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昀也不打断她,知道她还是被梦境影响,就插一句,“别想了,过几天带你去拜佛,求个符带上。”省的她胡思乱想。
    林愉一想倒也成,转眼说起哪天穿什么带什么。
    她也会说两人分开的事,比如庄子,比如南下,也会叫傅承昀说他在傅家。
    可傅承昀总不愿说,能说什么…不过是在一个地方想着她,反正已经过去了。
    他自己不说,却喜欢听林愉说,好像这样听着就弥补了那些没有一起的遗憾。林愉说的兴起,就会带着比划,傅承昀有时觉的她的笑容刺眼。但再刺眼他也知道,两人分开林愉过的算快乐。
    不像他…惶惶度日。
    “阿愉,往后你都这样过,”他看着她,声音带着几丝快乐,“这样挺好的。”
    “你觉的这样好,我会下河,会种地,会因为新开的食肆去抛头露面…”如果她再如以前一样知书达理,会因为一个爱好去显的市侩,傅承昀也会觉的好吗?
    “对。”
    他不需要林愉去装,爱一个人是克制,被一个人爱是放纵,傅承昀希望他的阿愉可以放纵。
    “我如今的权位,足够你做自己。”傅承昀笑起来。
    他的十八岁已经过去了,是一个烂透的年纪,但有他庇护,林愉可以有一个任意妄为的十八岁,并且永远十八。
    “一切有我。”
    林愉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光影在他身上流动,整个人带着异样的光彩,林愉被他说的暖洋洋的,忽然就捧着他的脸。
    傅承昀手上一顿,差点在加急的情报上画上一条长长的墨痕,“做什么呢?”
    亭外风声轻柔,吹起垂下的帘幕,斑驳的树影被阻挡在外,地上的影子随风晃动,偶有叶落无声。
    “傅承昀。”
    “恩?”
    林愉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觉的你变了。”
    傅承昀松了一口气,他挺怕林愉一本正经和他说话的,“这话你说过。”
    在那个雪天,他撑着伞看见她过来,两人隔着风雪,林愉说他变了。
    林愉似乎也想起来,“那不一样…”
    她笑道:“我就是觉的,现在的你挺好的。”
    “怎么好?”他忍不住问她。
    林愉凑过来,俏皮的跟他眨眼,“对我好呀!”
    他是真的学会对一个人好,林愉何其有幸遇见一个人,嫁给一个人,握住一个人。
    其中虽有失望,好在没有绝望。
    傅承昀虽说去拜佛,但出行的计划还是被林愉一拖再拖,傅承昀很无奈,“我这伤都趴了两个月,结痂而已,不影响走路。”
    “不行,大夫说不要乱动。”
    “我每日都在院子里走,昨日还早起练武,不也…”
    傅承昀被傅予卿缠了几天,就像快点出去摆脱他的念叨,这么一着急就把昨日瞒着林愉的事给说露了嘴。
    这下好了,林愉也不说话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又黑又深。
    “不是,”傅承昀一慌,捏着棋子的手就松了,墨玉的珠子“啪啦”一声掉在棋案上,把傅予卿吓了一跳。
    他见父母都不说话,捏了棋子塞到傅承昀手里,“爹爹玩儿。”
    你爹现在哪有心思玩啊!傅承昀对着门口,“来人。”
    外头很快来了人,“相爷有何吩咐?”
