窗牖,将云纹吉祥花格,疏疏映落地面。
    棠枝手撑脑袋,瞧着春杏在给她绣帕子,是两只小蜜蜂的图样。
    房门嘎吱,童妈捧着一小碟黄鱼春卷走进,她塞了两枚给春杏,便打发她出去。
    棠枝拿起筷箸,轻咬一小口,笑逐颜开地夸赞,“童妈做的春卷就是好吃!”
    壳衣香脆,鱼肉鲜嫩,汁水丰沛,是她从小尝到大的味。
    她又夹起一枚,欲送到童妈嘴里,却被童妈神色凝重地摆手拒绝。
    “小姐,你和姑爷这段日子,到底可曾圆房?”童妈不和她打哈哈,直捣黄龙地发问。
    棠枝差点被春卷噎到,两颊羞得烧红,含含糊糊地回,“圆了……”
    那次过后,也不知赫连钺是怕手臂被掐断,还是怜她哭得凄惨。两人确实未再试过,每晚也就是脱光光,躺在床上,亲亲抱抱。
    这应该也算圆了吧?
    “那怎么没落红?”童妈老奸巨猾地问。
    棠枝是她从小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她身为乳娘,在男女之事上,向来管教严厉,岂会没落红?
    幸而梁城的府中众人,皆以他们早已圆房,不然日日传出男欢女爱的细微呻吟,却不见落红。她家小姐准得被婆子丫鬟的唾沫星子淹死。
    “疼……”棠枝扛不住童妈的再叁追问,很小声地说。
    童妈叹气,“因为疼就不圆房,那以后因为疼也不生小少爷?”
    棠枝撇嘴,童妈对生小少爷的执念也太重了。
    “我的好小姐,你别看男人现在对你花好稻好,这不过是图新鲜,过个叁五日,也就丢一旁去了。更何况姑爷是这样的身份,以后哪里会少女人?还是趁他现在情意正浓,小姐生下嫡长子,把地位做实了,日后也好有个指望。”
    棠枝放下筷箸,只觉心酸酸的,不知如何应答。
    “你和姑爷这些日子恩爱,童妈也是看在眼里。但说句不好听的,以前夫人老爷只怕比你们恩爱十倍,结果呢?还不是只能看着姨太太一个个抬进门,自己躲在房里哭。”
    棠枝摇头,轻声道,“赫连钺答应过我,不会娶姨太太,这辈子只对我一人好。”
    “我的傻小姐,男人的话最不可信了。嫩滋滋水灵灵,二八年华的小闺女,哪个男人不爱?纵使姑爷对你留情,也架不住狐媚子往上贴。”
    童妈拉过棠枝右手,慈爱地拍拍,“你从小生病遭罪,童妈恨不得替你来受。这事我也知道疼,但你就忍忍,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还能一辈子当姑娘不成?”
    听完童妈的话,棠枝满心都不是圆房疼不疼了,而是赫连钺说的话,当真都是哄她玩的?
    世上的男人果真都虚情假意,不可相信吗?
    棠枝低头咬唇,眼圈不知不觉红了一大半。
    乌云翻沉,梁城的共和餐厅门口,军车林立。
    这是永军的老规矩,过了元宵,赫连震亲自做东,请军中亲信吃团圆饭。
    赫连震的几个老臣子,笑嘻嘻拉着赫连钺就是一顿猛灌。
    如若说,放在从前,他们还不知赫连震心意,未来五省联军总司令的位置,会属意哪位少爷。但自从奉芦开战,他们心里可都清如明镜。
    赫连钺在芦城闯了那么大篓子,赫连震也只是小惩大诫,罚他跪了几日祠堂,完全没有动用军法。
    这还不够明白吗?
    思来也是,这些年,力战河西,奇袭江洲,强攻梁城,赫连钺不但战功卓着,而且场场战役身先士卒。
    在不少敌军眼里,赫连钺不但善战,更精于练兵,委实永军第一大患。
    这比起心思不在行军打仗上的四少,庶长子出身的大少,六少赫连钺确是赫连震的最优选。
    赫连钺带着几分醉意从餐厅出来时,只见大雨滂沱,冷飕飕的雨珠,无情击打路面。
    他正准备上车回司令部,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六少胸章掉了,我替您戴上。”
    接着便是两条藕臂,堂而皇之横上他硬朗的胸膛。
    赫连钺皱眉,欲要发作,只听叶元亮在旁惊呼,“少夫人!”
    他顺叶元亮视线望去,果看到棠枝孤零零站在马路对面,怀里捧着一小黄箩筐,双眸愤恨盯着他。
    赫连钺立刻酒醒,当即要穿马路去找她。可棠枝却将箩筐“砰”一声砸在路面,整个人哭着跑开,浅鹅黄的裙摆在她身后纷纷飞舞,砂糖橘从小箩筐,骨碌碌滚得满地都是。
    雨势愈大,赫连铳瞧着雨幕中相互纠缠的小两口,遂对身旁赫连锋笑道,“老六真宠老婆,大雨天还陪着在马路上耍花枪。”
    赫连锋抬眸,冷冷瞥了眼,嗓音阴沉不悦,“都他妈惯的,揍一顿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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