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蹙眉:“好丑。”
    “里面的陷是提前调好的,糯米面粉也是提前揉好的,食材现成,卖相虽不咋好看,但味道应该都差不多。”柳氏笑着宽慰道,“第一次做,别让里面的馅漏出来,便已是不错。”
    想当年,她第一次搓汤圆时,里面的芝麻馅流得到处都是。
    沈琉璃弯唇一笑:“嗯,熟能生巧嘛,我多搓几个,肯定会一个比一个好。”
    眨眼间,柳氏又搓好一个,放在案板上,见沈琉璃包得形状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遂推了推她:“去外边玩,或者陪你儿子和夫君,娘不需你帮忙。”
    “他们才不用我陪,傅之曜与祖父在院中对弈,大哥陪着招宝玩呢。”沈琉璃说,“我就在这陪娘包汤圆。”
    她的后半辈子在陈国,在东陵,日后同祖父和娘亲相聚的日子会越来越少,年关被沈茂带到上京,又错过了同他们过年守岁的机会,心中甚是遗憾。自她去了陈国,已经两年没同家人一起过年,以后这样的日子更是难得。
    她想多陪陪娘,陪陪祖父。
    母女俩一边搓汤圆,一边闲话家常。
    所有的汤圆被沈琉璃和柳氏包揽完了,没有假手于人,随后将各种口味的汤圆一并下锅,并未分开煮。
    柳氏搓的汤圆大小一致,皮儿薄,馅儿足,单论口感肯定要胜沈琉璃一筹的,方才安慰她所谓的味道差不离,实则从细微处见真知,可呈现出不同的口感差,自是比沈琉璃搓的汤圆味道好。
    全部放在一起煮,好坏兼宜,各凭运气吃到味道更好的汤圆。
    明城的天气总是暖阳高照,柳氏吩咐下人将汤圆直接端到院里的石桌上,人手一碗,吃着汤圆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沈安赞不绝口:“味道不错,香甜爽滑,等会儿我再去盛一碗。”
    柳氏笑道:“今日元宵,别得没有,汤圆保证管够。”
    老侯爷输了棋,没在傅之曜手上讨到好,开始还不大痛快,可一碗美味的汤圆下肚,顿时乐呵呵了。
    或许,老侯爷和沈安心底对傅之曜仍有抵触,但因着沈琉璃的缘故,谁也没将这份敌意展露在面上,这里既不是东陵,也不是上京,就当傅之曜只是沈家的姑爷,该如何对待,便如何对待。
    老侯爷和沈安一碗热汤圆见了底,却见傅之曜碗里都没怎么动,只吃了一个,且那表情甚是怪异。
    问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沈琉璃抻长脖子,发现傅之曜碗里的汤圆基本出自她的手,问道:“不好吃吗?这些不怎么圆的,都是我搓的,我尝尝。”
    话落,便要伸筷子夹傅之曜碗里的汤圆。
    傅之曜紧敛眉头,见她像是不知情,端着碗躲开:“以前没怎么吃过甜食,粘牙,感觉不太习惯。”
    别人碗里都有这种形状不规则出自于沈琉璃手笔的汤圆,他们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完,没道理自己受不住,说出来岂不矫情。
    何况,汤圆都是摆在桌上,每个人自己挑的,也不可能有人故意使坏。
    然而,傅之曜哪里知道汤圆有甜的,也有咸的,他端的这碗里面恰巧有几个咸汤圆,是沈琉璃按照白糖的量加的盐,柳氏让她随意搓,估计也就没留意到,可想而知有多咸了。
    只是他运气‘不错’,全进了他的碗。
    沈琉璃眉眼弯弯地望着傅之曜,唇角微翘:“没事儿,等你多吃两个,习惯了这种口味,就会觉得甜丝如蜜。再不济,你喝一口米酒汤,吃一口汤圆,就不会觉得粘牙了。”
    沈琉璃对甜食倒是不惧,汤圆是糯米做的,确实会有点粘牙,可搭配上米酒汤,便是绝佳的舌尖体验。
    傅之曜的视线在她莹白的小脸上转了一圈,面无波澜地咬下一口汤圆,龇,咸得发苦。
    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老侯爷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说:“阿曜,若你实在不喜欢甜的,换一碗咸的,别勉强。”
    傅之曜面色一僵。
    再来一碗?
