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舌头既然如此不懂事,那不如就不要了吧?”宗政阳漓几乎是疯狂地看着她,眼底微红。
    也许是这番动作太大,他胸前悬着的那一截断骨从衣襟出漏出来了一些。
    只不过这一下,宗政阳漓慌了。
    他有些无措地飞快收回了手,将那截断骨重新捂回了自己的胸膛。
    而后,他才发现自己手上有血,刚才的动作,他竟然是将一些濯宁乐的血沾染到了那截断骨上。
    他顿时就慌了,忙用雪白的袖子擦拭着那断骨,一边极尽温柔地擦拭一边道歉。
    “对不起……小安,我不是故意要弄脏你的……”
    上一刻还生杀予夺宛如死神一般的神祗,下一秒却是无措得就像是一个孩子,眼里满是紧张和慌乱。
    他捧着那截断骨,也不顾自己的衣袖上染了血,低声呢喃道;“小安,我听你的,我不再管他们了……”
    “我……我带你回家洗干净好不好?”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他却忽然笑着,捂着胸口的断骨快步离开。
    所有人看着那一抹白色长袍男子,眼底除了深深的畏惧,还有一抹复杂。
    ……
    所有人都以为昔日那高高在上的无妄殿主是疯魔了。
    他变得疯狂而嗜杀,有时候却又好像也只是一个孩子。
    自从那女子死后,他再没有回过无妄神殿,而是整日待在苍龙湖的竹屋里,躺在棺材里,醉生梦死。
    那棺材里放了钟离安昔日穿得衣服,宗政阳漓拥着那衣物,总能生出还抱着她的错觉。
    只有躺在棺材里闻着那逐渐变淡的味道的时候,他的心才能安宁片刻。
    “姐姐,我好冷,我真的好冷。”
    他拥着那红衣,就像是无数次拥着那个红衣女子一眼,低声道;“我好怕冷,你醒过来,就看我一眼好不好?”
    然而,拥入怀里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
    他时而会去做一桌菜,在那上面洒满了辣椒,低声道;“小安你看……这都是你爱吃的。”
    “你醒过来,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
    空气平静地可怕,他却是早就习惯了,将一壶接着酒饮下,以灌醉自己来勉强度日。
    他说:“小安,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来梦境里找我呢?”
    “哪怕是你来看我一眼,也是好的!”
    他常常是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希望可以再梦到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可惜,他再没有梦见过她一次。
    “你是不是不愿意见我?”宗政阳漓躺在棺材里,低声道:“我不会再关着你了,你要什么我都会依着你的,你别离开我,就见我一面好不好……”
    “你就这般厌恶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
    他有时候在想,要是钟离安有朝一日会复活就好了。
    对了,复活!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了脑海里,他就再也抹不掉了。
    他想到钟离灿和扶沫都复活过,钟离安说不定也是可以的。
    当即,他就带着侍卫去了天照学院。
    原清院长在听过了宗政阳漓的要求后,立刻是吓得脸色惨白一片,忙是不停的跪地磕头。
    “尊主大人……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吗?”
    “这……钟离小姐就连完整的尸骨都没有,我们如何能将她复活啊?”
    宗政阳漓红了眼;“你们做不到吗?”
    原清院长不住摇头:“莫要说是尸骨了,只怕是她现在连魂魄都没有,我们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复活不了啊!”
    他眼底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一点希冀,在一瞬间熄灭了下去。
    而后,宗政阳漓心底是一片荒凉:“既然你们做不到,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身旁的侍卫立刻了悟,拔刀直接砍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一地,唯独没有沾上那一袭白衣。
    ……
    宗政阳漓捂着胸口,让钟离安将他的心跳听得更清楚一些,喃喃道:“一定有的,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重新复活的!”
    他一路没有目标地走着,直到天上下起了雪,落到了掌心里,他的眸子这才清明了一些。
    抬手将那雪花遮住,那是和他衣服一样的一抹白色。
    忽然,雪地里的一抹红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株火红色的曼珠沙华,在微风中摇曳着。偏偏是在天地的苍茫之中,那一抹红色看起来是那样的艳丽,仿佛是一抹烈火般地明艳。
    宗政阳漓眯起了眸子,看着那一抹红色微微恍惚。
    就好像是当年苍茫中的那一抹红色一般的,狂傲而冷寒,却是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回眸。
    只这一个回眸,便好似烧红的烙铁烫上了心头,再也抹不掉了。
    “她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宗政阳漓努力地回想,记忆里的钟离安是那样的霸道而爱憎分明,她是那样的风光无限,受着众人的仰视。
    而今的她,却是萧瑟得连一副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是他,他亲手将那一抹艳丽折下困在了自己的囚笼里,剥去了她的爪牙,一步一步地瓦解掉了她的尊严,将她毁到了如今的境地!
    此时看着那一抹红色,宗政阳漓明明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此时竟然是没有勇气再去靠近。
    曼殊沙华……彼岸花……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
    宗政阳漓低声念着,眼底浮起了恐惧。
    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钟离安,宗政阳漓是真的慌了。
    他连夜赶回了钟离安的墓地,直到到了钟离安的墓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秋风萧瑟,他修长如玉的指间拂过了那冰冷的墓碑,心也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忽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节,他听见空气里有灵兽的低泣声陆陆续续地响起。
    “娘亲,你怎么可以这样丢下我……嗝……”哭着哭着,那灵兽打了个哭嗝:“娘亲,你活过来,将我也给一起埋了吧……”
    这声音虽然不大,然而却是叫人听得足够清楚。
    宗政阳漓绕了过去,恰好见到一只火红色的焰梵鸾正趴在地上,将自己的一半身体埋进了土里,正不断地抹着眼睛抽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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