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捡起印章看了看,放在了炕桌上。
    林念营绷着笑,倒了杯水让她漱口。
    和暄噙着水咕噜咽了。
    林念营无奈地放下杯子,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推开林念营,和暄看向苏梅打开的第二层。
    第二层有三个格,分别放了金制的方孔钱,紫竹笔和一本书。
    顾老余光扫过书名,心下一惊:“给我看看。”
    说着拿方帕垫着手接了过去,小心放在炕桌上,轻轻抚过上面的烫金大字,《九转金针》,前面讲针灸驻颜,后讲针灸医病。
    他也只在传说里听过这书,一直没有寻到,没想竟在刘家人手里。
    和暄对书不感兴趣,瞅了眼,便将木光落在那枚金钱上,黄灿灿的真好看了,拿起来,伸舌刚要舔一口,尝尝味道。
    林念营忙伸手挡了下,和暄的舌头碰到林念营的手,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下。
    “和暄!”苏梅扬了扬手,“你怎么又咬人,再有下一次,妈妈要生气了。”
    扬手是要打人,这个和暄知道,遂忙往炕上一趴,反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屁屁:“不、不……”
    小瑜儿看得直乐:“和暄,你坐着不动,妈还打不到你的屁股,你这样,不是明着要妈打吗?”
    和暄:“乖。”
    苏梅伸手将她抱起来:“知道你乖,也不是故意要咬五哥的,妈妈不打你,你跟五哥说声对不起。”
    “不、不……”和暄急了,她是想说对不起的,可一张嘴,吐出来的都是,“不不……”
    “别急,”苏梅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妈妈知道,和暄跟哥哥说的是‘对不起’。”
    “嗯嗯……”和暄忙点了点小脑袋。
    “没关系。”林念营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想到了在花城跑到他跟前要糖的两个男孩,大的为着一块糖对着小的拳打脚踢,小的更是有一股狠劲,一头将大的撞倒,骑在对方身上又抓又挠。
    而他妈半靠在床头,却视若无睹,好似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只一个劲地问他,小婶一个月给他多少零花钱,一年给他做几身衣服,吃食上跟赵家兄弟、小黑蛋可有差别。
    回来前,老族长叫他过去说话,言语间无不再说,他能有今日的体面、端方,离不开小婶和赵叔的言传身教。
    那时他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满打满算他在家也就待了两年,不及童子军的一半。
    要说品格、气质的养成,那肯定是教官和老师的功劳。
    可若没有小婶和赵叔前期的照顾和培养,他能进童子军吗?
    便是有爸爸和奶奶留下的人脉,他若没有在小婶的陪伴下摆脱以往的懦弱,跟赵瑾一起努力提高文化课,随赵叔去军部锻炼身体,没有记下小婶言语间的经济换算,也入不了杨副师长的眼吧。
    想想那两个同母弟弟,再看看他的今天,林念营一时羞赧,一时涩然,情绪起起伏伏,脸色复杂难辩。
    “啊~”刚咬了哥哥,和暄还有几分歉然,遂开了第三层,取了里面的金算盘,第一个抱给林念营看。
    林念营回过神来,接过算盘,平复了下心情,细心地教她拨算简单的加减。
    苏梅收好东西,合上檀木盒,看着林念营低垂的眉眼,心头止不住长叹了声。
    刘舅舅和老族长这会儿给和暄添补这些,未尝不是在替念营找补,毕竟他不是小黑蛋跟她有血源关系。
    这是怕他不打一声招呼去了亲妈哪儿,自己心里不舒服呢。
    晚上,哄睡好和暄,苏梅歪斜着身子依在炕桌上,看赵恪忙活着掏灰添柴。
    赵恪忙活完,出去洗了把手进来,冲了杯菊花茶放在她手边:“担心念营?”
