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公心中琢磨了下,叹了口气。
    太子已经折进去了,若真的再向下查,恐圣上还要再赔一个皇子进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使是圣上,恐也承受不了几番。
    待杨公公退出去后,圣上动作才停下,他抬头,疲累地靠在椅子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裴时没在贤王府搜出安虎令。
    那安虎令究竟在何处?
    阿悦,当真是你藏了去吗?
    若真的是你……圣上苦笑了下。
    朕困了你数十年,你便要朕这一生所求不得。
    倒也的确是像你。
    周韫得到傅昀将回府的消息,已经尚晚。
    她尚在月子中,又担着府中的诸多事宜,不过短短几日,就甚是疲惫不堪。
    傅昀踏进锦和苑时,周韫正伏在软榻上小憩。
    暖阳映在她脸上,肤如凝脂,只透着疲乏,青丝落了一缕在嘴角,随风轻轻晃动。
    傅昀步子顿住,须臾,才轻手轻脚地朝她走去。
    只他一有动静,那边女子就蹙了蹙细眉,挣扎着醒过来,不耐且烦躁:“又是何事?”
    尚未清醒,就先嘟囔。
    这一幕,叫傅昀抿紧唇,忽地有些后悔,作甚将府中交给她?
    她如今身子尚未好,岂能疲累?
    周韫迷迷糊糊睁开眸子,就见傅昀脸色稍沉地站在她榻前,顿时惊得睁大眸子:“爷回来了?”
    她欲要起身,傅昀拦住她,按住她肩膀,将她压下,沉声说:“我回来了,你安心休息会儿。”
    周韫一怔,遂后,她高高仰起头:“妾身这身子若养不好,可就都赖爷!”
    八月暖阳正好,映得美人眉眼如诗似画。
    总有人将撒娇说得趾高气昂。
    傅昀垂头看她半晌,偏过头,勾起了嘴角,又弹了下她额头,轻斥她:“胡言乱语。”
    怎会养不好,就是无数金贵药材供着,他也不会叫她有一丝不好。
    周韫坐下,捧脸打量着傅昀。
    傅昀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抬手要摸鼻子,就听周韫纳闷地说:“爷进大理寺一趟,怎得没甚变化?”
    一句话,叫房间中的暧昧温馨的气氛顿消。
    傅昀堵了口气在胸口,没好气地反问:“那依你看,本王该怎般狼狈,才对得起进大理寺这一趟?”
    知晓说错了话,周韫讪讪地笑了下。
    傅昀一腔怜爱,皆数被她搅散,恼她:
    “没一句中听的。”
    周韫撇了撇嘴,不着痕迹对他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爷想听好话,作甚来妾身这儿。”
    这番低语,不亚于在傅昀耳边说一般,傅昀听得一清二楚。
    不待闷气起,周韫就眨眸,话题一转:
    “爷几日未回府,可有念着瑾儿?”
    她话中瑾儿,是她自己给起的小名,意为美玉,在她心中,她的孩子堪比美玉甚好。
    傅昀觑了她一眼。
    不然当他一回府,作甚就径直朝锦和苑来?
    他没说,可周韫明显从他眼神中读出这一层意思,顿时恼得抬脚踹他:“既是为了瑾儿来的,直接去偏房就可,作甚来扰妾身清梦?”
    傅昀攥住她脚踝,叫她不得动弹,拧眉斥她:
    “身子好了?就这般闹腾?”
    周韫咬唇,抽了抽腿,不乐意搭理他:“好与不好,与爷何干?”
    傅昀将她放开,拿起一旁锦被盖住她,低头平静地说:“和我无关,那还和谁有关?”
    一句清清淡淡的话,叫周韫稍怔,背过身子,嘀咕:“爷总说好话哄我。”
    傅昀垂眸看了她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话该由他说才是。
    总是用得着他的时候,她才会说两句好听的话来哄他。
    除此之外,想听她一句软和话?
    傅昀心中没好气地冷呵了声。
    一直等到周韫再睡着,傅昀才起身,去了偏房。
    瑾儿裹着襁褓,被放置在摇篮中,许是刚用过膳,睁着黑溜溜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傅昀。
    傅昀抚了抚他脸颊,倏地,手下小人儿眨了眨眸子,和他那娘亲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还不待傅昀多想,就见那小人人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
    傅昀顿时手忙脚乱,将手收了回来,他似有些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他朝外看了眼,见么有动静,松了口气,拧眉:“这是怎么回事?”
    嬷嬷忙说:“王爷放心,小主子只是可能对王爷有些陌生。”
    傅昀脸上神色一僵。
    陌生?
    他觑了眼呀呀叫唤的小人儿。
    他之前日日来看这小人,不过几日没来,就成陌生人了?
    倒真和他那娘亲一样,小白眼狼。
    傅昀匆匆回府,受了一肚子气,又匆匆离开。
    周韫醒来后,得知偏房的事情,笑得前翻后仰。
    时秋忙护着她,不禁替王爷说了句话:“娘娘,小主子忘了王爷,你怎还这般高兴,若王爷看见,恐是要生气了。”
    周韫眉眼含笑,撇了撇嘴,呸了句:
    “活该。”
    时秋无奈,只好说:“日后还是得教小主子认认王爷。”
    “凭甚?”周韫打断她,嗔道:“本妃日日哄着,活该瑾儿和本妃亲近,他心中不乐意,就也效仿本妃,日日来看瑾儿。”
    她心中嘀咕着,生瑾儿,皆她受苦,如今,总该他出一分力气。
    否则,凭甚叫瑾儿和他亲近?
    时秋无奈,自家主子委实小气得紧,这些得失也要和爷计较。
    笑罢,周韫抬手轻抚额,似想起什么,透过楹窗看了下,她轻声说:“爷既然回来,那太子一案总该了结了。”
    不管傅巯生前如何,圣上还不至于连这死后的殊荣都不给。
    时秋点头:“听闻东宫已经挂起了白绫。”
    与此同时的大理寺。
    沈青秋住大理寺几日,脸色越发苍白,他闷咳几声,身上素净的青衫都似黯然了些。
    在他身前,竹铯一脸冷汗地跪在地上:
    “大人,这下可该怎么办?”
    怎么办?
    沈青秋额头冒出些许虚汗,他咬声说:
    “备马!”
    竹铯错愕:“去哪儿?”
    “贤、刑部!”沈青秋原想说贤王府,可在出口时,却又生生变成了刑部。
    傅昀刚到刑部,就听闻沈青秋来了,有些惊讶:
    “大理寺清闲了?”
    沈青秋闷咳了几声,拱手行礼:“不知殿下可否有时间,子安有一事欲和殿下说。”
    傅昀不着痕迹拧起眉。
    纵沈青秋曾提醒他过多,却都有关周韫罢了。
    如今有何事要和他说?
    他颔首,小德子带着人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只须臾,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什么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小德子惊讶,回头看,就见竹铯额头冷汗未消的模样,他一愣,心下稍沉,知晓有大事发生了。
    房间里,傅昀袖子中的手捏紧扳指,半晌,他才堪声说:“你说什么?!”
    沈青秋额头虚汗越多:“如今在东宫的那具尸身,不是太子的!”
    傅昀脸色稍难堪,若沈青秋说的是真的,那傅巯现如今在何处?
    “你何来的消息?”
    沈青秋摇头:“消息从何而来,恕子安不可告知,但消息必定千真万确。”
    房间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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