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宋杨青家,发现桌上还真摆了酒。
    柏睿就笑说:“我就说了会有酒吧。”
    “就几瓶啤酒。”宋杨青一边走回桌边去摆杯子,一边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们现在也知道,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买什么特贵的酒了,不过我爸把他压箱底好多年一直舍不得喝的茅台拿了出来。”
    宋杨青爸爸这时刚好端着一盘菜出来。
    大伤初愈,他看上去有些消瘦,但精神很好,样貌和宋杨青有五六分相似,也算是个帅大叔。
    闻言他笑着接道:“什么压不压箱底,医生说我以后最好别喝酒,拿出来是想要你们帮我喝了,免得放在我家里我看着眼馋。”
    段子皓鼻子动了动,忙迎上去:“宋叔叔,我帮您一起去端菜吧。”
    宋杨青爸爸说:“哪用得着你帮忙,我现在干这点活还是可以的。”
    彭旸拆他台:“叔叔您别理他,他哪是想帮忙,他就是一吃货,闻着您做的菜太香了,想早点把菜全端上来,早点吃上饭而已。”
    “行。”宋杨青爸爸笑着说,“那小段你跟我来厨房吧。”
    段子皓“哎”了声,立刻跟了进去。
    大概是人少的缘故,宋杨青家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旧方桌。
    坐七个人倒是差不多正正好,还热闹。
    菜摆好后,纪悄跟陆斯宴坐一边,柏睿和彭旸坐他们左手边的位置,段子皓这个大吃货一人占了右边,宋杨青父子坐他们对面。
    一动筷,纪悄就发现宋杨青也没说大话。
    他爸做菜确实好吃,是在外面开店,纪悄会愿意屡次花钱去买的水平。
    宋杨青爸爸叫宋时,性格很是善谈,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吉他手,组过乐队,但他天赋不行,队友也不算特别厉害,乐队没能闯出什么名头。
    但毕竟也算经历过那个国摇的黄金年代,对那些淹没在历史中没能被新闻详细报道的细节都知之甚详。
    听他聊起旧事,段子皓往嘴里塞东西的频率都比平时慢了些。
    就连纪悄这种刚入门的摇滚迷也听得津津有味。
    聊到中途,宋时感慨道:“这圈子苦是真的苦,当年就苦,但当年大家都挣不到什么钱,现在挣钱的路子大把,愿意搞摇滚的就越来越少了,毕竟挣来的钱可能连玩乐器的花销都支撑不起,好多人都是另外找工作来才能支撑这个爱好。”
    “是啊。”彭旸点头,“之前跟我们一起组团的那些乐队基本都散了。”
    “没钱,大部分乐队长期生活在地下。”宋时接着说,“所以这圈子乱也是真的乱,我年纪比你们大上几轮,就厚着脸皮多劝一句,不该碰的东西千万别碰,你们看当时撞我那个人,撞了我之后还开车又去撞别人,这还不够,他还敢从人身上碾过去,这东西一旦成瘾,人都不能算个是人了。”
    陆斯宴没太说话,这会儿才接了一句:“您放心。”
    “也是。”宋时笑道,“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当初还没出车祸前,扬青给我看你们的演出视频,说发现了一只巨牛逼的乐队,我当时看了就觉得真好啊,摇滚青黄不接这么多年,还有人在坚持,还有新的血液和希望。”
    “行啊宋杨青。”柏睿打趣道,“我以为你一开始是不服我们,后来被你哥折服了,原来你一开始就是我们粉丝啊。”
    宋杨青一张娃娃脸红透,恼怒道:“爸,我不说了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们吗。”
    宋时哈哈大笑:“不好意思,爸爸忘了。”
    笑完,宋时倒了杯茶:“这段时间扬青和我家里的店子都是多亏了你们,这杯茶敬你们,我现在不能喝酒,糟践自己身体,就是糟践你们心意,就只能以茶代酒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你们愿意喝茶就喝茶,愿意喝酒就喝酒,咱们不拘这个,高兴就好啊。”
    陆斯宴侧过头,低声问纪悄:“要喝吗?”
