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这么大的事儿都能先斩后奏。
    或许是决定了要离婚,贺筝月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明艳的五官舒展开来,好像又回到了没结婚前,那个在社交职场中如鱼得水,漂亮又自信的hr贺。
    钟子涵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说这位贺小姐,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离婚笑得比结婚还开心。”
    “不然呢?难道哭哭啼啼当怨妇啊?等离婚了,我既能带孩子,又能继续工作,孩子的尿布钱和奶粉钱我自己赚,再也不用看婆婆的脸色,你说我应不应该笑得开心点?”
    钟子涵挑眉,抱胸附和:“嗯,应该。”
    贺筝月突然有些奇怪:“子涵,你怎么没劝我别离婚?”
    往日她只要有了离婚的念头,不论是熟的不熟的人,听了都会劝。
    “为什么要劝你?你都这么大了,说话做事难道还要听别人的?再说了,”钟子涵看着女人,语气蓦地嚣张起来,“你可是我姐,我都这么受欢迎,更何况你?就以你的条件,离婚能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你丰富的人生履历中的一个小小墨点而已。到时候恢复单身了追你的男人照样大把大把的,不珍惜你的人就让他后悔去吧。”
    贺筝月被他逗笑,低下头,攥着手指抿唇说:“都生过孩子了,没市场了。”
    钟子涵叹气,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仰头看她,柔声说:“姐,你说像你这样的独立女性,天天都在呼吁男女平权,帮其他的弱势女人争取平等的权利,就连你的老板因为重男轻女辞退怀孕的女员工,你一个人事部的非但不帮着你的老板,反而鼓励女员工去申请仲裁打官司,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上帝赋予女人孕育生命的子宫,这是礼物,是荣誉,是所有男人都没有的,值得敬佩尊重的特权,而不是被默认可以拿来区别对待的理由,你当时话说得那么漂亮,可为什么到你自己身上,你反倒又妄自菲薄起来了?”
    “你很好,很优秀,就算这个社会还没有做到对女人的绝对公正,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自己都没信心,那些男人又怎么会被你吸引呢?”
    贺筝月吸了吸鼻子,笑着说:“……我觉得你做内科医生有点屈才了,应该去当心理医生。”
    钟子涵哼哼,语气骄傲:“我可是我们科室的妇女之友,人家小姑娘谁跟男朋友闹别扭了都是来找我谈的心,我一劝就立马笑了。”
    “那你怎么还没找女朋友?”
    “谈不来呐,”钟子涵遗憾地耸耸肩,“三天两头加班,正经女朋友谁受得了?前两年倒是试着谈过,我和那个女孩子都是医生,结果分手是在手术台上说的,分了手以后我俩还互相说谢谢,说总算可以专心做手术了。”
    贺筝月不可思议地挑眉:“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钟子涵叹气。
    “那真是——”贺筝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目前还是专注事业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钟子涵点头,看她刚刚低落的情绪似乎好点了,总算舒了口气问她,“不过你一个人带两个小孩怎么回来?坐高铁吗?”
    “对哦,这个我倒是没想到,”贺筝月有点愣,“我一个人带两个,肯定管不过来啊。”
    钟子涵:“要不找朋友帮忙?”
    贺筝月下意识摇头,说:“找谁都肯定会劝我别离婚,我都猜到她们会怎么说了,肯定会说好不容易在上海站稳脚跟呐,这一离婚又要从头开始啥的,算了吧,我宁愿一个人累点图个耳根子清净。”
    其实可以找小竹帮忙。
    但是在她心里小竹自己还是个孩子,贺筝月有点担心到时候变成她照顾三个。
    而且小竹还这么年轻,都还没谈过恋爱,她不想让自己的经历影响到她未来的爱情观。
    因为怕结局不好,就不敢去爱。
    像宁宁那样。
    至今好像也未从生身父母的悲剧中走出来,这么多年始终孤单一人。
    她不希望小竹也变成这样。
    钟子涵说:“我陪你去上海把两个外甥女接回来吧,正好我假还没休完。”
    “啊?你会照顾孩子吗?”
    “……”钟子涵冷下脸,“看不起我?那你自便。”
    “没看不起你,”贺筝月赶紧讨好一笑,“谢谢弟弟。”
    商量好回上海接女儿的事儿,贺筝月伸了个懒腰,像是终于卸下了这两年一直压在肩上的担子。
    当初因为爱情而选择扛起的担子,如今为了自己,她决定连同爱情一起放下。
    没有什么比爱自己更重要。
    钟子涵看她笑得像个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摸了摸她的头,夸奖道:“不愧是我姐,潇洒。”
    贺筝月难得没责怪弟弟的以下犯上行为,坐在椅子上,双手乖巧搭着膝盖,像个小学生似的笑起来:“谢谢钟医生夸奖,我会继续加油的。”
    ***
    又聊了会儿,贺筝月打算回酒店。
    她问钟子涵:“你下班了吗?要不一起?”
    “我还在等屿宁,”钟子涵食指勾着车钥匙玩儿,“把车钥匙还他。”
    贺筝月突然想起刚刚在心理科碰到孟屿宁的事儿。
    “对了,屿宁去看张医生那儿看病也是你给他介绍的吗?”
