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南望着手机里的转账消息,发了很久的呆。
    不同于之前为沈曼拍照,那时友情的成分占比很大。而如今这笔钱, 是完完全全靠她自己赚的。
    心里有不同于以往的欣喜和满足, 是自己被认可、被喜爱、被相信后,所带来的笃定与自信。
    身处低谷,哪怕是一点点光亮, 都足以让人去追逐, 更何况是这样多的喜爱。
    谢宝南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为自己,也为喜爱她的粉丝。她第一次发了一条感谢的微博,只有短短四个字:【谢谢大家!】
    丁亦珊见谢宝南在网上这样受欢迎,开始有意模仿谢宝南的穿衣和化妆。
    班上的同学见了她,都忍不住说:“亦珊, 你这是模仿谢宝南呢。远处看,还以为你是她呢。”
    丁亦珊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这穿衣风格又不是谢宝南发明的,其他人穿了,不能都说在模仿她吧?”
    同学笑了笑,说,“是,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丁亦珊又开心起来,得意于自己终于被人夸好看。
    除此之外,丁亦珊还常常让谢宝南帮她带饭、扔垃圾。唯有在指挥谢宝南干活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比谢宝南高了一等。
    谢宝南通常在图书馆学习到很晚才回宿舍。丁亦珊会计算着时间,赶在谢宝南回到宿舍前的五分钟去洗澡。
    她磨磨蹭蹭,霸占浴室四五十分钟。每回轮到谢宝南洗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然而谢宝南心思单纯,从不计较这些小事,自然没发现丁亦珊的心机。父母问她和舍友相处如何时,她回复说“特别好”。
    和新的淘宝店合作后,犹如打开了一个窗口。接下来找谢宝南合作的淘宝店越来越多,服装各异,风格各异。
    她开始有意识地去挑选适合自己的店铺合作。毕竟每个人长相不同,适合的风格自然也不同,一个人不可能全能。
    在逐渐找到了自己能够驾驭的风格后,她拍出来的视频和照片有了更多不同的味道。
    谢宝南这样高的曝光率,想要不引人注意很难。
    不久,范明宇在刷微博的时候就看到了谢宝南的视频。起初他还不敢相信,印象里她一直是低调的性子,不爱在公众面前露面,如今怎么当起模特了。
    这一周,陈邺一直待在临桑。几场秋雨后,天气彻底凉了下来。
    周末,天气难得放晴,陈邺出门去参加周家琪母亲的六十大寿寿宴。
    陈邺和周家琪从小在同一个石库门长大,两家祖辈私交甚笃。
    如今陈家和周家的生意盘根错节,密不可分,早已是利益共同体。
    这几年,因为嘉汇版图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这样的情势下,周家亦跟着低调起来。
    这回周母办六十岁生日宴,周家没有大操大办,只在自家老宅,请了一些相熟的朋友。
    去生日宴的路上,范明宇想到谢宝南拍的视频和照片,试探性地问:“叔,你平时会不会关注一些模特?”
    陈邺坐在后排,腿上摊着平板电脑。这个月的销售数据比预期目标多了两个百分点,未来几个月的订单也增长了不少。
    他心情不错,目光停留在报表上,眼皮都没抬,“不关注。”
    “现在很多模特会把自己拍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吸引很多人关注。有的拍的特别不错。叔,你有空看看。”
    陈邺醉心于手中的工作,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范明宇自认为已经提点到位,他是不敢直接拿谢宝南的视频给陈邺看。这位总裁看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呢!
    周家老宅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洋房,地处从前的法租界。因为政府制定的优秀建筑保护政策,这一片的旧时代风味被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下来。
    老洋房掩映在葳蕤繁盛的梧桐树后,抖搂下一片斑驳的阳光。温馨又浪漫的道路上铺满无数落叶,秋色徐徐蔓延,是拍照打卡圣地。
    范明宇开着车,穿梭在老城区,远远看见前方有人拍照,“哟,果然是打卡圣地,这么热闹呢!”
    陈邺没搭理,范明宇滔滔不绝:“这地方,也就小姑娘爱来。在我看来,完全没什么值得拍的,还不如去趟……”
    他说着说着,忽然噤了声。
    耳边的聒噪戛然而止,陈邺抬头,冷眸睇过去,“怎么不说了?”
    范明宇谨慎地说:“叔,你看那不是婶子吗?”
