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严越,他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坐起来披上睡袍,起身快步的冲进了书房。
    表面看着,面容冷静,紧抿着唇,眉头蹙起。可颤抖着拉开抽屉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状态。
    从里面拿出一个注射器和一小瓶药。动作利落的把药洗到注射器里。
    再回到卧室的时候,言商还缩在那里,连位置都没有变换,只是却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更紧。
    他一只手,把药藏在身后,带着试探的语气开口“言商,言商……”唤她,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他手只要一靠近,言商就抖的更加严重。
    没有再有任何的犹豫,他伸手用力的扯下裹住她的被子,一只手就能完全控制住瘦弱的她。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言商伸手去推,不断地挣扎。却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慢慢的,她的大脑清醒了,床前站着的那个人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明明觉得清醒了,看到了严越的脸,可却又脑袋发昏,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想伸手抓住他的,可是没有够到,就没有了意识。
    严越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女人,表情阴晴不定。他没有注意到自己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其它。
    他给言商穿好了睡衣,甚至是细心的扣上了扣子。在扯过一旁的被子,小心翼翼的盖好。
    才又去了浴室,冷水洗了脸,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把脸浸到冷水里。他现在急需冷静下来,要不然真的想杀人。
    直到,平稳下自己的呼吸,才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你说过,万无一失。”他冷声质问,让m国还睡眼惺忪的博士顿时清醒。
    他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
    “言商,就在刚才,说着她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我一靠近,就浑身发抖,博士,我现在真他妈的,想毙了你。”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如果语气能杀人,估计博士已经当场毙命。
    “那现在……怎么样了?”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
    又跑去实验室,去翻以前的档案。
    “打了镇静剂,现在睡着。”严越冷冷的回了一句。又语带威胁:“如果真出什么意外,我会让你后悔认识我。”
    语气里,满是阴毒。博士焦急的翻着病历,听到他这句话,心里一颤。他早就后悔认识严越了,还用得着以后再后悔吗?
    随后,又冷静下来,用专业的口吻说:“已经两年零五个月,就算没有药物维系,她也永远不可能记起来。
    当然,除非收到了什么刺激,如果她醒来后,一切正常,那就是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
    接着又是一大串的专业词汇,中英文夹杂着,严越听的心烦。
    “你最好祈祷明天一切正常。”他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夜已经很深了,他看了一眼窗外。
    除非是受什么刺激?他的靠近,他们的亲密,就让她这么受刺激?
    浴袍松垮着,严越的手,抚上了右肩那道已经结痂褪掉的淡色痕迹。
    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可记忆却怎么也删除不掉。女人绝望的喊叫,挣扎,屋子里的残暴血腥。
    那次之后,他们有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那次一样,痛苦而令人沉沦。蚀骨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他现在都能回忆起那时,他的感受,她绝望之下的美妙。
    却原来,是一个刺激她的源头。
    躺在椅子里,有些无力。
    .
    “越哥……越哥…”浅白开口唤着,心里却疑惑,严越怎么睡在这里。
    严越这才醒了,抬头看着浅白,目光却是完全放空的状态,没有焦距,不知在看向哪里。浅白收回了准备去拍他的手,退了几步。
    严越还没从刚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她利落的跳下了车,把他带回家里,替他包扎伤口。她说,她叫言商。
    从此,成为深印在记忆深处的字,像烙痕一般,让人心里发烫。
    她说,我们并不合适,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冲他喊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黑白的世界,在她的眼里界限分明,而她,不偏不倚的站在白色地带,和黑色地带顽强的对抗。
    她看着他时,那种看一堆垃圾一样的眼神。
    严越,生来冷酷,手段阴毒。他的心就是铜墙铁壁,已经锻炼到百毒不侵,可是就是被这种眼神,看什么脏物一般的眼神,刺的低微到了极致。屈辱到了极致。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问浅白:“现在几点了?”