    钟子涵把玩车钥匙的动作突然顿住:“什么?他也去看心理科?”
    “嗯,今天在心理科碰到他了。”
    “……”
    “怎么?不是你介绍的?”
    钟子涵回想起老张师兄那天跟他说的话,摇头说:“不是我。”
    他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开口:“姐你先回去吧,待会等他过来我问问他。”
    贺筝月走后,钟子涵坐在办公桌前发起呆来,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孟屿宁。
    刚掏出手机,结果人就来了。
    孟屿宁言简意赅:“车钥匙。”
    钟子涵没起身,一只手指勾着车钥匙扣:“这儿。”
    他这还车钥匙的姿势属实嚣张,孟屿宁没跟他计较,走过去拿。
    刚碰到钥匙,结果钟子涵却又突然缩回了手,让他拿了个空。
    孟屿宁蹙眉,淡声说:“你把车子开坏了?”
    “我驾驶技术还不至于烂到这个地步,你车子好好的,一点磕着碰着都没有,”钟子涵目光沉沉盯着他,“倒是你,有什么毛病?”
    孟屿宁回望他,语气平静:“你想说什么。”
    对视了几秒,钟子涵发现自己用眼神攻势根本干不过这位。
    他们混金融界的,最擅长的就是装傻充楞,扮猪吃老虎。
    钟子涵直截了当,也不跟他废话,开始质问:“你没病你去看心理科干什么?筝月姐跟我说了,她今天去心理科的时候碰见你了。”
    孟屿宁反问:“筝月姐能去,我不能?”
    钟子涵反驳:“她产后抑郁,你也产后抑郁?”
    这刁钻的反驳角度反倒让孟屿宁一时片刻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说:“我平时工作压力大,所以去看个心理科,有什么问题?”
    “那你要没病,你吃什么米氮平啊?你不会不知道米氮平是用来治什么的吧?”
    孟屿宁侧过头,长吐了一口气。
    “那盒药真的是因为我的失眠症状太严重,放在家里备用而已,并没有吃过。”
    钟子涵一脸“你骗傻子呢”。
    他绝对不相信孟屿宁心理有问题,仅仅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这么简单。
    孟屿宁向来是这样,心事都藏在肚子里,谁都觉得他温柔爱笑。
    但是作为从初中开始就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哥们,钟子涵知道他不是这样的。
    其实就是个哭都要背着所有人悄悄哭的倔强鬼。
    如果只是因为孟叔叔,那早应该在孟叔叔去世那年就有这个倾向了,他和孟叔叔的关系并不好,父亲的去世于情对孟屿宁来说是打击,可于理来说,他脱离了那个只会带给他痛苦的原生家庭,是个解脱。
    可除了孟叔叔,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会让孟屿宁难过到需要靠吃药来缓解失眠。
    他聪明、优秀、有天赋有能力,大多数人还在大学校园浑噩度日时,他已经拿到了北京顶尖证券所的实习通行证。
    后来他去异国求学,虽然孤独,但他在那边不是没有朋友,还是能经常看见他和朋友们外出散心的动态。
    如今生活已经给予了他这些年的拼搏最丰厚的回报,投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总,还不满三十,就已经越过了多数人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越过去的门槛,一脚踏入了金融精英的阶层。
    外行人钟子涵平时调侃他,都是叫他孟行长。
    但他不想说,他也撬不出什么东西来。
    钟子涵叹气,只好试图把话题转向一个比较轻松的氛围:“孟屿宁,你知道对男人来说,尤其是我们这种风华正茂的男人,哪里有毛病最严重吗?”
    孟屿宁蹙眉:“哪里?”
    “一是心理,”然后他顿了下,沉声,“二是性功能。”
    孟屿宁:“……”
    钟子涵语重心长地说:“你已经占其中一个了,要是再占第二个你这人就废了你知道吗?你做男人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有问题一定跟我说,我是大夫,我可以帮你——喂,你去哪儿?我还没说完呢!”
    孟屿宁冷脸,转身就走。
    “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跟小竹似的甩脸子呢,”钟子涵连忙起身拉住人,“车钥匙不要了?”
    孟屿宁拿回车钥匙塞进裤兜,眼里没什么温度,敷衍地扯着唇角说:“有的玩笑不要乱开,我好得很。”
    钟子涵被他这笑里藏刀的表情吓退了几步,贱兮兮地说:“哈,sorry,sorry。”
    原来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乐意被看不起某方面。
    就连孟屿宁这种清心寡欲到极点,宛如几世得道高僧转世的禁欲冷感男也同样不乐意。
    ***
    不久后,贺筝月返回上海。
    雪竹是在某天闲着没事想找贺筝月出门逛街才得知原来她已经回上海了。
    而且是跟钟子涵一块儿回的。
    她心里有点酸,觉得姐姐偏心,钟子涵那么忙还让他陪着回上海接外甥女,她今年刚毕业闲得出油,竟然都不叫上她。
    钟子涵在电话里叹气。
    “你懂什么,你一个未婚女人,万一目睹了家庭破碎现场患上恐婚症怎么办?傻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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