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晗行了个礼之后,就听赵侍新对人道:“季先生,国书已送去几日了,现在还没消息传来,而窦灵国中想必应该也已闹腾了一番,可以不用再等了,你即刻就启程去窦灵国一趟。”
    季晗便揖手道:“季晗明白了,定不负大人所托。”
    长业听着屋内二人谈话,想着若是季先生此去与那位二殿下谈妥了,离攻城之日应该也就不远了,只是此时萧秦昭已在西南地界盘踞,若是大人起兵,萧秦昭来横插一脚,这又该如何应对?
    他便提出了这个疑问。
    季晗似乎也对此有话要说,他便道:“在下认为,到时若是临珧城之军打着与窦灵国结盟的名义前来阻扰或是想乘机做成什么其他事,我想大人只要命南境大将军领各府兵盯住临珧城之军即可,也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南境大将军?
    安排骁勇善战的将军大人去当然没问题,但长业突然又想到一事,便道:“但是大人,既然到时候大将军去阻拦临珧城的军队了,而东境李将军前些天才突然身体告疾……那攻城的将领不就只剩下李小将军了,可是李小将军虽生来勇猛,但到底少些智谋,在战场上还不太能掌控全局,方才季先生所说,得了兵防布图便轻易能攻下二城来,恐怕说的是李将军在的时候吧,这若是李小将军……这……”
    赵侍新笑了笑却未再言语,季晗离开时便拍了拍长业的肩头温和的道:“长业你恐怕不知,此次攻城一事,自有能掌控全局的人……”
    说着,季晗特意顿了顿,才又笑着道:“……亲自坐镇,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长业看向上首大人的方向,见人此时已又开始伏案处理公事了,他也行礼退了出去,等站到了门边,长业才反应过来季晗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意思是……大人这是要亲自……去坐镇三军了?
    震惊须臾,长业也平静了下来,也是,涉及到那位殿下的事,大人多半会安排好朝中的一切,亲自去上一趟。
    他这是要亲自去将人给逼回来吧。
    这么一想,长业也觉着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毕竟大人当年之所以能如此快的获得两位朝中大臣的赏识,除了玩弄权术,洞察机谋的能力以外,大人当年可也是在外敌来犯时,临危受命,在军中待了一年,行兵布阵当坐镇军师的呢。
    毕竟大家可能都忘了,大人也是将门出身的。
    老爷本就不差,大公子更是天之骄子青出于蓝,大人从小耳濡目染,只需用些心力,排兵布阵便也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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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临珧城内,萧秦昭确实已知晓了赵侍新送了一封那样的国书到窦灵国中的事,所以他才会立即就站了出来,昭告天下,想以此至少让赵侍新能更有些忌惮,不敢贸然对窦灵国发难。
    谢玉京那里也回了一封回信,说是大陈国国书中所言皆为荒谬,赵侍新对此未再有回复。
    萧辰意注意着大陈国形势,她最近不止担心赵侍新会如何对付窦灵国,也开始担心他会如何对付秦昭,但除了宫内传出的“辟谣”消息以外,赵侍新却再其他无动作。
    而萧秦昭以他目前的实力,自也不可能贸然与赵侍新对抗,两方便只是这么对峙着。
    萧辰意看不明白赵侍新,但她潜意识里却总觉着越是平静,越是预示着之后可能蕴藏着更大的风暴。
    就像逼宫之前,赵侍新也是默不做声,而之后却是悄无声息的给了他们一个闷声大雷,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萧辰意担心,谢玉京却又总是避不见她,萧辰意每日就只能一个人干着急。
    就这么又平静的过了大半月,萧辰意却是越来越镇定不下来,她总觉着会发生什么,没想很快……却是真的来了。
    赵侍新真的……开始行动了。
    萧辰意得知消息时已迟缓了几日,事态已发展的有些不可收拾了。
    就在几日前,与窦灵国相安无事了好些年的大陈国东境军,竟突然在夜间向窦灵国西境边防发动了奇袭,一夜间,防线被撕裂,大陈国东境军用兵诡诈,而且竟很快就攻破了离东境最近的冕城,以势不可挡之势向窦灵国逼攻而来,等窦灵国中众朝臣反应过来时,一城已被人给夺去了。
    另一城也正岌岌可危。
    而大陈国此次突然兴兵的名头便是——夺回本国被挟持,窦灵国想用来对大陈国进行某种威逼的长公主殿下,以正国威!