    “还早,七点十分。”浅白看了眼手表。跟在严越身边这么多年,经验告诉他,昨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可又不敢开口问,凭严越的性子,绝对不喜欢手下管太多。
    所以,他适时的闭了嘴。
    严越这才起来,揉着额头,才不紧不慢的提醒:“下次,别这么莽撞就进来。”非喜非怒的一句提醒。
    其实,浅白早上来的时候,给严越打了电话,但并没有人接听,按了门铃,也没有人来开门,他怕出事才按了密码进来的。又在楼下等了几分钟,这才上楼。
    可他这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解释,只是一句“是”。又注意到书桌上的注射器和小药瓶,更加不敢开口。
    跟在严越身后,来到了主卧门口。房门紧闭着,严越伸手,却又缩回了手。隔了好几秒,他才又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浅白没有跟进去,等在门口,但也不敢擅自离开。他站的笔直,面无表情。
    严越走到床边,言商还没有醒,在睡着。许是因为睡的太热,脸上粉扑扑的,淡淡的小绒毛,很柔和的一张脸。
    严越就在床边坐了下来,就那么看着,也没有叫醒她。
    博士昨晚说,看她醒过来之后的情况,更可能昨晚的行为言语是一种应激反应。严越没有想到,此刻他的心里能这么平静。
    能够平静的等着她醒过来,醒过来后,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他是胜券在握的,不管她想没想起来,他都能够很好的应对。不管哪一种,他不期待,也不害怕任何一种的到来。
    如果,她没有想起来。她会是乖顺的女人,属于商人严越的乖顺女人。
    如果,她想起来,她是以前的言商,那个言商啊,和他之间的故事更为精彩。那,是不是他应该好好的对待她,来祭奠他们过去的日子?
    镇定剂的作用,还有昨晚可能是累坏了她。整整过去了半个小时,严越靠在床头,盯着她看了半个小时。言商还是没有醒过来,依然睡的香甜。
    倒是门外的浅白等不住了,在看了好几次时间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的敲了门。
    虽然门并没有锁,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就像闯书房这样闯进去,所以,他连续敲了好几次。严越蹙眉,也自然不会让他进来,正准备起身出去。
    结果刚一动,言商就醒了。
    瞬时,他回头看着缓缓从睡梦中回过神来的女人。
    他看她的眼神,却是目光柔和,带着些没有睡醒的懵态,揉了揉眼睛,才慢慢的适应了光亮。
    严越一动不动,就保持着那种刚要起来的动作,手还撑在床上,眼睛却盯着她看。言商被盯的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扯了扯他的胳膊。
    “怎么起这么早?”声音有些慵懒。
    严越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走,这会儿起身来,站到床前。“要出差,等你醒来说一声。”
    言商迷迷糊糊,就点了点头,“嗯”了几声,又要继续睡的架势,可还是强打着精神坐起来。
    “照顾好自己,注意休息。”她没有过问他要去哪里,也不会过问出什么差,几天回来。言商怕自己管的太多,会让严越不高兴。
    所以,就只是这一句。
    严越也没有言语,却在转身的时候,又突然回过身来,单膝跪在床上,把她拥入怀里,给了她一个拥抱。抱够了,才放开她,拿了衣服,去换。
    再出来,已经是西装革履的模样,言商目送着严越出了门,困意又袭来,她一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浅白正准备再敲一次门,正抬起手,卧室的门就被打开。
    严越黑衣黑裤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些尴尬的放下手。
    “催命啊?”严越走在前面,来了这么一句。
    浅白:……
    到了楼下,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放在茶几上的盒子,严越走过去拿在手里。
    坐进车里的时候,又把它丢到浅白的怀里,伸手指了指车内的那个挂件。只一句:“换上。”
    浅白原本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拿起砸在身上的盒子,打开来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看清模样,他笑笑,边换边说道:“这玩意儿哪买的?真像言小姐。”
    严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又想起昨晚言商拿着娃娃的时候,眼睛闪闪的样子。做戏也要做全套。
    这一点,他可比当年的言商要敬业。
    浅白换好之后,又拿着被换下来的那个,看着严越,意思很明显,在征询他怎么处理。
    “等有机会,交给东子。”
    浅白有些诧异,又觉得好笑。
    车内,严越接着电话,脸色很不好。
    “……没有任何的不对,但,如果出现差错,博士,你这块招牌,是要砸了吗?”他说完。
    博士愣了一会儿,才又赌咒发誓。说绝对不会出现问题,话是这么说,有时候,人们会相信有奇迹发生。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科学站的住脚。
    “直接去机场。”严越挂断电话,对浅白说道。
    ……
    有关联,或别有目的的人,都会在某一时刻,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而去。
    方浩又把一个水杯拧紧,放在包里。许晋柏看到了拿了出来“带不上飞机。”
    “这次飞机?”方浩有些疑惑,又贫嘴了一句“哥,你是不是发达了?”
