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饮清 下意识闭紧了眼,耳边的声音变得更清晰,风声,脚步声,以及孙律克制的喘气声。
    “你很紧张?”孙律突然开口问。
    赵饮清抿了抿唇,说:“有种要掉下去的错觉。”
    “你太不信任我了。”孙律又把她往上托了一下,加快脚步。
    车子已经进站,站台上的旅客已经走完,每个车窗里印着数张陌生的面孔,一道道麻木的视线看着男孩驮着女孩在站台上狂奔,在车子即将启动的前一刻,终于踏上了车门。
    孙律用力倒进车座,拧开保温杯喝水。
    坐在边上的赵饮清扭头看他,突然笑了笑。
    孙律注意到,说:“笑什么?喝水吗?”
    赵饮清摇头:“难得看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
    孙律跟着笑了一下,十几分钟前紧绷的气氛到这会才松散下来,说:“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他把保温杯一盖,放到小桌子上。
    唐安福提前等在了出口,看见两人叠在一块出来的时候愣了下,紧接着赶过来帮忙。
    “这是怎么了?”他接过他们身上的行李,上下看了赵饮清一圈,“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弄得?”
    赵饮清苦笑:“来的时候爬楼梯扭到了,你说运气差不差,我自己都意外。”
    唐安福说:“赶紧先上车,或者我直接带你去医院。”
    “医院就不用了吧。”
    孙律说:“去一趟吧,拍个片子放心点,脚踝肿的挺厉害了。”
    唐安福也这么认为,直接开车将人送去了医院,挂号拍照,好在检查出来骨头没事,医生给配了瓶伤药,打道回府。
    晚饭时赵正阳也回来了,听完经过好好的嘲笑了她一番。
    刘思琪说:“冰块敷过了吗?现在还疼不疼?”
    赵饮清动了动脚:“现在还好,就是走的时候用不了力。”
    “伤筋动骨一百天,回了学校自己可要多注意。”
    赵饮清点头应了声。
    晚上洗完澡,赵饮清坐在床沿,手边是伤药和毛巾,她低头玩了会手机,张婶推门进来给她上药。
    按了几下喷嘴,上手揉的时候赵饮清便有点怂,她怕疼,稍微用点劲就忍不住缩腿,张婶看她在那一惊一乍也不敢硬来,两人僵持着不上不下。
    孙律就是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换了 家居服,头发带潮,神清气爽的样子。
    目光一扫基本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不肯上药?”他说。
    张婶说:“上着呢,就是慢点。”
    她跟赵饮清对视了眼:“我要么稍微再加点力试试?”
    赵饮清“哦”了一声,张婶手伸过来,刚碰到脚,她便抖了下。
    张婶便又停在那不动了。
    孙律看了几个来回,说:“我来吧。”
    张婶连忙起身让位,逃过一劫似的说:“我下去给你们切点西瓜,今天买的黄心西瓜挺不错的。”
    孙律“嗯”了一声。
    卧室瞬间就剩了两人,赵饮清直觉不妙。
    天快黑透了,孙律往墙上一拍,打开电灯,往里走,到床边坐下。
    赵饮清警惕的看着他:“我自己来吧,反正也没缺胳膊断腿。”
    孙律说:“让你自己来的效率可能比缺胳膊断腿还差,所以算了。”
    他抬头看着她一笑,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往自己这里一带,喷上药水,直接上手。
    赵饮清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退,结果当然是徒劳。
    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伤处,很温暖,疼痛也来的比预期轻,她龇牙咧嘴忍了一会,渐渐也就受住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窗外传来几声狗吠。
    孙律一手捏着脚踝往上点的地方,一手绕着圈的在伤处揉搓,手下肌肤细腻柔软,触感良好。
    伤处很快变红,渐热,火辣辣的往里渗。
    孙律动作渐缓,指腹在上方轻轻的一下一下过。
    “这样揉匀了,药力渗透,才能好的快。”他掀眼看赵饮清,轻声说。
    空气里有明显的伤药味,他的目光温柔缱绻,丝丝缕缕的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人溺毙。
    赵饮清撇开头,将腿收了回来,冷淡的“哦”了一声。
    就是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瞬间将薄弱的暧昧给击的粉碎,孙律愣了一下,前一秒的柔软霎时一收,转为冷漠。
    疯了吧!
