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脸,璀然一笑道:“皇上,兔园有好多小兔子,其中一只做错了事,可它长得特别俊,一心软,就原谅它了。走,咱们喂兔子去!”
    朱瞻基属兔,他一听就知道说的是他。
    嗯?长得特别俊……别人夸他都是“英明神武”“聪明睿智”,就这女人夸自己俊……
    凤首船上的女眷们从高处,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看见皇上在岸上找贵妃娘娘,大家只觉得皇上对贵妃重视,这会见两人郎情妾意的牵手走了,心里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端坐在正中的皇后娘娘,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把万安宫的几个宫女骂了个遍:
    昨天还来回报,说皇上到万安宫,只是去看了看偏殿里有孕的宫女,淡淡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那宫女还抱怨说,皇上到现在还没记住她名字。
    一个贱婢的名字有什么重要?
    就像一个再生不出皇嗣的贵妃一样,再宠爱,又如何?难不成还能让她凭个公主做了皇后?
    皇后的心情如何,花荞不会在意,她只想着快点离开。
    她跟着方琬琰刚出宫门,就看见徐之锦在马车上等着他们。
    “我送你回去,然后就跟他们一起去红螺寺。今天我去查了陪同上红螺寺的护卫名单,发现了一个关系微妙的人。他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时间,有很大嫌疑。”
    徐之锦前半句是对琬琰说的,后半句是对花荞说。
    “难道不是赵妃?难怪我一直在查,赵妃和她身边的人如何下手,会毫无蛛丝马迹,原来是另有其人。”
    “不错,赵妃没有作案时间,她应该就是背后主使,拉来混淆视线的替罪羊。”
    花荞不再追问,她想起阿爹说过,动机往往藏在嫌犯的过往中。查这些身世过往,大理寺比他们方便得多。
    呼延锦在徐府等他们,见到呼延锦的时候,他正抱着九个月大的宝儿在举高高。
    每次将宝儿举过头顶,他都咧嘴“咯咯”的笑。
    花荞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因为呼延锦从没抱过庄子里的那些孩子,最多就是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看着。
    “热孝也过了,你俩赶紧成亲吧,你看你们宋家主多喜欢孩子啊!”
    琬琰笑着接过宝儿,进屋去了。
    呼延锦见花荞愣愣的看着他,笑着伸手将她拉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的孩子,我更喜欢。”
    花荞耳根有点发热,又听他说:
    “你是不是看我没抱过庄上那几个孩子,觉得奇怪?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就是他们这样的孩子。
    他们需要的,是给他们指明方向,教他们如何在这世上,好好生活的长辈,而不是宠爱他们的父亲。”
    花荞带着深深思考的表情,上了出城的马车。
    就算是呼延锦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他依然行事低调。毕竟他们住得离皇城不远,他们都不希望皇上找到庄上去。
    海英在前面赶车,徐之锦在车厢里给他们讲自己的发现:
    “查了几个将领,我才知道,旗手卫指挥使元佑,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胡皇后的姨表哥。
    胡皇后幼时曾在她外祖母家住过几年,与元佑元大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皇后的父亲,还是将她送入了东宫。
    元佑,就是在她成为太孙妃那年,进的旗手卫。奇怪的是,他若是想接近皇后,应该去金吾卫,而不是旗手卫啊……”
    徐之锦是个对感情比较迟钝的人,若不是方琬琰主动表白,又遇上易呈锦逼婚的事情,他哪里会这么快就有了儿子?
    呼延锦笑道:“你别忘了,他若是进金吾卫,他和皇后的关系就藏不住了。他不过是想保护她,未必就是有私情。”
    “旗手卫,那天应该是最早到达寺院的,他确实比赵妃更有作案时间。我之前对他一无所知,也就一直在赵妃身上绕。”
    有了这个新的缺口,花荞又看到了希望。
    他们将马车寄存在山下,四人徒步上了山。经过上次山洪暴发,大树倒下来的地方,海英还特意停下来,指给他们看。
    不看还好,一看呼延锦的心都凉了。
    那几级台阶,青石板都被砸断了,台阶的另一边是个陡坡,在清理大树的时候陡坡被划了一块触目惊心的痕迹。
    呼延锦抓住正在捂嘴偷笑的花荞,一言不发的往上走,直到进了红螺寺才松开。
    “我知道了。”花荞小声说。
    “我知道你知道了。”呼延锦叹了口气。
    徐之锦这次是以大理寺办案的名义见的主持,主持师太也很配合,带着他们往里走。
    正走着,远远看见个师太正加快脚步往大殿里钻,主持师太叫住了她:
    “慈音,你且站住,这几位施主有话要问你。”
    “是。”慈音在殿前停下来,低眉顺目的勾着头。
    “慈音师太,本官是大理寺少卿徐之锦,奉命前来调查旗手卫指挥使元佑,在贵妃娘娘前来进香之时,下毒毒害贵妃一事。”
    主持师太没想到竟是如此大事,连忙对脸色煞白的慈音厉声道:
    “慈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不光是你,整个红螺寺都难逃劫难!你知道什么,赶紧对徐大人说出来!”