    看了一眼碗里被他消灭近半的汤圆,坚定地摇头:“不,比起咸味,我更可喜欢粘牙的甜。”
    柳氏见状,在旁劝道:“慢慢吃,不够,还有。”
    傅之曜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见大家吃得开心,也勉强挤出一抹笑,赞道好吃。
    奇怪的是,虽觉得这碗咸汤圆难吃到吐,但心底隐约是愉悦的,可能是被这种氛围所感染。
    招宝黑溜溜的眼睛转个不停,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手舞足蹈,别提笑得多开心了。
    沈琉璃夹起一块黑芝麻味的汤圆,放在招宝的小嘴边,笑眯眯道:“想不想吃?”
    招宝没长牙,只能舔舔味儿,又吃不到嘴里,急得嘤嘤嘤,那副贪吃的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小胳膊,小腿儿直蹬。
    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欢声笑语充斥在小院。
    *
    一碗咸汤圆的后果,便是导致傅之曜不停地喝水,连灌四壶水,晚上出去逛元宵灯会的时候,傅之曜时不时被‘人有三急’光顾,沈琉璃看了一眼护城河里璀璨如星光的花灯,顿觉扫兴不已。
    “没事喝那么多水干甚,我们还没放花灯,还没好好地逛逛庙会,也没看到最精彩的舞狮……”沈琉璃委屈巴巴地埋怨,转身就走,“找个就近的茶楼,坐坐。”
    茶楼里有如厕之地,有茶有水,傅之曜再喝点,今晚儿可以常驻,不必归家了。
    傅之曜憋得难受,面色微微黑沉,哼道:“还不是怪你。”
    又不是甚勤快人,没事包什么汤圆,捡现成吃不好么?
    沈琉璃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手指着自己:“怪我?这种事能怪到我头上?是我逼你的吗?”
    她的声量大,周围人多,顿时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
    看这架势,大家以为年轻的小夫妻即将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有人甚至顿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傅之曜一把拽住沈琉璃细白的皓腕,拖拽着她往就近的茶楼而去,奈何今日是上元佳节,早早就被乡绅显贵预订,座无虚席,他们本就昨日才堪堪赶回明城,也就忘记定位置赏花灯。
    沿街走过去,全部爆满。
    “你们男人解决内需简单啊,找棵大树,不就行了?”沈琉璃斜眼觎他,揶揄道。
    找棵大树,找棵大树……
    傅之曜面如猪肝色,可能真是憋得狠了。
    沈琉璃偏了偏头,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夫君可还记得太后那场寿宴,你吃坏了肚子,对我说得可是要多直白,就有多直白,结果身上那净房味儿,当真是回味无穷。啧啧,现在装甚么文雅?”
    顿了顿,傅之曜咬牙道:“走,去找树。”
    结果,两人转来转去,摸到黑巷子中,当真找了棵树,不是茁壮的大树,而是一颗弱不禁风的小树苗,个头还没傅之曜高。
    沈琉璃站在不远处望风,听着身后淅淅沥沥的水声,绵绵不绝,小脸又黑又红,这厮究竟喝了多少水。
    催他:“好了没?”
    傅之曜瞟她一眼:“等着。”
    事真多。
    沈琉璃捂了捂耳。
    完事后,两人重新返回主街。
    街道两旁挂满灯笼,恍若蜿蜒的长龙,映着夜幕犹如白昼。猜灯谜,踩高跷,各种歌舞活动,分外热闹。
    “阿璃,去挑个花灯,为夫陪你放。”傅之曜望了眼远处河流飘着的一盏盏花灯,伸手去牵沈琉璃,却被她一把挥开,“拿开,没洗手。”
    “什么毛病?洗手跟放灯有甚关系……”傅之曜低眉看了眼自己的手,绝世容颜顷刻间沉了下来,“没用手。”
    “不用手,软搭下来,岂不是尿裤子上了?”沈琉璃一副‘你别懵我’的表情。
    傅之曜:“……”
    半晌,郁猝道:“我去河边洗手。”
    傅之曜转去洗手的空当,沈琉璃忽然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哟,我当是谁呀,竟是你这个没良心的?”
    沈琉璃转身。
    呵,这不就是他乡遇故知么?
    “萧明月!”
    “沈琉璃!”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两个姑娘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你给我一掌,我给你一拳,甚是不雅地搂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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