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顿燕饮,天子成功的感觉到了危机意识,浓浓的危机意识。毕竟祁律现在是齐国国君,天子早晚有一天要回到洛师去的,如今天子还没走呢,祁律便这么“博爱”,又是狗子,又是包子的,天子觉得,自己要是回到洛师去,那自己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必须想个法子……
    天子抱臂站在齐公的花园中,祁律今日又有朝议,一大早上便不能陪着天子,让天子备受冷遇。
    就在此时,突听踏踏的脚步声,有人从远处走过来,定眼一看,原是周公黑肩。
    黑肩拱手行礼,说:“不知王上可是有甚么心事,黑肩可否分忧?”
    天子皱了皱眉,还未开口,黑肩何其通透一个人,自然已经看明白了,轻笑一声,说:“天子何故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儿担忧呢?虽国君无事不得离开国境,但也有例外,天子难道忘了么?卿士。”
    黑肩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
    无错,卿士。
    各国都有自己的卿士,卿士就相当于大总管,祭仲就是郑国的卿士。而天子也有自己的卿士,卿士总揽天下事物,辅助天子,乃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值得一提的是,在春秋的管制制度中,周天子最大,然后便是卿士,卿士之下才是诸侯。所以一般的洛师卿士都会由诸侯来担当。
    卿士可以常驻洛师,如今的卿士乃是虢公忌父。
    天子也想过,让祁律做自己的卿士,如此一来,祁律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往来洛师,想在洛师常驻都没问题,而齐国呢,天子新发展了高傒和国懿仲,二人才高八斗,而且忠心耿耿,绝对可以管理齐国。
    但问题也来了……
    如今的卿士乃是虢公忌父,虢国素来与洛师王室交好,虢公忌父还是天子的师傅,为天子肝脑涂地,出过不少力,虢公没有甚么过错,如果这么撸掉了虢公忌父的卿士一职,怕也不好。
    黑肩见姬林冥想,便知道天子是“心动”的。其实他来献计,也有一则私心。谁不知道,当年卿士的第一人选乃是黑肩,只不过黑肩作乱,卿士一职便落在了虢公忌父的肩膀上。黑肩一直觉得虢公忌父不如自己,各个方面都不如自己,但是虢公的地位却碾压了黑肩这个周公,让黑肩十足受挫。
    眼下有了这个机会,黑肩正好能趁机将虢公忌父拉下马背,岂不是一石二鸟的计策?
    就在天子犹豫之时,有人突然走了出来,黑肩嗓子里发出“嗬……”的一声抽气声,竟然是虢公忌父!
    忌父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似乎把他们方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虢公忌父岂不是知道黑肩在背地里“重伤自己”,耍把戏的话事情了?
    黑肩眼眸有些慌乱,稍微撇开眼目,不与虢公对视。
    虢公忌父走过来,对天子拱手说:“王上,忌父愿主动让出卿士一职。”
    他这话音一落,黑肩又吃了一惊,诧异的抬头去看忌父。卿士可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官职,又不是诸侯卿士,而是天子卿士,当年郑伯寤生卸任卿士一职,可是腥风血雨了一阵子,每个人都为了卿士打破脑袋去争抢,而虢公忌父竟然主动卸任。
    虢公忌父脸上都是真诚,并没有说违心话,又说:“忌父自知才识不及齐公与周公,只是有一些排兵的本事儿,倘或齐公能成为天子卿士,也是我洛师王室之幸事,忌父无才,万不敢霸占空职,还请天子应允,让忌父自请辞去卿士一职。”
    天子看向虢公忌父,说:“虢公,卿士一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职,你便不可惜么?”
    忌父挠了挠后脑勺,说:“忌父无法担此重任,因此无有可惜之处。”
    黑肩像是看痴儿一般瞪着忌父,忌父却不为所动,天子轻笑一声,点点头,说:“好,寡人答允了。”
    忌父听了,立刻笑起来,好似如释重负,说:“谢天子!”
    天子说:“应该寡人谢师傅才是。”
    说罢,天子转身离开了花园,往路寝宫而去。
    天子一离开,花园里只剩下周公黑肩和虢公忌父二人,黑肩不知怎么的,突然发起脾性,说:“你是呆子么!?多少人打破脑袋去抢卿士,你身为卿士,不闹闹抓在手中,竟然拱手让人!?”
    虢公忌父被他说得蒙了,眨了眨眼睛,挠了挠后脑勺,奇怪的说:“这……这不是周公为天子献计,请齐公作为卿士么?怎么……”
    怎么反而来怪罪自己?
    虢公忌父一脸迷茫的看着黑肩,黑肩心里还是气不过,的确,是自己献计,想要把虢公拉下马来,但是谁成想虢公如此实诚,别人还没拉他,他自己就翻身下马了,这反而……
    黑肩这个做坏事儿从没有罪恶感之人,心底里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子罪恶感。
    黑肩一甩袖袍,说:“懒得怪你!”
    说罢转身便走,虢公赶紧追上两步,他身材高大,两步跨到黑肩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手里捏着一个甚么顽意,方才卸任卿士都没有打一个磕巴,这时候突然变得结巴起来,嘴巴很笨的说:“我……我昨夜、昨夜弄疼了你,刚才特意去向凡太子求了药膏,我……我帮你上点药罢。”
    黑肩白皙的脸面瞬间有些发红,说:“你管凡太子求的药膏?你怎么说的?”