    “把他抱出去。”傅承昀指了指爬到跟前的傅予卿,“快抱出去。”
    铃铛想说素日不是要呆两个时辰才走吗?怎么忽然就要抱出去,傅予卿一出去谁还做的了事,这家伙也就你们降的住。
    但铃铛见气氛不对,那些话她不敢说,抱着不愿意走的傅予卿出了门,林愉本来没吭声,最后倒是笑了一声,阴森森的。
    等人一走,傅承昀就站起来,走到林愉面前,林愉不理他,他一来就走,傅承昀挡着她,“阿愉…”
    林愉绕过他,傅承昀哪能叫人走了,直接伸手板过她的身子,林愉挣不脱就瞪他,“你做什么?仗着会武功了不起。”
    得了,练武这件事怕是过不去了,他就是一时手痒,本来没想叫她知道。
    “这件事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练武。”
    “是,知道错了,但没见你后悔,”看他闲不住的样子,如果不是说露嘴他能天天这么干。
    傅承昀:“…”
    傅承昀低着头,林愉倒是直接让他抬头,“什么叫不该瞒着我练武,这是瞒着我的事情吗?这分明是你不顾遗嘱,折腾你身体的事情,你知不知你伤的有多重…”
    那伤口深的都看见骨头,多少人说酒不回来,养了两个月他一醒来就这样。
    这是仗着底子好没当回事儿。林愉想想他背后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发了狠把人训了一顿,傅承昀倒是不敢吭声,小意哄着听了大半天。
    他受过的伤很多,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的都有许多次,这还是第一次歇这么久,纵使听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但还是虚心受教。
    “恩,你说的对,我错了。”
    林愉说的口干舌燥,见他适时把一杯温热的水端在眼前,瞬间叹息一声,“我就是担心你,你都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
    那件血衣脱下,他身上的血就洗了两盆水,当时止不住还是大夫下了狠针,她看见的时候傅承昀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林愉如何会日日梦魇,不过是殃及他生命,后怕而已。
    “你怎么就不知道保重自己,练武什么时候不能练,身子是一辈子的事,你要是有什么…你叫我如何承受。”
    林愉说着别过头,眼眶有些红,傅承昀忙不迭是的过去,试探着伸手搂她,林愉拒绝了两回,第三回 倒是把气散的差不多,不动了。
    傅承昀便弯着腰,往下牵住她两只手,和她对视,“是我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林愉哼了一声白他,到底心系伤口,“你转过去。”
    傅承昀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听话的转过去。
    林愉就褪去他的衣裳看了一下,别的还好,中间最厚的痂倒是被蹭掉了些,看见里面血红。
    林愉本想按两下叫他知道轻重,最后手抬起来又落不下去,也就作罢了。
    傅承昀转身过来,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别气了,再气伤身。”
    林愉的另一只手被他晃着,再抬头这个位高权重的相爷可不是在和她撒娇,故意板着脸逼问:“当真没有下次了,你不要唬我。”
    “没有了没有了。”
    “那出门能晚些了吗?”
    傅承昀方才是据理力争,真到了这一刻见人冷着脸眼中也流露着对他的担忧,他手里还牵着她软乎乎的手…
    这,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能。”
    林愉脸色好些了,“那你先松开,去坐下。”
    傅承昀无有不应,坐下后发现林愉还是往外走,张口有些着急,“你…还出去作甚啊?”
    林愉头也没回,朝他摆手——
    “拿药。”
    第六十七章 少废话   看见相爷被人骑在……
    时间一晃进了八月, 中秋那天傅承昀大愈,终于得到林愉恩赦出门了,一家子去了姑苏城外, 入寺祈福。
    那是一座绵延的高山, 层林叠嶂之中红瓦影绰, 清灵的钟声幽幽入耳, 漫山景象上接无垠天际, 下是潺潺流水, 和繁华的内城相比这里更适合隐居。
    林愉牵着小短腿卿哥在前, 傅承昀一袭白衫, 看着母子两人数台阶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
    山间鸟鸣悦耳,阳光随石阶攀延,不到一半林愉已经气喘吁吁, 傅予卿也和她差不多,倒是一声不吭的傅承昀面上云淡风轻。
    即便大伤初愈, 她和傅承昀还是没法比。
    林愉看着遥遥无期的寺门,转身朝傅承昀招手。
    傅承昀跨了两步, 停在她下头问:“怎么了?”
    “你抱卿哥上,”林愉也疲乏, 但孩子面前总归孩子要紧。
    傅予卿眼见小脸通红, 这时已经眼巴巴的仰头朝傅承昀伸手,“爹爹抱。”
    林愉揉揉他的头,催促傅承昀, “孩子走不动了。”
    “那你走的动吗?”他明知故问。
    “我没事…”
    傅承昀就伸手,轻而易举的抱起傅予卿,林愉见孩子高兴缓了两口气,笑道:“走吧!”
    傅承昀没动, 转身朝林愉伸手。
    明媚的阳光之下,男人的手心卧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下看着骨节分明,蓄满了力量。
    林愉往他脸上看一眼,就见他朝她挑眉,“过来挽上。”
    林愉犹豫了片刻,毕竟他怀里有孩子,但傅承昀催促,“快些。”
    林愉还是伸手,被他的力道牵到身边,那掌心暖到她心里。
    前面天阶层层,日光透过树影照在路上,林愉挽着他,傅承昀怀里抱着孩子,边走边有稚气的声音问:“爹爹累吗?”
    “不累。”
    “可你流汗了。”
    “有你娘亲。”
    他们走一段停一段,期间傅承昀站在下头,林愉会往上笑着给两人擦汗。
    山腰的寺庙不大,简单的几间房,甚至方丈都没有。傅予卿一进去就朝着下来,小小的身姿比谁都快到大堂。
    林愉进去的时候就见他像模像样的磕头,许是坐席有些高,险些一头栽下去,傅承昀及时止损,算一场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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