    所有人都没料到大陈国会如此突然的发难,而且行动迅猛,谢玉京没料到,萧秦昭也没料到,他本以为他向外表明了身份,赵侍新应无论如何也会有几分忌惮的,但没想人却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亦或是,赵侍新那混账对阿姐的执念,已到了他不曾想象到的程度。
    萧秦昭得知赵侍新已攻破了窦灵国的冕城以后,在临珧城内大发雷霆了一通,之后便立即与忠于他的众将商议,想以与窦灵国立下盟约为由领军一路往东境攻去,也正好以此为平叛大战的开局,结果没想在攻去东境的第一道关卡——淮安城前,却就遇见了似乎是早已料到他们打算的强力阻挠——南境的大将军。
    他竟亲自来到了淮安城坐镇,在忠义之军抵达淮安城楼门前时,众人便见到了一位坐在黑鬃大马上,一身银甲衣袍,面覆黑沉铁面,身后领着几千军士的将军正手执一把红缨长.枪,枪头似覆着冷白银光,气势如虹的横斜在身前,男人浑身都似散发着泠然不可犯的气势,当先的挡在了想攻城的众人面前。
    那人见到萧秦昭,即使看不清面容,似乎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淡淡温润的笑意,但说出口的话,却令人无法发笑了,他道:“萧秦昭,此处,你恐怕就过不去了。”
    萧秦昭被众军士拱卫着,他看着前方与另一个男人颇有几分相似气质的人,眉眼阴沉的像去地狱里走过一遭般令人望而生怖。
    城门楼前,霎时结了冰般冷寂,又似乎有某种危险的火星一触便能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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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陈国以那样的由头向窦灵国率先发动战争,而没想窦灵国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也很快的做出了反应。
    窦灵国的说法是,大陈国此次的出兵名头纯属是无稽之谈,恶意挑衅,在大陈国名头中所称的那位女子根本不是他们大陈国所谓的长公主殿下,而是他们窦灵国国中,国主心慕,德行堪配一国之后的女人才对。
    但大陈国此次却以如此滑稽之由出兵来犯,窦灵国众将士务需奋勇驱逐外敌,保卫国母,才能不损窦灵国国威,不逊历代先人之名。
    这意思便是对外明确的宣称要纳萧辰意为后了。
    这消息,自也很快就传到了很多人的耳朵里。
    尤其是某人。
    这日夜,东境军结营的帅帐内,营帐外列站着持枪守卫的兵士,帐口处支着两个烈烈燃烧的炭火盆,火焰在盆里不时呲呲的冒着声。
    此时进帐内通报消息的人刚恭敬的退出,就有一个陶瓷茶杯被狠狠的摔到了帅帐前的地面上,一声清澈的脆响,坚硬的地面上便只剩了一地碎裂的瓷块。
    坐在营帐上首矮几前的男人此时虽正竭力抑制着自己心头翻涌着的怒意与妒意,耳边却还是该死的一直浮响起方才听见的某个消息。
    皇后是吗?
    赵侍新冷笑一声,这么说,那女人也答应了?
    他还真是,不知道此时该如何让自己平静下来了。
    按在膝头的一只手收紧,许久又松开,视线落在身前的沙盘上,赵侍新站起了身,走到沙盘前,抬手拿起窦灵国城池布局的沙盘中写着个“英城”的红色木制标记,他微侧头语声冷冽的吩咐道:“李副将呢,回营了就让他来我帐中一趟。”
    侍立在一旁,身穿甲胄的长业立时应道:“是,大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第100章 100
    窦灵国的消息一传出,此时在淮安城外一直被赵博轩拦着不能再越近一步的萧秦昭此时也是心急火燎的。
    虽知晓谢玉京此次应对也是事出突然,但萧秦昭更知,谢玉京定也是存了私心的,他这是打算直接了当,一不做二不休的向阿姐表明心意了,而阿姐在这节骨眼上,还不能拒绝他。
    淮安城有南境大将军坐镇,临珧军一时久攻不下,众将士便劝萧秦昭不如先退守临珧,趁此机会发展壮大再从长计议,毕竟他们临珧军整兵集结还未得太长久。
    此次本就是仓促出兵,更遇上南境大将军这块硬骨头,没必要非得去硬啃。
    萧秦昭虽已被窦灵国中消息给扰得心思有些烦乱,罗海公公也是再三劝诫,却他却依然不肯立即退兵。
    因萧秦昭想着,谢玉京那里,只要他没把阿姐交给赵侍新,他就能有法子将阿姐给接回到他身边,但若是阿姐再次落入了赵侍新的手中,他恐怕短时间内就再难夺回阿姐了。
    所以萧秦昭虽恼谢玉京的私心,但他却依然要牵制住赵侍新最得力的大将,这位南境的大将军。
    但没过多久,战报传来,东境军竟又迅疾的攻下了二城,冕城之后的英城与钺城,英城同冕城一般很快就被攻破,只是攻下钺城的时间比二城要稍久些而已。
    现下,窦灵国便已有三城陷落了。
    而东境军驻守在钺城中,此时却突然停下了攻击……而是递了消息到窦灵国宫中去,说是让谢玉京最好三日后就带着他们大陈国的长公主殿下亲自到临近钺城的魁城来,否则,就将在魁城城门前,将所有俘虏的军士尽数斩杀。
    但若是他能在魁城将他们的长公主殿下归还,那么,那些俘虏军,大陈国仁慈,此次不仅能饶了他们性命,可能还能归还他们给窦灵国。