    慈音“噗通”跪了下来,颤声道:“我没有……我没有下毒!那位元大人只是告诉我,在几位娘娘的茶水里,多放一勺白矾……
    白矾不是毒,我们寺里本身就用白矾来澄清水,而且……”
    她讷讷的看着自己的脚,呼延锦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那位大人还当面亲自喝了一杯……他并没有中毒,他说,这只会让水更干净……”
    “既然没有毒,上次我来一个个问你们,你为何不说出来?”
    慈音看见他们过来就跑,明明就是因为认出了花荞。
    “那位大人不许我说……他说,若是说了,他就告诉人家,大长公主是我推她下坡的……”
    慈音对着花荞直摆手,叫到:“大长公主不是我推下去的,她茶里的药,是二长公主放的,我端着茶,看得清清楚楚!”
    花荞愕然。
    她没想到,把自己推下坡,竟然也与皇后有关。
    第468章 元佑入狱皇后探监
    花荞原以为嘉兴推她下万松坡,是她自己一时心乱。因为自己没事,而嘉兴摔得伤重,就当是她自己得了教训。
    自己忙着逃跑,也不跟她计较。
    “主持师太,本官要将慈音带回京城作证,毒害妃嫔,罪不可赦。不过,本官会根据慈音亦是被威胁,且不知白矾毒性,被元佑所骗,为她酌情量刑。”
    “阿弥陀佛。慈音,你此去必当实话实说,不可有所隐瞒,否则,徐大人饶你,红螺寺也不饶你。”
    下山的时候,花荞就一直噘着嘴。
    “怎么了?走累了要背?”呼延锦逗她。
    “不是,徐三哥上来一问,什么都有了,我上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们都对我不理不睬。”
    她上次她女扮男装来,本来就鬼鬼祟祟,又总是盯着赵妃查,都是去打听娘娘的事,谁敢跟她说啊!
    “你查案,不能学徐之锦,你得学李赫,亮身份和不亮身份的查法不一样……以后慢慢教你。”
    呼延锦揉揉她的脑袋,发现她有些累了,便悄悄背起她,走在后面。
    花荞开始还挣扎,趴在呼延锦背上,立刻觉得犯了困,也就安心享受起来。
    徐之锦本来还要回头说话,看见呼延锦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花荞已经睡着了。
    他们马不停蹄,赶在下城门之前回了城。
    御书房里,皇上看着徐之锦连夜写出来的案宗,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茶水中加入大量白矾,虽毒不至死,却会使妇人不孕,若是连续几日饮用,体内出现大量沉积,无法排出体内,甚至会导致绝育。
    三月至今已有半载,请平安脉时若不细查,未必能查得出。”太医院院判说的,和徐之锦案卷中描述的相差无几。
    皇上狠命把案宗摔在地上:“朕要杀了他!”
    “皇上,准臣先审了元佑再说,这只是红螺寺师太的证词,还不能以此定罪。”
    “好,朕把张樾也派给你,命你们速速查明此案!朕要知道,元佑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朱瞻基眼里露出了杀机。
    果然如张樾所料,元佑一口咬定,就是自己一时好意,以为加白矾可以去除茶中异味。
    张樾冷冷的说:“上刑!”
    元佑笑道:“想不到区区元佑,还能劳动张大人亲自出马,听说锦衣卫的大刑,就没人走得过一半。”
    由于这是大理寺的犯人,张樾只是配合审讯,他们只是拿了简单的刑具过来,听元佑这样说,张樾也皱了皱眉。
    狱卒带着元佑出去,徐之锦却拉住了张樾,他笑道:“张大人别怕他疼,只管打,而且,要把伤全都露在面上,我自有道理。”
    两人分头行事。很快,坤宁宫里就收到了元佑入狱的消息。
    “娘娘,怎么办,元大人万一招出……”
    “他不会。”皇后还是那么处变不惊,她放下盖碗,抬头对梨花说:
    “大理寺大狱好进,你拿些银钞去,就说是元府里来送孝敬的,他们会让你进去看一眼。你对元大人说,按计划推在赵妃身上就行了。”
    赵妃这颗棋,本就是留到这时候用的。
    她一直以为,她的父兄,都捏在皇后手上,对皇后言听计从。
    梨花匆匆去了,皇后拿起桌上大公主画的一幅兰花图,看着看着,揉成稀烂。
    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的怨气是何时而起。
    皇后不得宠爱,这就像春天花会开一样自然,她有什么好埋怨的?
    是父亲得知她对表哥情有独钟,呵斥了她一顿,还是坚持把她送进宫?
    还是因为她为朱瞻基生下二公主的时候,太医告诉她,勉强受孕,使她母体受损,今后难以怀孕?
    而在她悲伤不已的时候,朱瞻基却守在,刚刚把出喜脉的孙才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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