    “嗯,”苏梅捧着杯子喝了口,“回来前,舅舅和老族长应该是说他了,我下午瞅着有点不对劲,相处起来跟人隔着距离,这是拿自己当客呢,你明天抽空跟他谈谈。”
    “他还矫情上了,”赵恪嗤了声,道,“舅舅和老族长说他不应该吗?这么大的人了,家里盼了两个学期就等着他回来过年呢,结果倒好,来了这么一出。还有,和暄不是他妹妹吗?不想我们也就算了,妹妹出生都快一年了,他也不想见见?”
    苏梅噎了噎,不过也能理解赵恪的气愤,他是真将小黑蛋和林念营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转头才发现,在林念营心里,他们一家加起来,可能还不足人家生母的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你要这么想,我们好好的,他妈不是说病的快死了吗。那孩子心软……”
    “行了,别护他了,都16岁的人了,轻重缓急他心里掂得清楚。”生母病重,是该看。赵恪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理解是一会事儿,心气不顺也是真的。
    妻子担心他大冬天的坐火车一路碾转,吃不好睡不好,过去了心里上再受到什么冲击,或是跟继父那边打起来,几个晚上没睡好。他呢,可有想起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
    要不是舅舅和老族长说他了一顿,签完协议他是不是就直接回京市了。
    敛了敛眉,赵恪收了杯子炕桌,小心地将闺女往一旁挪了挪,展开被子道:“睡吧,别担心了,我明天保证跟他好好谈一谈。”
    赵恪的谈一谈就是一早将人唤起,先随他们沿江巡视,回来过招,然后一遍遍完虐。
    直揍得林念营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过效果也是杠杠的,林念营身上的距离感没有了,跟大家相处起来自然而又热情。
    赵恪呢,心头那股气没了,转而又心疼起孩子来了,想着他们改天就走了,这不,带着他们进山猎了头野猪,让江师傅给他们做了炖杀猪菜,又给他们做了些肉干,肉酱,炸了些丸子,麻叶、小酥肉。
    ……
    五月开河,土地解冻后,赵恪挑了两个后生,一边犁地播种,一边手把手地教他们开拖拉机。去年开垦出来的地全部种上后,他带着两人,又开垦了三百多亩荒地,种上了玉米小麦。
    六月,赵瑾、林念营毕业,一个进了童子军当教官,一个进了财务部当了名会计。
    8月,h卫兵和学生响应号召,举行了全国大串联。人数之多,范围之广,空前绝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祝大家牛年大吉,牛运享通,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樊聆、姝然3个;棉花、紫涵、自由女神、木呆小肥羊、遥遥xyc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萍萍、没日没晔100瓶;黎夏、一张安宁30瓶;雅子知心湖、2586488220瓶;fall摸onqd17瓶;stranger.、安然、zoe、过期仙丹、爱吃肉的猫10瓶;吉光8瓶;蓝星、小小虫6瓶;㎡、十一、怀秋、zy5瓶;土豆3瓶;然然、叶十七、鱼找水、jessie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7、第237章
    9月初,上面通知,各地串联的h卫兵、学生免乘车费,国家给予生活补助。也就是说,大串联的交通、吃住统统不要钱。
    哇,还有这等好事!
    于是,六月便已停课的大、中学生,还有小学生,兴高彩烈地加入了大串联的洪流,长知识,见世面去了。
    伊嘎跟前进农场的地理位置要偏些,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冲击,暑假过后,正常上课。然而听到广播里宣传的政策,上至老师、家长,下至学生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多好的机会啊,不花家里一分钱,孩子们不但能坐到不曾见过或是极少乘坐的汽车、火车、轮船,还可以见识一下不同的城市风光历史遗迹,认识来自无湖四海的少年朋友。
    去!去冰城去京市去沪上,看看运河看看长城看看海上风光,再去瞅瞅那几个著名的大学,认一良师,交二三知己,这都是一辈子的财富。
    小瑜儿打电话回来一说,赵恪便先应了。
    当天他便找班长报了名,跟人约好了出发的时间,提着书包,背着铺盖回来了。
    和暄拖着学步车在院子里追着小鸡疯跑,顾老坐在门口一边备课,一边看着她。
    汪师傅在后院晾晒干菜,赵恪在隔壁办公,苏梅跟茶大娘去南边的湿地捡拾野鸭蛋、鸟蛋去了。
    “和暄,”小瑜儿放下藤箱和网兜,掏出一个发卡,冲小家伙扬了扬,“看,小哥给你带了什么?”
