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溪追到地下停车场,看见秦潇的车已经启动,她冲了过去。
    “…秦大哥…”她喘着气大喊。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很亮,张恒把车窗降了下来,秦潇坐在座位上端详着她因跑步而微红的脸,他没想到她会过来找他。
    “上车说。”他说道。
    张恒和警卫员随即下了车,黎溪上了车。
    他先发制人,说:“如若你过来是想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再往来。离别在前,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来伤人。”
    “不是。”她被他说中,心急,下意识慌乱反驳。
    他低笑起来。
    黎溪一时语塞。
    秦潇低头,吻上了她。
    她挣扎推开他,他紧紧攥住她。
    因为舍不得,他便有些疯狂,吸吮她的舌头,还咬伤了她的嘴唇。
    她痛得惊呼一声。
    他听见她的痛声,还是没放手,舌尖挑逗她的舌尖,继而胡搅蛮缠,直至两人呼吸渐渐加重,他又亲上她的眉眼,又移下亲到脖子,又往上移把她唇上流的血吃了又喂给她。
    有些饥不择食的慌乱感。
    良久,他才放开了她。
    两人的嘴里已经有了一股血腥味。
    “我走了,你应该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估计往后一段时间会很忙,我应该是很久不会在你的生活中出现。”
    黎溪低头不看他:“秦大哥…谢谢你…我哥好了…真的谢谢你…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的…”她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这里面是一千两百万…密码是一二叁四五六…你取了钱后…不用把卡还给我…我挂失就行…”
    秦潇看着她手上的银行卡,只一瞬,就知道她的钱是借谁要的了。
    一辈子都记得他的恩情吗?
    他盯了她一会,笑着说:“亲密生气的时候叫我秦潇,疏远时就叫秦大哥,只要溪溪一开口称呼我,我就知道溪溪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一别两宽。”她低声说,不想理他。
    他还是笑着看她,没回。
    黎溪心里便有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要么是没有表情,要么就是笑,脸上永远不会出现第叁种表情,她竟连他皱眉的样子都没见过。
    她气得又当着他的面把电话卡拿出来,掏出钥匙骤然把电话卡用力划成两半,让他明白她和他今日起恩断意绝,让他永远联系不到她,她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秦潇面上还是笑,温柔提醒说:“别把手划伤了。溪溪现在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幼稚感。”
    “在遇到一些事,听到一些话,无伤大局的情况下,我的耳朵会恰到好处的聋上一阵。”他解释他为什么会偶尔不回复她的某些话。
    她觉得自己如跳梁小丑,她上上下下在表演,他笑着看她任性玩闹,她便气涌胸口。
    “秦潇,你有过失控的时候吗?为什么你总是露着一副虚假的笑容?或者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目光犀利地看着别人。你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比如现在,你端坐在这座位上,手交叉平整地放在膝盖上笑着看我,完全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睥睨一切的和我说话,多数的时候你总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不容别人反抗。”
    她声音又调高了两分问他:“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么多面是已经有人格分裂症了吗?你现在又是哪个人格在和我说话?”
