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倒一直待在得月客栈,”齐烟笑了下,站起身,“还要再待一个月呢,姑娘若有闲,便来找我啊。”
    “好。”苏棠点头,看着一袭红影消失在雅间门口。
    待在雅间用完午食,苏棠方才踏上回路。
    心中却盘算着再盘几处铺子的事。
    城郊不若城中繁华,这儿的百姓平日里若买些东西还要走好一段路,布庄、酒馆都少的可怜,还有首饰、头面铺子……
    想着想着,苏棠脚步不觉一顿,只觉身后有人盯着她。
    她转头看去,除了人来人往的百姓,再无其他。
    苏棠蹙了蹙眉,可被人盯着的感觉仍未消失,她虽未曾察觉到恶意,可脚步仍快了些,朝小院而去。
    ……
    夜色已至。
    苏棠坐在八仙桌前,翻出易齐前几日寄来的书信,他已到了临安,不知若他知道他苦苦寻找的人在京城,是何等的精彩脸色。
    苏棠笑了下,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了。
    磨墨动笔,她便立刻写了书信。
    只是方才写了一字,门外一阵沉闷脚步声,伴随着几声轻哼:“那老匹夫!”
    说着,郁殊已走了进来,仍是绯衣如练,眸中隐怒,见到她时怒火一顿,继而隐了下去,本冷硬的语调生生拐了个弯柔了下来:“在等我?”
    苏棠顿了下,听着他方才的冷嗤,又想到宁夫人的恳求:“怎么了?”
    郁殊一顿,轻哼一声:“一个老匹夫入了牢狱,倒是找了一堆阿猫阿狗前来求情。”
    苏棠看着他,安静了一会儿道:“今日……宁夫人见了我。”
    “她见你……”郁殊刚欲反问,幸而下瞬已反应过来,话断在嘴边,脸色精彩纷呈,良久道,“老匹夫倒是会找人。”
    苏棠轻轻道:“宁大人究竟犯了什么罪啊?”
    郁殊一滞:“言失之过。”话落飞快看了她一眼。
    他恨不得所有人知道他待在苏棠这儿,甚至还曾暗中推波助澜一番。
    朝臣自然也听闻他在她这儿宿着。
    宁忠那老匹夫不止说他“独掌大权、越俎代庖”,更说他来找苏棠是“枉顾天伦,不懂男女之防,男女本授受不亲,身为摄政王却无视礼法,成何体统!”
    可迎上苏棠的目光,最终只闷闷道了句:“小罪罢了。”
    只怕他真说了,她明日便不再让他前来。
    苏棠不解:“嗯?”
    郁殊静默良久,作声道:“放心,明日我便将老匹夫从大牢扔出去。”
    不是因为他不生那老匹夫的气,而是他不想旁人看轻苏棠。
    苏棠闻言一怔,心口那种温热的感觉又来了,她匆忙低头,手有些忙乱拿过毛笔,继续写着书信。
    郁殊只当她在练字,站在一旁看着她,长睫在她的眼睑上映出一圈阴影,肌肤莹如玉泽,唇不再紧抿,反而微微翘着……
    他顺手给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苏棠一顿,抬头看他一眼,笑了下,端起茶杯。
    郁殊看着她嘴边那抹笑,心口一动,可宁忠那老匹夫的那番话又钻入脑中,他蹙眉,不觉开口:“苏棠,你何时给我个名分?”
    “咳……”苏棠被入喉的一口茶呛到,剧烈咳嗽出声,眼角挤出了两滴泪花。
    郁殊走到她跟前,苍白修长的指尖随意将她唇角沾的一滴茶珠抹去,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纸页。
    而后,身躯一滞。
    那刻,郁殊只觉自己脑中、心口如装着一大片被点燃的炮竹,同时“轰”的一声炸裂开来,炸的他头晕脑胀。
    他拿起书信:“你在写什么?”
    那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易齐,佳人在京,速来!”
    第64章
    苏棠满眼莫名,循着郁殊的目光,朝那封信看去。
    字迹隽秀,纸页齐整,并无异样。
    她复又看向郁殊,方才还好好的,而今却满眼的幽怨,不由蹙眉问道:“怎么?”
    郁殊心里凉飕飕的,思绪都停转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这信,你写的?”
    苏棠眉心皱得更紧,她方才写时他就在身边,怎会不知是她写的?不由没好气了几分:“是,上面不还写了名字,给易齐的。”
    “不用你说,我识字。”郁殊将信放在桌上,心里如蒙着一层炮竹炸后的浓烟,呛得他心里酸胀,却又说不出重话,最终只道,“你想让易齐来陪你?”