    忌父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忌父……如实说的,描述了一下周公的病痛,还没说完,凡太子果然是良医,便十足了然,拿了药膏给我,说只管药到病除!”
    黑肩听着虢公忌父对凡太子的高度夸赞,气的脸色更红,甩开忌父的手,埋头便走,说:“你这个呆子……你、你气我了!”
    忌父连忙追上去,说:“周、周公?可是忌父说错了甚么话?惹你不欢心了?”
    黑肩头皮发麻,能让一向心机深沉的黑肩如此炸毛之人,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忌父一人了,黑肩脸面还有些发红,色厉内荏的说:“你没说错甚么,因着你全都说了!”
    天子册封祁律为天子卿士,高傒国懿仲二子为上卿监国,祁律的地位再一步高升,可谓是羡煞旁人。
    祁律变成了卿士,天子心想,包子?狗子?看你们谁还能抢的过寡人。
    天子这么想着,迈着“六亲不认”的方步走进路寝宫,便听到公子小白叽叽喳喳的奶音:“苏苏!苏苏!小白想吃海鲜粥!海鲜粥鸭!”
    公子纠的嗓音说:“小白,不要闹君上。”
    祁律放下手中的简牍,捏了捏公子小白肉嘟嘟的面颊,倒是十足的宠爱,说:“乖小白,今日晚了,快去睡觉,否则不长个子,以后没有你二哥哥高,明日一早,孤便去给你熬海鲜粥,如何?”
    公子小白一听,立刻蹦蹦跳跳的说:“要!要比二锅锅高!介样、介样小白以后便能保护二锅锅啦!”
    祁律被他逗笑了,说:“快去休息。”
    公子纠拉着蹦蹦跳跳的公子小白,两个人很快从路寝宫出来,和天子打了一个照面。
    姬林眼眸微微打转,心中一笑,海鲜粥?怕是你们这两只小包子都喝不上,只有寡人可以独享了。
    齐国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过几日祁律便要离开临淄,随着天子回到洛师去,因此需要把手头的政事处理一番。
    天子走进来,祁律伸了个懒腰,揉着自己酸疼的肩膀,说:“天子回来了?”
    姬林走过去,帮着祁律按揉着肩颈,说:“太傅不要如此辛苦,林儿可是会心疼的。”
    祁律被他按得很是受用,十足解乏,轻轻的哼了一声,便感觉天子的手劲儿突然松了,祁律刚想让他继续按,哪知道身子一轻,已经被天子毫无征兆的抱了起来。
    还是最为羞耻的公主抱!
    天子的嗓音低沉沙哑,将祁律一下扔上榻去,笑着说:“太傅很久没有子夜之后看到林儿了罢?想不想……仔仔细细的看一看?”
    祁律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虽然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然……
    还是如此的没有起子,美味当前,不吃白不吃!祁律立刻大义凛然的说:“想!看!”
    祁律睡得昏昏沉沉的,心想着幸亏第二日没有朝议也没有廷议,可以多歇息一会儿。
    四周摇摇晃晃,仿佛身在水面儿,而且不知为何,头枕竟也如此僵硬,硌的祁律脖子直疼,祁律被晃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一抬手登时感觉酸疼无比,比批改了一天的文书还要酸疼。
    “嘶……”
    祁律抽了一口冷气,便听到耳边一个温柔的嗓音说:“太傅,醒了?”
    祁律这才完全醒过来,睁开眼目,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由又是“嗬——”抽了一口冷气,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来,瞪大了眼睛,说:“这……这是何处?”
    辎车里?
    摇摇晃晃,原不是水面,而是辎车之中。
    祁律哗啦一声掀开车帘子,外面荒芜一片,显然早就出了临淄城,已经走出很远了。
    天子眼中透露着一股精锐的光茫,让祁律躺下来,重新枕着自己的腿,说:“太傅,乖,再歇息一会子。”
    祁律震惊的说:“我们怎么出城了?甚么时辰了?律今日还答应了小白,给他做海鲜粥呢。”
    一提起海鲜粥,天子的酸味立刻冒了出来,危险的低下头来,直接将祁律壁咚在辎车中,说:“太傅你说,包子、狗子,还有男朋友,到底谁更重要?”
    祁律:“……”此话,从何说起呢……
    此时,临淄城中。
    公孙无知和祭牙结伴入宫,熟门熟路的来到路寝宫前,正好巧遇了准时来吃粥的公子小白。
    公孙无知大喊着:“君上,今日天色正好,春暖花开,咱们踏春去啊!”
    祭牙喊着:“兄长,我来找你顽了!”
    公子小白奶声奶气的说:“苏苏!小白来吃粥啦!海鲜粥鸭!”
    三个人喊了半天,路寝宫中请悄悄的,一点子声息也没有。
    公孙无知抱臂说:“甚么情况?”
    祭牙挠了挠头说:“或许还未早起,我大哥喜欢懒起。”
    公子小白用小肉手抓了抓下巴,说:“不会鸭,苏苏答应今日给小白熬粥哒!”
    三个人孜孜不倦的叫门,正巧郑国公孙子都路过,笑得一脸亲和,说:“诸位不知么?今日天色还未明朗,天子已经带着齐公上路,去洛师做卿士了。”
    公孙无知:“……”
    祭牙:“……”
    公子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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