    一次次碰壁,明知道这人对自己不抱好感,连脸色都没好过几分,不过是氛围稍微好了点,自己就昏头了一样,以为有什么不一样了似的。
    还不够吗?被拒绝的还不够狠吗?
    孙律,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的自尊呢,你的清高呢?
    他闭了闭眼,这些虚无的东西,放到赵饮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认知越清晰,就越痛苦,这种感觉真让人绝望。
    他把东西一收,放 到书桌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帮你上药。”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和晚上孙律都过来了一次,不过比起最开始,这两次搞得像例行公事,也没有多余的废话,赵饮清感激的同时也觉得这样挺好。
    周日要返校,赵饮清的脚踝还没彻底消肿,赵正阳不是很赞成,觉得在校行动不便又无人照顾,完全可以请病假在家休养一周。
    赵饮清认为没必要,只是走起来一瘸一拐罢了,又不是完全不能走,她还没这么娇气。
    “你们那床不是悬在半空的吗?你爬的上去?别上了一半又掉下来。”
    赵饮清说:“你别咒我行不行?”
    赵正阳笑:“随你吧,非要吃点苦头才听话,到时发现不方便就自己去住酒店。”
    返校的时候没坐动车,唐安福开车送的他们,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先送的赵饮清。
    到校后,在宿管阿姨那做完登记,三人一起坐电梯上三楼。
    宿舍里只有蒋子凡在,看见赵饮清半身不遂的走进来,特意问了句情况。
    “不小心扭到了,问题不大。”赵饮清拍拍她的肩说。
    孙律把大件的给她塞进柜子,转头说:“你一个人到底行不行?”
    唐安福看了眼狭小的空间,和不怎么方便上下的床铺,跟着说了句:“要么还是请个假在附近酒店住几天?”
    “没事,这边还有同学呢,她们会帮我的。”
    蒋子凡没说话,她比较认生,只腼腆的点了点头。
    孙律拿手机看天气,这时又说:“帮你把薄被铺了吧,下周天气要凉了。”
    赵饮清睡不惯硬床,席子下面本来就垫着一块,便又拒绝了。
    将两人目送走后,赵饮清坐到电脑桌前休息,蒋子凡这时小声说:“你们家亲戚真好,大老远的送你过来,还关怀备至。”
    赵饮清愣了下,随即一笑,也没特意解释。
    因为行动不便,丁芷琪帮她带了好几天的饭,蒋子凡帮她打了好几天的水,连陈妍歌都帮她递过好几次东西。
    去上课的话就骑自行车,教学楼内有电梯,所以虽然行动不便,但在校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 的麻烦,除了上下床累一些,其他都不是问题。
    一周后赵饮清能正常走路了,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又一个周三的下午,赵饮清难得接到了赵正阳的电话,他正好来这边出差,顺便慰问一下小伤初愈的女儿。
    晚上约个饭,在爵公馆,把孙律也叫上,同时还会有赵正阳生意上的伙伴。
    正好没晚课,五点的时候孙律过来接她,两人一起前往目的地。
    “脚怎么样了?”上车后,孙律视线往下一扫,随意的问。
    “正常走路没问题。”
    “好的挺快的,之前还担心你要瘸半个月。”
    赵饮清说:“你这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
    孙律笑了笑:“这还能有假?我每天按时送来的信息你难不成没看见?”
    赵饮清看了眼窗外。
    孙律又说:“应该是没看见,不然我怎么可能老得不到回音。”
    两人都知道,赵饮清不过是在冷处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基本都会默契的装糊涂,过去了也就算了,给彼此留点余地,毕竟说出来都尴尬,面上也都不好看。
    但这个当下孙律偏偏捅破了这层薄纸,他就是看不惯赵饮清面对自己时的漫不经心,那种被刻意的忽视让他特别不好过。
    既然他不好过,索性大家就都别舒服了。
    赵饮清果然僵在那,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的局促。
    应该高兴爽快的是不是?她的脸上终于因为自己有了点别的表情。
    但孙律又可悲的发现自己舍不得了,舍不得看她在那僵硬不自然的模样。
    她应该要笑着的,没心没肺跟个小太阳一样。
    孙律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生硬的转了话题:“今天吃饭会轮到我喝酒吗?”
    “嗯?”赵饮清意外的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成年人的饭局不都会有酒文化吗?把我们带上,应该也是因为上大学了,可以慢慢开始接触社会性质的应酬,初步的了解一下所谓的生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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