    “花花。”和暄扶着学步车跑过来,嘴一咧,溜下一串口水。
    “对,花花。小哥给你戴在头上好不好?”小丫头爱美,不让苏梅给她剃头,留的头发有两寸那么长,赵恪每天特别温柔地拿皮筋给他闺女于头顶扎上两个小揪揪。
    和暄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揪揪,头往他面前一伸:“戴。”
    小瑜儿撩起她的刘海将发卡别在耳上左侧,然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口水,“和暄又长牙了?”
    和暄张大嘴巴给他看:“长。”
    “哇,又长了两颗呢。”
    “嗯,两。”和暄摸了摸头上的发卡,抱着学步车调了个头,转身噔噔跑到顾老面前给他看,“漂漂。”
    “对,漂亮,我们和暄美极了。”
    “哈哈……美。”和暄捂着小脸,开心得不行。
    顾老拿湿毛巾给她擦了手脸,递了个西红柿给她啃,随之问小瑜儿道:“学校停课了吗?”
    小瑜儿把行李提进屋,洗了把脸,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在顾老身边坐下,点点头:“丹雪姐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到泸市了,特别热闹。车站、各大院校、招待所、国营饭店全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
    光是想一想那般盛况,小瑜儿便觉得热血沸腾,精神十分亢奋。
    顾老却听得眉头深锁:“那还不得乱套了。”
    “怎么会乱?”小瑜儿不解道,“各地都建有接待站,管吃管住管交通,每一支队伍都有班干部组织带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往大城市跑,像我珺姐他们便组织了人重走长征路,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今儿准备出发,先到韶山,再去瑞金,然后从井冈山到延安。璋哥他们更有意思,立志要走遍我们国家的版图,还说最后一站就定在咱家。”
    顾老听着小瑜儿兴致勃勃的述说,再看他一脸热切,双眸发亮,轻叹了声:“那你有没有算算全国我们有多少大、中、小学生?”
    “这么多学生到处游走,给交通部门、各大院校、名胜古迹和景点带去了多少负担?走到哪吃到哪住到哪,各政府部门又哪来那么多粮食和住处提供给他们,夏天还好,冬天,又哪来这么多被子给他们盖。”
    小瑜儿一时怔然:“……那,我……”
    “去吧,去各地看看也好。只是要早去早回,我怕后面一个管理不好,会乱起来。”
    “嗯。”
    中午,苏梅跟茶大娘拉着一筐鸭蛋,两筐各式鸟蛋回来,对小瑜儿要出去看看的想法也没反对。
    乱相已起,日后再想到处跑要等到十年后了,这会儿出去走走,开开眼界也好。
    只一点,苏梅提醒道:“对老师要尊重,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辱之欺之。”
    这话听得小瑜儿似懂非懂。
    年底,各大院校里除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再无半个读书人,没发生的事,苏梅不便多说。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苏梅抱起仰着小脸巴巴看来的和暄,抽出她啃得七七八八汁水横流的西红柿丢给小鸡捉食,就着院内晒得温热的水给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苏梅取下她头上的发卡,拆了揪揪重新给她扎了个冲天炮,别上发卡,“小哥给和暄买的发卡吗?”
    “嗯,美。”
    “对,美,”苏梅笑道,“谁也没有我们和暄长得漂亮。”
    小丫头的五官融合了她和赵恪所有的优点,精致可爱,一双眸子黑亮灵动,镇上的老人孩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便是大家闲暇之余绣制了布片缝合的百家衣,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毕竟他们全镇加起来,也才二十多户(这两年分家多了几户)。
    苏梅顺了顺她的刘海:“和暄中午想吃什么?”
    “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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