    苏棠不解:“什……”刚说了一字,她便反应过来,抬头看着郁殊,下刻将书信拿起来便要朝里屋走。
    郁殊心一凉,忙要跟上去。
    苏棠却突然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道:“信是我写的,‘佳人’不是我。”
    这一次,再未停留,直接进了里屋,房门“碰”的一声关上。
    郁殊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佳人”是旁人,唇不受控的弯起,待反应过来匆忙敛起笑。可想到方才自己头脑一热便口不择言,心中阵阵懊恼。
    看着紧闭的房门,郁殊垂眸,默默朝里屋走去。
    房门未曾落锁,苏棠正安静坐在床边,翻看着牙行给她整理的各处要出手的铺子,听见身后动静也未曾回首。
    “咳……”郁殊清咳一声,走到她身后,“方才那些混账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那不是捻了易齐的酸吗。”
    苏棠整理手中告示的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仍旧不言不语。
    郁殊见状,试探地转了话:“你大抵还没用晚食,可是想吃馄饨了?”
    苏棠闻言一怔,方才没觉得,此刻一说,竟真的有些饿了。
    郁殊又道:“我去备着?”
    苏棠终于扭头看向他,而后徐徐道:“所以,那夜的馄饨,当真是你包的?”
    郁殊脸色一变,那夜的馄饨她说不甚好吃,他总不能再提是他一下午的成果?
    可迎着苏棠的目光又否认不得,最终转头走出里屋。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刚要低头再看手里的铺子,一旁竖着的铜镜却清晰映入眼中,镜子里的人,唇角微弯。
    ……
    翌日,大牢。
    宁忠正待在熟悉的牢狱中,等着一会儿的杖责。
    自入朝为官,便时不时有人说他当谨言慎行,可他偏生忍不下。
    先皇还在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言官,平日里进些直语谏言,虽无人责罚,但他四品官职到从四品,再到五品,险些被发配出京。
    直到那专权蛮横的摄政王当政,他成了牢狱的常客,便是杖责一年都有上两三次,每每夫人边上药边落泪,要他谨慎着些,他一个不从,夫人便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比杖责还痛。
    可这官职,却一步一步往上升,直到升到谏议大夫。
    狱卒走了进来,拍了拍牢门:“宁大人,走吧,咱们这次轻些。”
    宁忠起身,熟门熟路领罚,以往倒没觉得怕,不知为何,今次竟有些发虚,到底是老了。
    眼见板子便要落下,宁忠紧闭着眼睛。
    “慢着。”轻飘飘的二字飘了过来。
    狱卒早已跪下行礼。
    宁忠睁眼,正看见披着绯色大氅的郁殊走了进来,当时气不打一处来:“老臣不过杖责二十,王爷还要亲自监刑不成!”
    郁殊站定在牢狱门口,大氅细细拂动着:“将宁大人接出去吧。”
    “是。”门外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搀着宁忠便要往外走。
    宁忠一顿,看向郁殊:“你不要以为放过我,我便不会再弹劾你,郁殊,你欺君罔上,专权蛮横,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呵……”郁殊讥诮一笑打断他,转头看着宁忠,“听宁夫人说,辅相被软禁时,宁大人没少四处奔波替其开脱?沈世子上奏赦免辅相时,宁大人更是第一个附议的?”
    辅相,是他手底下的人。
    宁忠一僵,不自然看向一旁:“都是朝臣,我……”
    余下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小皇帝当政不过十日,便急于铲除异己,朝堂之上不少朝臣结党营私。
    摄政王虽混账了些,但到底任人唯贤,且有几分真本事。
    “哼。”最终,宁忠一甩袖朝大牢外走去。
    只是这刚正不阿的背影,在看见牢狱门口的宁夫人时不觉低了下来:“夫人息怒……”
    郁殊仍站在牢狱门口处,听着宁忠那句句讨好的“夫人”,不知为何,心底竟甚是歆羡。
    他想称苏棠“夫人”,可却又怕逼得太紧,她再如当初那句“腻了”一般,不肯对他放半分心思。
    “王爷!”高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道,“之前来过王府找您的那位白衣公子,今日去找苏姑娘了。”
    那公子倒是来过几次,只是王爷次次不见。
    郁殊一顿,下刻转身飞快朝外走去。
    ……
    苏棠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男子,满眼不解。
    她今日去看了几处铺子,有几家很是满意,回来时便被拦住了。
    “苏姑娘。”白衣男子对苏棠一拱手,清雅一笑。

章节目录

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御书屋只为原作者鱼曰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鱼曰曰并收藏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