    秦潇看她,笑说:“溪溪每次都问我同样的问题,但我也还是要好好回答的。我有过一次失控,就是要了你的第一次。现在的我如泰坦尼克号上的船长,情绪不稳,方寸大乱只会让我和别人都粉身碎骨。
    作为人民公仆,微笑是必备的,哭丧着脸会被媒体说我不热爱工作,为人民服务意识不强。
    真理掌握在新闻记者们的手中,他们可不管我今日开心还是不开心,昨日有没有病痛。只要我一上岗,他们想看到的,想拍下的必定是我面带着微笑。
    当然,私底下我是不愿意笑的。至于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我应该是一个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民公仆。”
    黎溪心底突然有那么一点痛。
    她又愤怒地拉开他交迭的双手,把他端正坐着的身子用力往后推倒靠在了椅背,她不想看他这种上位者的坐姿。
    她今天怎么样都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
    “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只和你睡过,我之后还和秦钰睡过,还和我哥睡过,也和尤瑾容睡过,反正都和你睡了,我也不在乎多一个还是多叁个。”她说。
    秦潇并不会因为她的那点力气推他而会后倒,只是为了让她解气,随了她的意顺势靠在了椅背。
    他本想再坐好,可听她说完那番话,忽然就觉得这样靠一靠也不错,却是顿了几秒后,还是起身坐好。
    车内短暂的沉默。
    他先开口说:“睡了就睡了吧,这没什大不了。在我心里,只要不被外界知道,每个人都有放肆的权利。”他顿了顿,“你气急败坏什么话都往外说的脾气要改改。在我面前说无事,去外面说了容易惹事。”
    他又笑着说:“没有了联系方式,不期而遇也是一种浪漫。”
    他把她手上的银行卡收到她包里,说:“钱你拿着,就当我的赔礼。”
    他又把她抱到怀里:“和我说分手的也是你,生气的也是你,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现在在你眼里,我笑也是一种错误,如若我嘴角下垂,你肯定又会说我哭丧着脸让你心情不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他笑,“溪溪比我还霸道。以后我们的女儿也如你这么霸道,我肯定要左右为难。那你想看我哪副面孔,以后我面对你时,都露出那副面孔。”
    黎溪语塞,他总是这样,所以她嘴里那些更狠更伤人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亲了亲她,看着她的眼,温柔说:“我不在南市,若遇到事有小钰陪着你也好。”
    她忽的用力紧紧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胸膛,深深吸了一口他的气息,说:“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以后我们都会过得更轻松,希望你以后有个省心的爱人,希望你活得不那么累。
    秦潇笑着说:“你的对不起我收下了。”
    黎溪松开他,她眼里的难过换上了认真严肃。
    她抬起头看他。
    这一次,她的演技应该是让他看不出了吧。
    “这段时间尤瑾容帮我照顾我哥,我和他长期共处一室,日久生情,昨天和你在车上做那种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心里想的不是秦钰,而是他。所以,我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她把银行卡从包里拿出来,“过段时间我也会和秦钰坦白我和尤瑾容的事,既然我决定和他在一起,我就不想再和我男朋友以外的人有什么金钱上的往来,你帮我找了医生,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钱的事尤瑾容他会帮我出。”
    秦潇盯着她的眼,良久,接过了她的银行卡,对她微笑。
    她浑浑噩噩地进电梯,脑里是他最后的话语。
    “喔?是吗?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送请帖,我在这里先预祝你们能百年好合。”
    她差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最后还是镇定又有些害羞地笑着说:“谢谢,以后办满月酒了也希望你能来。”
    那时,他还是朝她微笑,陌生又疏离,眼里的温柔换上了往日的犀利。
    他每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时,她就知道,他不会再主动找她了。
    这一局,她胜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会如释重负,可电梯关上的那刻,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里出来,忽然就觉得某些地方有些微疼。
    天堂与地狱,道德与堕落,她果然是没办法选择后者。
    “黎溪?”一道声音试探问道,语气里带着些意外。
    黎溪抬起婆娑的泪眼,身骤然发抖,本痛苦的心瞬间变成了愤怒。
    眼前站着四个人。
    一个是她最害怕的人,魏殷。
    一个是她最厌恶的人,何陵。
    另外两位漂亮的姑娘她没见过,但从穿着和气质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没想到魏殷和何陵竟是认识。
    其中一位瓜子脸的姑娘笑着问:“这是?”
    何陵说:“高中和我表白过的隔壁班女同学,我一直遗憾没接受她,没想到我们还真有缘。”他看着没有打扮,脸上依旧素净,眼里还含着泪的黎溪,换上了自认为友善的笑脸,“你还没恋爱吧?你需要帮助吗?”