    许晋柏照例拿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对方浩。
    每几个月,许晋柏都会去扬市,这似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只是方浩不知道他去扬市做什么,这次,还乘坐飞机?机票,啧啧啧,都是钱啊。
    好不容易,连轴转了将近三个月,破了大大小小数十起案件,局里终于给超负荷运转的他们放了几天假,还是带着两倍日资的,方浩的心情格外好。
    他看许晋柏收拾着东西,把桌上的文件锁进柜里,又挑出几份结案报告,塞到他的怀里。
    “写完,送李局那里。”
    又没写完,方浩哀嚎。“为什么又是我?”
    每次都会有的弱弱询问。
    许晋柏锁上抽屉,才回他一句“因为你,文笔好。”
    “哥,你是不是在扬市藏了娇?”要不然,怎么总是往那边跑。方浩说话,总是说完才后知后觉,等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
    上次山里,许晋柏女友的事情,他还印象深刻,这会儿却又胡乱开口。
    “没事干,就快去写报告。”他也没有多做计较,只是冷声命令。
    可思绪,却已经不由控制。
    昨晚见到那个熟悉身影后,他开车去了顾正家里。开口第一句就是“我见到她了,我见到小商了。”
    他说的很急,顾正愣了一下,随即让他进屋,他给他倒了一杯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怜悯。“该放下了,这都快三年了,当初尸检报告你也看了,dna比对也完全符合。
    还有手上那枚戒指,那枚戒指你是最熟悉的。”虽然残忍,顾正还是讲了出来。
    许晋柏熟悉那枚戒指,是送她出国前买的,她当场就戴上了,笑着说正合适。
    她说:“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许晋柏冷静了下来,可还是问出了多年来的疑惑,“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
    本来出国留学的她,又怎会出现在那条巷子里,还是以被烧成一副黑漆漆骨头的形象,让他的心,痛到不能呼吸。
    一直以来,碍于身份,许晋柏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他知道这些或许是机密。
    可是,忍了将近三年。“我的女朋友,都称不上局里正式的警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次行动里?”
    他一字一句,句句里面有着颤抖。
    谁能忍受,高高兴兴出国留学的女友,变成一堆黑漆漆的骨头,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顾正看着他的脸色,沉默半晌还是开口:“或许知道情况的只有一人,李老局长。”
    这一句,无疑是判了死刑,李老局长,几个月前退休,可很快就在医院去世。那么,他一直追问的,就是永远没有答案。
    .
    许晋柏回过神来,抓起了桌上的军绿色帆布包,没再理会身后的方浩,直接出了门。
    他还要赶飞机,心里闪过疑问。为什么,他破了一个又一个案件,却对于三年前的那件事,不能断的清,问的明。
    ……
    言商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两小时以后。
    她坐起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早上迷迷糊糊间,严越说自己出差了。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再抓过手机,一看已经快要十点。
    暗自吐槽了自己一句,这一天天的还真过着老年人的生活。
    又去浴室,冲了一个澡,裹着浴袍擦头发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还有锁骨处,都是痕迹。
    昨晚,连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吹干头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高领的衣服,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来来回回,楼上楼下走了好几圈,觉得无聊极了。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放到餐桌上,可又不想吃。便转身又上楼,拿了手机和包出门。天气一天天的变的炎热起来,她走到了步行街,漫无目的了半天,才看到了一家早餐店。
    刚进去,老板娘就有些歉意,说没其他了,只有包子和豆浆。
    已经十点多,看来早餐她都赶不上,言商笑着说没关系,都行。
    老板问她是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带走?
