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日后对付庄宜穗的招数,如今恐是要提前些了。
    前院书房中,傅昀面无表情地坐在案桌前,他垂眸看着宗册。
    ——这后院不平,爷,你之因要占七分啊!
    庄宜穗白日里的话,不断回荡在他脑海中。
    傅昀渐渐拧紧眉心。
    他偏向周韫,是因怕周韫受委屈。
    可若周韫之后所受磨难,皆因他偏心而起呢?
    傅昀眉眼掠过一丝疲惫,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后院琐事,有时比前朝党羽之争,要复杂甚多,叫人心神不堪其扰。
    忽地,书房门被推开,张崇匆忙地进来,慌乱道:“主子爷!侧妃昏迷了!”
    傅昀顿时脸色煞变,他站起身,顾不得询问详情,立即朝外走去。
    他到锦和苑时,锦和苑中哭声一片,刚掀开珠帘,就听见时秋更咽的声音:“太医,我家娘娘究竟怎么样了?”
    邱太医眉头紧锁:“中毒之兆。”
    傅昀怒不可遏地掀开帘子走进来:“不过半日功夫,侧妃怎会中毒?”
    屋中顿时跪了一片。
    而榻上,周韫除了脸色惨白,只仿若睡着一般,静躺在榻上。
    可房中这般大动静,却都没有吵醒她。
    邱太医跪地,他说:
    “回王爷的话,这毒名鸠粉,依臣之见,侧妃中毒非一日之功,而是不断渗入侧妃体内的。”
    傅昀脸色阴沉,握着周韫的手,掌心一片冰冷,他冷眼看向邱太医:“不断渗入?”
    邱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看向一旁的盆栽,堪声:“这鸠粉独用并无大碍,需用甘怜花做药引,而侧妃房中,正有一盆。”
    时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跪地不起:
    “王爷!这花是花房送过来的!娘娘见其开得甚好,才留了下来。”
    傅昀眸子狠狠沉了下来。
    有心思和能耐算计如此的,又能是谁?
    他冷声问:“可有解药?”
    邱太医稍有为难:“这鸠粉主要药材生长于南方瞿陵,而解药也是如此,若要制解药,恐要费三日功夫,去瞿陵亲自取新鲜药材方可。”
    顿了顿,邱太医才拧眉添了句:
    “此方甚麻烦,不过,下毒之人,该有解药。”
    傅昀心下沉了又沉,冷脸站起身:“照顾好你家主子。”
    时秋不敢去看他骇人的脸色,忙瑟瑟地点了点头。
    傅昀疾步出了锦和苑,张崇忙忙跟在身后,却见主子爷一脸冷寒。
    傅昀只觉自己颇为可笑。
    亏他还当真信了庄宜穗的鬼话,什么不恨周韫?
    南方瞿陵?
    若他未记错,庄府主母,正是出自瞿陵。
    而庄府主母,正是庄宜穗的亲生母亲!
    傅昀踢开正院门时,庄宜穗正一身红衣,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她看向傅昀,扯了扯唇角,平静道:“王爷亲自来送妾身一程吗?”
    第111章 加更
    傅昀有时觉得,他真的不能小看这后院的女子。
    都说女子无用。
    可这府中女子做戏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叫他自愧弗如。
    傅昀厌恶地看向庄宜穗。
    事到如今,锦和苑大乱,庄宜穗竟还能装出一副世事不知的模样。
    傅昀握紧手心,不与她废话,直接道:
    “解药!”
    庄宜穗刚被喂了药,心神剧痛,意识渐渐迷糊,可她就算再蠢,从傅昀这番举动也猜得到,他来这一趟,可不是什么为了送她一程。
    她倒在床上,拧起眉,一头雾水,她牵起嘴角,似嘲似讽:“怎么?一杯毒酒不够,那贱人还要给我安什么罪名!”
    下一刻,她被迫仰起脖颈,疼得眉心皆蹙在一起。
    傅昀掐着她的脖颈,眼中戾色骇人:
    “你别逼我!”
    庄宜穗颓废地张了张嘴,却无力挣扎,她泪珠子拼命地往下掉。
    她逼他?
    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在逼着谁?
    如今她将死,他说要给她体面,却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带人闯进来,叫她的狼狈被旁人一览无余。
    他多么狠心!
    不知详情,可她也知晓,能让傅昀如此失态,不过锦和苑那贱人出了事罢了。
    解药?
    她咬牙,挣了挣傅昀的大掌,没有挣脱,她挤出声,磕磕绊绊:“咳咳、咳……老天有眼,活该她陪着、我一起死……”
    庄宜穗恨恨地看向傅昀,殷红血迹从她嘴角留下,她意识迷糊,却依旧一字一句朝外挤:“我、可没有……解药……”
    若周韫当真中了毒,别说她没有所谓的解药,就是有,她又怎会拿出来?
    “呵、哈哈……真好……真、好……”
    她笑得疯狂,磕磕绊绊,血迹和泪珠混合滴落在傅昀手背上。
    傅昀嫌恶地松开手,看着庄宜穗疯狂的模样,一字一句薄凉斥道:“毒妇!”
    庄宜穗瘫在床榻上,笑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眸子,死死盯着傅昀。
    毒妇……
    但凡和周韫作对的人,皆被他送了一句“毒妇”。
    如她,如洛秋时。
    可这府中真正的毒妇,他真的知道是谁吗?
    庄宜穗死不瞑目,可她嘴角却诡异地勾起。
    她临死前,最后一个的念头不过是——他心瞎眼瞎!还想要这后院安宁?
    做梦!
    张崇这时才跟着进来,倏地对上庄宜穗死不瞑目的双眼,突兀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磕绊地说:“王爷,这……”
    张崇觑了眼庄宜穗,有些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
    傅昀却满眼厌恶,他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世间临死却不能阖眼的人岂是庄宜穗一人?
    他擦了擦手指,扔了帕子,冰冷地说:
    “王妃欲害皇嗣,心思歹毒,事迹暴露,羞愧自残而亡!”
    张崇骇得垂下头。
    王爷这一句话,明显是连王妃死后的尊容都不想给了。
    一句心思歹毒,纵使王妃身死,也要背在身上。
    若日后王爷得大位,史书记载元后,也不过一句歹毒二字罢了。
    说罢,傅昀闭了闭眼睛,心中那抹怒意才稍稍平息,他冷眸看向张崇:“解药呢?”
    张崇忙捧着一玉瓶呈上:“在内室的柜子中找到的。”
    听言,傅昀眸中的厌恶越深一层,他拿过药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张崇稍顿,回头看了眼王妃的尸体,最终还是蹲下来,替她阖上了双目。
    这人死啊,就得闭眼。
    不管生前多少遗憾事,这一死,皆一了百了。
    傅昀拿着解药,回到了锦和苑,递给邱太医,邱太医忙点头:“正是此药!”
    傅昀顿时松了口气,拧眉:
    “既如此,还不给侧妃服下?”
    时秋不敢耽搁分毫,忙兑了热水,将药给周韫服下。
    吃了药,可周韫依然毫无动静。
    傅昀沉眉:“侧妃怎么还没有醒?”
    邱太医拱手:
    “中毒非同小可,侧妃耗了精力,需得好生休息,之后再喝药调理方可痊愈。”
    傅昀点了点头,遂后冷眼扫向屋中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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