    “穷人唯一需要帮助的就是穷病。”魏殷说。
    其中一位姑娘没忍住轻笑出声,那清脆的声音在空旷亮堂的医院里把黎溪的羞耻自卑放大了数倍。
    “怎么?今晚想到会所卖笑?”魏殷说。
    那位姑娘笑声戛然而止,她还要靠魏殷把她捧红。
    黎溪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魏殷,他两只被秦潇弄伤的手还绑着纱布,手指头也接上了。
    她懒得理何陵魏殷这种人,没回他们的话,绕过了他们,便自行走了。
    何陵一直在惋惜当初没接受黎溪,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想尝尝黎溪这种素味。今天看见她,想着怎么样也要问到号码。
    他挡住黎溪的去路,语气里带着温柔,说:“能把你的号码给我吗?”
    “这种没身材,就一张脸勉强能看的女人。何陵,你浪费我五分钟了。”魏殷说着便继续往前走去,轻飘飘说,“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品味低下,碰这种女人不怕噩梦找上门吗?”
    何陵因魏殷的话脸上的笑僵硬了下,他掩饰眼底的愤怒,私生子这个身份是他的痛处,他名义上的母亲为了牵制他和他生母,让他跟了生母姓。为了不让他的名字出现在圈子里,还故意给他取了与赵家长子赵凌同音的名。
    魏殷这样不留情面的当众揭短,让他实在难堪屈辱。
    要是他是尤家嫡长子,魏殷根本不敢跟他这样说话。他生父的身份比魏志强魏殷这种满身铜臭味的人强了一个阶层。
    他定了定气,赶紧问随后赶来的司机拿了纸和笔,写下自己的号码塞给了黎溪。
    “记得联系我。”他说。
    黎溪因着刚和秦潇断了关系,心里压抑到了极限,又听见魏殷这样当面连连羞辱她,那些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气得连脚下的血液也跟着往上一股涌入封住了脑子,此刻她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完全凭本能行事。
    “魏殷!你站住!”她愤恨地冲上前,手扬起想用力扇魏殷一个耳光,可看到魏殷定在原地等她,面无表情看她时,她突然想到了那句打人不打脸,理智就在一瞬间冲破了堵着脑门口的血液。
    她狠狠朝魏殷的膝盖给了一脚,然后跑走了。
    魏殷猝不及防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呆了,吓得不敢说话。
    所有人都以为黎溪会给魏殷一巴掌,就连魏殷也觉得是这样,但谁都没想到黎溪临时改成了踹人。
    大家心里不禁猜测魏殷和黎溪到底什么关系,但不管什么关系,他们都知道黎溪的下场不会太好。魏殷整人的手段不是开玩笑的。
    而何陵更是没想到黎溪认识魏殷,更没想到柔弱的小狗会狗急跳墙,当众直呼魏殷的名字,把魏殷踹得跌坐在地。
    看着魏殷脸上的不可思议,他心中的愤怒变成了暗爽。
    但又不免有些可惜黎溪,以魏殷这种纨绔,她极有可能被魏殷强迫到他的会所卖笑,这可能还是好的。
    他内心叹了叹气,他这样的身份,还不足以能从魏殷手下救出黎溪,况且他也不会为了黎溪去当面得罪魏殷,他还指着魏殷引他和圈内公子哥们打交道呢。
    他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左上方的摄像头,要是这里有围观群众透露给媒体,明天肯定是头版头条。
    {魏家继承人仗势欺负穷家女,穷家女被玩弄于鼓掌,愤恨上门讨要公道,一怒之下踹人以示泄愤}
    今晚凌晨的爆炸性新闻内容。
    魏殷应该能体会体会什么叫半夜鸡叫了。
    如果就地取景,内容里再添些逼迫穷家女到医院打胎,穷家女为了保护腹中孩子誓死不从,再衍生到纨绔子弟能否经营好一家跨国企业,可能就更有意思了。
    他突然期待明天快点到来,期待明天早上股市开盘时,魏氏集团股票跌停封板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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