    此消息一递到窦灵国宫中,各大臣就更耐不住了,他们此次三城被俘虏的军士少说也上万,大陈国未动这些俘虏的军士,城中平民据说也管束着自己的士兵未劫掠分毫。
    但大陈国那意思,却是摆明了是因他们还想同窦灵国提条件才会如此,所以若是此次被他们回绝,恐怕不只是被俘军士,连普通民众也会遭殃。
    而且朝中人大都认为此次祸事大概率是他们国主先主动惹上的,所以一个个都尽忠职守的劝诫谢玉京不可再向之前那般一意孤行,大陈国已连攻三城来进行威逼了。
    虽说窦灵国连着损失了三城后,不少人也已开始怀疑大陈国此次是不是以那位公主殿下做掩饰,实际却是奔着他们窦灵国的疆土来的。
    毕竟疆土对一国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啊。
    但大陈国既此时突然停止了攻击,还向他们提出了条件,他们不妨就以此条件来看看大陈国到底是何居心。
    而且此次虽说大陈国攻城的统帅也确实很有些兵法手段,但窦灵国的兵力怎么也不该如此的不堪抵挡才对,他们这冕、英二城似乎还是丢失的有些太不寻常了。
    只是现下军情紧急,也容不得他们再仔细调查清楚原因。
    而且此时搞清楚大陈国的居心可能才更重要。
    若是真还是为了那位公主而来的,那么对于窦灵国来说,归还那位公主才是上上策。
    所以谢玉京便被一众大臣给逼缠的烦不胜烦,最后在众人的压力之下,才只能说让自己先考虑考虑再说。
    无论军民都是窦灵国的子民,他怎会不重视他们的性命,只是若是就此便被大陈国给威胁,他们窦灵国的威严又何在,况且此次三城被夺实在是还有许多疑虑需要弄清。
    但大部分朝臣明显是不想给谢玉京时间弄清,所以他才会烦躁异常。
    而萧辰意也是到得此时才总算是闯进了谢玉京日常理政的温谨殿中。
    之前第一座城池陷落时,谢玉京不顾她与朝臣的反对,将要立她为后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更是让她不必担心,说只是一城而已,但之后却更加严密的防着她,不让她再知晓其他更多的消息。
    第二城又如此快的陷落时,萧辰意不知晓消息,只越来越觉着窦灵国中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她即使被限制了部分自由,但偶尔往下方朝会散去的广场上看去时,都能见众人有些神色凝重的表情。
    等第三城也陷落之后,她今日才终于从秦昭留给她的人中威逼着两人告诉了她一些新近的消息。
    秦昭留给她的人不知是遵守秦昭的意思还是怎样,似乎也觉着她在这里待着才是最合适的,所以他们也跟谢玉京一条心的瞒着她。
    还是她今日实在觉着不对,刻意严厉相逼他们才支支吾吾的告诉了她那些消息,还带着她到了谢玉京的面前来了。
    谢玉京见人出现在眼前还神色不善,他无奈,收敛好面上方才听了窦灵国西境传来的某些消息,以及他那位二哥因围剿兵力被临时抽调了部分去支援英城后便迟迟不得剿下而恼怒不虞的神色,才对女人道:“你怎么来了?”
    萧辰意怒到没好气的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再不来,你还想瞒着我多久?”
    谢玉京道:“这不是没瞒住呢。”
    萧辰意又气笑了,“你倒是还能跟人开玩笑……”
    谢玉京此时三城连失后的烦躁与怒意很好的隐藏在了眸底深处,他道:“此次是我疏忽了,之前虽下令让西境的城池事先做好防范,但到底还是低估了赵侍新,没想此次他竟会亲自坐镇前来攻城……”
    说完谢玉京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该提及这事,就听萧辰意问道:“你说什么?你说此次赵侍新……是他亲自到东境坐镇三军指挥来了?”
    萧辰意有点不可置信,赵侍新竟然来了,他竟是亲自来了!
    而且现在他也已知秦昭不在此处了,那他为何还要亲自来,就为了将她给抓回去吗?
    萧辰意心头突然开始不由自主的惊跳。
    谢玉京见面前女人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度震惊的怔愣之中,他眉一拧,紧握住了萧辰意的双肩,对她道:“萧辰意,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微扬的声音终于将萧辰意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萧辰意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了谢玉京略蹙眉的俊颜上。
    是啊,她突然胡思乱想什么……
    赵侍新那人的心思,哪是她能猜的。
    况且国与国之间为着疆土与物资互相侵略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此次要迎她这位公主回来,恐怕才是赵侍新掌权后用来掩饰侵略野心的一个很好的托词而已。
    萧辰意便又定下了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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