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看罢了,看别人的分别。
    “行了。”沈岁和说:“我去安检,你回得时候开车小心。”
    “不容易啊老沈。”裴旭天啧了声,“你终于长大了。”
    语气欣慰,听着像在占便宜,沈岁和斜睨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拎过自己的行李箱。
    “老沈。”裴旭天在他转身后喊,“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瘦了啊。”
    沈岁和扬起手,漫不经心地朝他挥了挥,没有回头,“知道。”
    -
    <银辉>酒吧。
    江攸宁难得来一次酒吧,今天倒是没有抱着要花钱的心思,随意点了一杯坐在吧台等路童和辛语。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先赴约的是她这个业务最繁忙的人。
    而最近手头几乎没案子的路童和今晚不需要赶夜场说脱口秀的辛语双双迟到。
    她坐在吧台,酒喝了一半,辛语才来,最后是路童。
    三人坐在那儿,随意又散漫地聊天。
    没什么固定主题,想到什么聊什么。
    这个酒局也不过是三人许久没见,而辛语许久没来酒吧攒的。
    但三人喝酒的兴致明显都不高。
    江攸宁纤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眼睛聚焦不在一处,看似在发呆。
    路童则一直低着头,辛语转过身子一直朝酒吧里好看的小哥哥吹口哨,撩来撩去,就不正儿八经上。
    隔了会儿,辛语才碰了碰江攸宁的肩膀,把她从溃散的思绪中拉出来,“想什么呢?沈岁和出国你难受啊?”
    路童闻言,“什么?他出国了?”
    辛语点头,“是啊,今天早上的航班。”
    江攸宁神色淡淡地瞟过去,“你怎么知道?”
    辛语:“……”
    偏路童还跟着附和,“对啊,你怎么知道?”
    辛语:“……裴旭天今早上送他去了啊。”
    “他早上送人你怎么知道?”路童眼珠子滴溜溜转,“难道……你跟他住一起?”
    辛语:“……”
    早知道就不说了。
    江攸宁倒是没太想刨根问底。
    路童见辛语沉默,便也不问了。
    隔了会儿,江攸宁起身,“我回家了啊。”
    “这么早。”辛语说:“再喝一杯?”
    “漫漫要早睡。”江攸宁说。
    她拎着外套出了酒吧,一出门,秋风不住往她身上吹,吹得她头脑有些发昏。
    她站在门口用手机点了个代驾。
    代驾是骑平衡车过来的,问她拿了车钥匙,把平衡车放在她后备箱,然后上了驾驶位。
    江攸宁坐在后排,车里灯光很暗,她拿出手机导航地址。
    第一条路线是最近的,但她犹豫两秒选择了第二条路线。
    途径华政。
    代驾见她有些昏沉,车里气氛也有些闷,怕她睡着便温声问了句,“需要帮您打开音乐吗?”
    江攸宁愣怔了两秒,“开吧。”
    舒缓的音乐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
    她望着沿路倒退的景色,车子驶过华政时,车载音乐刚好放到了那一句——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你说你好累,已无法再爱上谁
    风在山路吹
    ……”
    槐阳路的公交站一如既往安静屹立在那里,途径的车辆也从未变少。
    11路公交刚好跟她的车子交错而过。
    -
    重新读书的生活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尤其是对从未在国外生活过的沈岁和来说。
    但重新回到校园,他尽量去换了一种生活方式。
    一种跟原来完全不同的方式。
    学校里有留学生举办的派对,他一周会去一次。
    哥大算是闹中取静的地方,跟华尔街、时代广场都离得不远。
    不知怎么,他在主修心理学的时候还爱上了摄影。
    没课的时候,他会乘地铁去时代广场拍摄照片。
    发朋友圈的频率也比原来更频繁了些,而且发得也很文艺,主要是拍出来的图文艺。
    裴旭天甚至有时在下边调侃他,要变成文艺青年。
    上课是全英文,他起先听得有些费力。
    尽管他的语言成绩好,英文也可以跟人流畅沟通,但涉及到专业的心理学名词时,他可能会有些费力,如果遇上老师有一点口音,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但沈岁和的学习能力很强,尽管很长时间没有碰过课本,但那种几乎是照相机一般的记忆让他记东西很快。
    刚来的那一个月,沈岁和会感觉孤独,甚至有天晚上冲动到想订机票回国。
    但他喝了点酒,又拎着酒敲响了隔壁留学生的门。
    隔壁的留学生叫祁川,是个话痨,他什么都不说,只给祁川一瓶酒,祁川就可以逮着他跟他聊一天一夜,聊得时候中英文混杂,奇怪的是沈岁和可以全部听懂。
    那天晚上他坐在祁川家的木地板上,跟他聊了一夜。
    祁川说到了自己的家庭,又说到自己不想来留学,结果他爸妈背着他申请了哥大,还通过了,他一方面觉得哥大是个好地方不能放弃,一方面又气他爸妈,一点儿都不顾他的意愿。
    沈岁和淡淡道:“好歹你还有爸妈。”
    祁川自然而然地反驳,“你没有吗?”
    “没有。”沈岁和回答得也很自然,“都去世了。”
    临出国前,他还去给他们扫了墓,放了花。
    这回轮到祁川懵逼了,“为什么啊?”
    沈岁和轻笑,“有人活着,有人死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怎么还能两个都死了?”祁川一向口无遮拦,“难道是殉情吗?”
    沈岁和笑,“可以这样理解吧。或者也能理解为我是个灾星。”
    “啊?”祁川皱眉,“为什么?”
    “我清明节生的。”沈岁和说:“大家就说我是灾星。”
    祁川:“……”
    他喝得有点大了,直接踢了沈岁和一脚。
    没用力,但也踢了沈岁和个猝不及防,他抱着酒瓶子含糊不清地说:“狗屁啊,父母才不会在乎你是不是清明节生的呢,你就是他们的宝贝,什么灾星,他们听见了要伤心的。而且,清明节又怎么了?不也是365天里平平无奇的一天吗?”
    “我过!他就是清明节!”祁川拔高声音,“不过,它也就是个没名字的4月4。”
    沈岁和笑笑没说话。
    一晚上,祁川跟他聊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他的父母。
    看得出来,祁川是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这会儿一个人出国,不适应国外的生活,所以埋怨父母,但埋怨完了又吸吸鼻子说:“他们也是为我好,我妈一个连26个字母都不认识的人为了给我填申请资料,眼睛都快瞅瞎了。”
    “那你妈学会英语了?”沈岁和夸奖道:“很厉害啊。”
    “什么啊。”祁川哼了声,“我妈花钱找了个机构老师给填的,她到现在对英语的认知也仅限于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了。”
    沈岁和:“……”
    “不过我妈说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就是想把所有好的都给我。”祁川说:“可能我不喜欢,但她是尽力了的。我就感觉她跟我有代沟!啊啊啊,越想越气。”
    沈岁和却把他那句话记在了心里。
    她也是第一次当妈。
    当一个人病了的时候,怎么能奢望她能正常爱一个人呢?
    沈岁和从祁川家里离开的时候是早上六点。
    祁川已经抱着酒瓶子睡着了。
    沈岁和给他从沙发上拿了床被子盖上,然后蹑手蹑脚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去卫生间洗漱,刷牙洗脸刮胡子,在刮胡子的间隙打开了和慕老师的对话框。
    【慕老师,忙吗?】
    慕老师几乎是秒回:不忙,漫漫还醒着。
    沈岁和加紧了手头的动作,平常不涂护肤品的他难得拍了点水,还抹了乳液,显得脸没那么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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