    言商想了想,回去也是自己一人,房间里寂静的她躺在沙发上都能听到钟表跳动的声音。
    还不如坐在这里吃,还能通过玻璃窗看看人群,有点烟火气息。
    现在的人,工作一个比一个忙,起的更是早。早早上班的,自然也早早的就吃完了早餐,不赶着上班的,自然也不会这时候起来,悠悠闲闲的吃早点。
    所以不小的早餐店,竟然只有她一人坐在那里吃饭。
    她正低头啃着包子,就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抬头,一个男子,正在看着她,见她抬起头来,便笑着打招呼。
    “嗨,还真是你,我以为认错了。”
    言商一眼就认出,这不就是当初的“逆跑男”吗?没想到还能见第二次。他也是个极其好说话的人,和她要了一样的早餐,就自来熟的坐到了言商的对面。
    “这么大个城市,能见第二面,确实是缘分。”他感叹。
    言商只是对他笑了笑,客气的说了几句,并没有多聊。就怕他还要电话号码,今天可么没有那个没带手机,背不出号码的借口,她的手机正大大咧咧的躺在手边桌子上。
    她有些害怕和别人相处,除了熟悉的人。更恐惧主动出去交际,在m国的时候,严越就怕她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怕她闷,才让她去学校教中文。
    小孩子的中文,即使她忘光了所有,还是能教下来的。
    但回国来,才发现自己真的变得无所事事,一无是处了。又因为身体原因,一天病恹恹的。更害怕与别人相处了,更别说,是与一个男人,从陌生到熟悉,变成朋友了。
    所以,她只是喝豆浆,并没有过多的理他。
    可对面的男子,却是个性子特别开朗的,言商低头喝着豆浆,他一直在说着,从最近的天气说到了新上映了哪部电影特别好看。
    最后来了一句:“你声音很好听。”
    看言商只是低头喝豆浆,他又重复了一次“你声音很好听。”
    两遍的重复之下,言商听清了,诧异之余,说了一声“谢谢。”夸别人声音好听的陌生人,言商还是第一次见。
    她还没有自信到,认为一个异性,能想法设法的找自己搭讪,所以有了更多的防备。也不打算再待下去,正要起身去结账。
    “我说的不是客套话,是真好听。”
    那人又开口,笑着摸着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口袋,最后终于从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松了一口气。
    以后还是要带着名片,之前老刘给他制作名片的时候,他还说瞎搞排场。
    乘着言商还没有起来,双手把名片递了上去。
    又做自我介绍:“我是漫优公司的设计师,赵志毅。”
    言商看着那张名片,上面确实印有“漫优集团”的一个标志,还有“赵志毅”三个字,以及联系方式。括号里面又特别注明:首席设计师。
    言商看着名片,又看了眼面前的男子,很年轻,和她应该差不多大。
    可是,给她这个名片做什么?她正疑惑间,他又开口:“是这样,我们公司最近出了一部动漫,其中一个角色的配音还没有找到。
    所以,刚才说你声音好听,也不仅仅是夸赞。当然,也不是搭讪。”他笑着,很阳光的模样。
    听到这儿,言商也笑了。
    他又说:“你的声音,很符合这个角色,所以,我在这里对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能够给这个角色配音。”
    言商有些诧异,居然会是这件事,她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特别。再说,这种配音不都是有要求的吗?她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接触过。
    “这个我可能做不了,你可以再找更合适的。”她还是谢绝了。
    赵志毅明显的有些失望,可又不愿轻易错失。
    “是时间问题还是其它问题如果是时间问题,我这边很自由,不会影响你其它正常的工作的。
    当然,也会给你一定的酬劳。”
    言商看他有些执着,便开口“是我不适合,也没有做过那些工作,动漫的话,就更不行了。”她还是看过动画片动漫的,那种音她还真不具备。
    赵志毅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又开口解释:“不是普通的动画片,是动漫。和你理解的不一样。
    或许刚才我的表达有问题,你的声音不是单纯的好听,是比较有特色。”
    真的,和他的那个女角色人物很适合。
    言商还是拒绝了,莫名其妙和人家去配音,这里她又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有些防备心的。
    赵志毅明显的有些遗憾,却也再没有强求,看她要去结账,心里一阵失落。
    “志毅,怎么跑这地方?”正在苦恼间,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
    言商也回过头去看,只见女人抱着个孩子,走到了男子的身边,这一眼,他们就认出了对方。但都叫不出名字来。
    女人先开口打招呼,伸出手“你好,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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