    纪悄自从上次知道自己喝醉还会跟人耍流氓后,就决定再以后再也不在外面多喝。
    但宋杨青爸爸态度太诚恳了。
    纪悄想了想:“喝小半杯啤酒吧。”
    喝点点啤酒她还是可以的。
    陆斯宴点点头,给她倒了小半杯啤酒,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杯啤酒。
    敬完所有人,宋时又重新把杯子倒满茶。
    “小陆,这杯敬你。”他看向陆斯宴,“我这条命都算是你和赵医生他们一起救回来的,杨青以前不爱学习,我之前管他都管不住,现在他拿你当偶像崇拜,难得也愿意听你的话好好开始认真读书,你对我们家,说是大恩大德也不为过。”
    宋时端着杯子起身,端端正正给陆斯宴鞠了个躬。
    宋杨青也跟着一起鞠躬。
    陆斯宴忙起身避开:“宋叔叔您别这样。”
    纪悄也跟着避开,但不由侧头去打量他。
    她发现她家平日拽得不行的陆老师原来也有大弱点。
    他好像和她一样也受不了别人这种诚恳至极的道谢,耳朵比第一次和她那什么的时候都还红。
    跟她吵架时舌灿莲花那张嘴都跟着变笨了。
    彭旸笑着给他解围:“宋叔叔您再这样,他以后可不敢来了。”
    “是啊。”柏睿也笑,“宋杨青你以后还想不想见你哥了,你不知道他最怕这种环节了吗。”
    宋时这才拉着宋杨青站起来。
    他笑着说:“行,是我观念老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那小陆赶紧坐下吧,还是刚才那句话,想喝茶就喝茶,想喝酒就喝酒,咱们不拘着。”
    陆斯宴牵着纪悄坐回去。
    纪悄看见他这次倒了杯白酒。
    跟宋时碰了碰杯,随即他二话没说仰头一口喝下,喝完脸也跟着红了。
    等其他人又重新开始聊天没注意他们这边后,纪悄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
    “陆老师。”
    陆斯宴握住她的手,跟她十指交扣:“怎么了?”
    纪悄稍稍靠近他,小声说:“你好可爱。”
    不知是不是错觉,纪悄感觉他耳朵好像又比刚更红了几分。
    陆斯宴静静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把视线移开。
    纪悄这才感觉不对。
    刚才那一大杯白酒下去,他不会是喝醉了吧?
    纪悄回想了下。
    她好像还从没看过他喝酒,平时一起出去吃饭,因为要开车,他一般不碰酒。
    烟……
    上次听柏睿说是本来瘾就不大,后来还戒了。
    这个人嘴里虽然从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生活习惯还挺不错。
    纪悄转向坐在桌子左侧的柏睿,指尖指指旁边的人:“他酒量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算太好,但也不是太差,不过他没怎么喝过白酒。”柏睿笑了下,“要不是宋杨青父子闷不吭声放大招,他估计也不会喝那么一大杯。”
    纪悄没再多问,转头又看向陆斯宴。
    从刚才和她说完那句话,他就没再开口过。
    他手还跟她十指交扣,也没再吃东西,英俊的眉眼低垂着,看上去倒少了几分平时那副又拽又酷的气质。
    可能是耳朵还有点红,也可能是状态和平时状态大相径庭,纪悄莫名觉得他现在看起来有点乖。
    不过他去年暑假为什么会忽然戒烟?
    她当时刚发现自己喜欢他,一心只惦记着怎么跟他解释前一晚的事,都没太注意这个细节。
    “宋杨青,那我是我杯子,里面是酒!”彭旸声音忽然响起。
    纪悄视线转向正前方。
    宋杨青刚才应该是误拿了彭旸那杯酒,但彭旸明显提醒晚了,他已经喝了一口,这会儿直接从位置上蹦起来,小狗一样吐出舌头。
    “好辣。”
    宋时笑得不行,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注意着点。”
    宋杨青接过茶水猛灌了一整杯,才缓过来:“我这不是听你们说话听入神了吗。”
    见没什么大事,纪悄就没注意那边,她拿了个空杯,倒了一杯橙汁,递给旁边的人。
    他看起来醉得也不是太厉害,先喝杯饮料缓缓,等回家再找点解酒药或者像上次一样给他调杯蜂蜜水好了。
    陆斯宴目光从她递过去的饮料,一路顺着她的手,落到她脸上:“干什么?”
    纪悄指指饮料:“挺好喝的。”
    陆斯宴盯着她看了两秒,没再说什么,拿起橙汁喝了。
    纪悄眨眨眼。
    他喝醉了这么听话的吗?
    宋时好像还在聊摇滚黄金年代的事。
    纪悄也没太注意听,大部分时候都在新奇地看着旁边男生。
    他好像也没注意到她在看他。
    倒是彭旸和段子皓越听越感慨,两个人一起把剩下那大半瓶茅台全喝光了。
    宋时讲到一半,就发现桌上已经趴了两个人。
    “他们俩这是喝醉了?”
    “不止呢。”扑克团里唯一还清醒着的柏睿指指陆斯宴,“这位也早醉了。”
    宋时常听儿子念叨陆斯宴,但因为之前一直在医院,没怎么实际跟这个救命恩人相处过。
    因为他话一开始就不多,只低头听着,偶尔给旁边姑娘夹点菜,宋时都没发现他也喝醉了。
    他忙问宋杨青:“家里是不是还有解酒药?”
    宋杨青隔了几秒才开口,似乎在回想:“应该有的。”
    坐桌子左侧的彭旸忽然起身,脚踩到椅子上唱起歌来:“mama, just killed a man...”
    彭旸是他们团团长,一直是团里性格最靠谱的那个。
    纪悄没想到他们团最拽的那个醉酒后,会变得格外听话,最靠谱的那个醉后,反而是这种狂放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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