    秋日暖风吹拂,懒洋洋地,仿佛能照到人心里去。
    斑驳的光影中,谢宝南惬意地靠在老洋房的围墙边,白色连衣裙被风吹得像是水波荡漾。她的对面有人拿着反光板和相机,似乎正在进行专业的拍摄。
    车辆疾驶而过,陈邺只看见女孩脸上倒映的阳光与笑容。犹如初夏的月夜,美得惊心动魄。
    直到车辆转弯,谢宝南的身影隐入围墙后,范明宇念念有词:“真是巧了,竟在这里看见婶。”
    陈邺冷声命令道:“停车。”
    范明宇没反应过来,一脚油门下去,滑过一个路口。
    他板着脸,再次重复:“我让你停车。”
    一个急刹车,车在路边堪堪停住。
    “下车。”他开口。
    范明宇疑惑:“不是,叔,这还没到啊……”
    陈邺不应,将范明宇赶下车,坐上驾驶座,急转掉头,开往方才谢宝南的拍摄地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想回去再看一眼。
    像是身体的本能,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做。
    然而不过短短几分钟,那斑驳的光影之下,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陈邺不甘心,绕着那片区转悠了好几圈,终究是一无所获。
    她就像是一个幻影,飘渺的烟雾,四散在空气里。
    赶到周家老宅时,已是半小时后。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陈邺算是来得晚的。
    周家琪迎上来,“文哥,你总算来了。老太太念叨你半天,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寿星周母穿着一身红色旗袍,戴珍珠耳环和项链,手腕上是翡翠玉镯和红宝石戒指。周母保养得当,看上去仿佛五十出头。她一身珠光宝气,笑意盈盈地说:“阿文来啦!”
    因为两家的关系,陈邺对这次生日宴还算重视。听说周母喜欢珠宝,早早托人去南方买来了祖母绿。此时送上提前备好的礼物,带着浅笑,“伯母,来晚了。生日快乐!”
    周母笑呵呵地收下,又朝他身后望去,见他一个人,不免好奇,“阿文,小谢怎么没来啊?”
    之前一次酒会,周母见过谢宝南,对她印象深刻。
    这阵子陈邺出来活动都是独自一人,没带谢宝南,周家琪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出了问题。此时周母一问,周家琪立刻转移话题:“诶,妈,刚才那边有人找你拍照呢。”
    周母不疑有他,笑呵呵地让陈邺自便,然后很快走远了。
    周家琪看向陈邺,“跟小嫂子,真分了?”
    陈邺淡淡地回了一声“嗯”,跟着他走向后院。
    后院的草坪上布置得温馨宜人,周母站在舞台中央,接受亲朋好友的庆贺。
    陈邺怔怔地想,如果当年母亲没有离开,今年应该也快六十岁了。
    一岁那年,父母办了离婚手续。之后,母亲每个月会来看他一次。
    每个月和母亲见面的那天,是小陈邺最快乐的日子。他会早早起床,吃好早餐,然后趴在窗口,等着那辆载着母亲的南瓜马车开进宅院。
    母亲会从车里走下来,轻声问他:“阿文,这个月有没有想妈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岁那年。
    那年三月,他的生日,母亲失约没有来看他。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久后,父亲从外面接回了继母和弟弟。那之后,陈邺口里的母亲,便换了一个人。
    “让我们祝福周女士永远健康!永远年轻!永远快乐!”
    在一片庆贺声中,周家琪贴着周母的面颊,热情地亲了一口。
    众人欢笑,喝彩;陈邺垂眸,忽视心中隐约的失落。
    那一整个中午,周家琪忙着招待宾客,偷闲时跑到陈邺身边坐下,好奇地问:“阿文,不是我八卦,你和小嫂子怎么就分了?不会是因为那天在赛车场……”
    周家琪还记挂着那天的事情,想起来心里有隐约的愧疚。
    陈邺淡淡道:“腻了,就分了。”
    他说完,勾勾唇,却没有笑,兀自倒了一杯酒。
    他平时不好酒,今儿却像喝不够似的。一杯接一杯,却始终觉得无味。
    冷不丁地想起谢宝南,想起她喝醉时眯着眼对他笑的模样,只是一声叹息。
    生日宴会结束后,周家琪留陈邺打麻将。参加麻将局的还有其他几人,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屋。
    周家琪身边坐着周母给他安排的女朋友,是马家千金马雯英,年纪不大,看上去娇滴滴的。
    周家琪不太喜欢她,但这是家里的决定,他无力改变。
    他们这些人,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家族的利益终究是排在第一的。
    马雯英在场,周家琪不太自在。不能直接赶她走,只能拐弯抹角地问:“好好的天气,你不去跟你的小姐妹逛街,跟我们一群男人窝在一起算什么?”
    马雯英道:“伯母让我学打麻将,我来看看。”
    那天,陈邺手气出奇得差,接连放炮,有时还是双响炮。
    他叼着烟,眉头皱着,心情不大好。
    他并不在意牌局的输赢,这点钱在他心里压根没有分量。可心中却总是烦闷,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为方才与谢宝南的擦肩而过。
    周家琪倒是手气好,连胡了好几把大牌。他心情好,忍不住笑陈邺:“阿文,最近股票涨得好,来给我们送钱?”
    陈邺勾唇,骂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马雯英不会打麻将,偏偏在一旁不停指点。大家看在周家琪的面子上,努力应付。
    眼看着周家琪又胡了一把,马雯英得意地说:“看,是我在你旁边给你带来好运了。”
    周家琪无奈地笑:“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众人笑了,又听马雯英说:“咦,今天大家都带了女伴来,怎么阿文你没带?”
    周家琪的脸瞬间黑了。他板起脸,教训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马雯英不服气,仰头说:“我问问怎么啦?”转头又说,“阿文,你要是还单着,回头我介绍我的闺蜜给你吧。她对你挺有好感的,一直想让我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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