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终是潸然落下,刘安哽咽道:“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是我负了阿黛,一直以为阿黛的身子本来就弱,受到那般打击定然心灰意冷、急火攻心,所以……所以才会暴病而亡。直到今日我才知,竟是……竟是……”
    见刘安实在说不下去,林瑾主动问:“你可亲眼见过阿黛的尸首?”
    “不曾见过。”吸吸鼻子,刘安自嘲道:“我做了错事,本就没有脸面去见她。而那日阿黛的家人放出口风,说只要是我刘家人去吊唁,去一个便打一个,我如何还敢上门添堵?
    难不成阿黛活着时我没能善待她,她死了我还要抹黑,让人诟病我是去大闹灵堂的吗?”
    刘安的话虽有些道理,但人死为大,怎么想都不像书香门第光明磊落的做派。皱了下眉,林瑾再问:“好歹是亲家姑娘死了,难道你们刘家就没有一个人过去看看?”
    “怎会没有?”泪水在刘安眼眶中打转,他的声音再度哽咽:“再怎么说,我们刘家与阿黛家也是世交。更何况我爹说做人要清清白白,既然此事是我们刘家的错,自然要上门当众认错。所以那日,我爹专门跑去阿黛灵前负荆请罪。我娘身子骨不好,没敢贸然送上门去讨打。”
    “那你爹可有见到阿黛的尸体?”
    “不知道,当日我爹是被阿黛的家人打出来的。一回来他就急火攻心病倒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我也没顾上问。而阿黛的家人生怕我们再去闹事,连夜将阿黛下葬,便急匆匆回老家去了。自此我们两家再也没有往来,我爹也始终不愿再提这些伤心事。”
    “呵!”林瑾不由冷笑:“你这亲家也有点意思,姑娘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不闹事,二不报官,就这么急急忙忙将姑娘下葬,再灰溜溜地离开?他们到底是怕你们去闹事,还是受人威胁,不得已才将这笔账记在你们刘家身上?”
    “不管怎么说阿黛的死都与我有关,人已去了,计较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也惹不起苏阎王,总不能硬用鸡蛋去碰石头吧?”刘安神情黯然:“横竖没办法去恨苏阎王,终归要找个替罪羊,索性怨恨怨恨我们刘家出了这口恶气,也算公平合理!”
    “你当真是只软柿子,怪不得这些年苏姚和苏阎王想怎么捏你就怎么捏。”
    “我……”红着脸看了眼林瑾,刘安突然问:“林神医,同仁药铺掌柜和夏桑的口供虽提到当年购置过相克的药物,但却没有承认毒杀阿黛。这件事,会不会与苏家无关?”
    “你到现在还想替他们开脱吗?”林瑾眼眸一眯:“我知道你不愿意把世人想得那么坏,但有些人就是恶魔转世。就算你把他们装扮成一朵花,也必然是贪婪的食人花。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想要指控苏阎王买凶杀人,只怕光靠掌柜和夏桑的口供还不够。”
    “指控苏阎王买凶杀人?”刘安先是一愣,继而满脸不可思议:“你想扳倒苏阎王?”
    “若不扳倒他,我和萧少卿何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再说,倘若继续任由那厮逍遥法外,只怕你和你娘澄清事实无罪释放后,依然会凶多吉少。”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阿黛和我爹都去世了呀!”
    “你且将阿黛的墓地所在告诉我,我和萧少卿自会想办法还你们公道!”
    “好!”
    一五一十将阿黛葬身之处告知林瑾,刘安又皱眉问:“林神医?您说,我爹去年摔下山崖,会不会根本不是失足,也是人为?”
    “你也怀疑苏家?”林瑾睨向他。
    “嗯!”刘安点头:“正如您所说,我一直不愿将人心想得如此险恶。但他们一次次害人,手段愈发狠绝,即便我自欺欺人,也掩盖不了事实真相。
    去岁苏姚那般落井下石,我心中便存了怀疑,今日看见您拿来的这些口供,再回想过去的许多事情,我更确定了几分。只是,我心里依然存了不少怀疑,总想一一搞清楚。”
    这话题颇为沉重,林瑾默了默,道:“我能肯定地告诉你,不管是阿黛还是你父亲的死,都与苏阎王有关。不过,你父亲是不是被他们从山崖上推下去的我现在还不能断定。倘若你信得过我,也像我与萧少卿一样誓要将苏阎王绳之于法。等你与你娘洗脱冤屈后,我可以开棺验尸,细查你爹的死因。我想,你爹的尸骸最能告诉我们答案。”
    刘安的脸色猛地大变,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但他没有反驳,而是铁青着脸点了下头:“好!只要能除掉苏阎王这个恶霸,开棺验尸就开棺验尸,反正我们刘家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我爹若泉下有知,也会赞同我这样做!”
    话音一顿,又问:“对了林神医,您方才问我阿黛墓地所在,可是也打算开棺验尸,收集苏阎王的犯罪证据?”
    “没错!时隔多年,阿黛虽早已变成一堆白骨。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阿黛还没有变成灰,我就有办法验尸,找出她当年的死亡真相,让她含笑九泉。”
    “可是,就算您和萧少卿找到了阿黛的坟墓,她家人也未必愿意让您掘坟开棺。”
    “这个确实有点麻烦。”蹙眉想了想,林瑾道:“不过有萧少卿在,即便强行开棺他也做得到。只要阿黛的白骨没有被人替换掉,我就一定能查出她的死因。若证实阿黛乃被人谋害而亡,我想,她的家人也无话可说。”
    “扑通”一声,刘安跪下了。
    重重给林瑾磕了个头,他终于大大方方声泪俱下:“刘安何德何能,竟遇到萧少卿和林神医这等行侠仗义之人。倘若……倘若二位真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为我爹和阿黛洗刷冤屈,刘安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姑娘和萧少卿的大恩大德!”
    “你别这么说!”扶起刘安,林瑾的双眸清澈如水,声音却异常坚定:“打击犯罪、惩治恶霸原本就是利人利己的好事,萧少卿乃衙门中人自不必说,便是我,也是平江县的老百姓,我也想在一个和平安详的环境里快快乐乐度过此生。”
    “嗯嗯!”刘安拼命点头:“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林神医尽管吩咐,刘安必竭尽全力!”
    “我不会同你客气,届时,自然有你帮忙的地方。”
    林瑾话锋一转:“所以,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刘安,你且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刘家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乃是你们刘家不外传的祖业,是你们刘家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根本?”
    见刘安惊得目瞪口呆,林瑾的眼眸黯了黯:“我并不想窥探你们刘家的隐私,也无意觊觎你刘家钱财,但此事关系到苏阎王的害人动机,不能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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