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入宫去了,晚上才能回来。”林瑶淡定的说着,好像没有看到太后脸上的怒意,“我先去给您熬药了,不然又来不及了。”
    太后在床上气的肝疼,感觉头晕目眩的,骂道,“林氏,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我要跟陛下说,让他好好整治你。”
    晚上赵恒回来,太后自然是一顿告状,最后还生气的拍了拍一旁的案桌,皇帝平静的看着,突然说道,“母后,您有力气了?”
    太后气的肝疼,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皇帝掏了掏耳朵,把粥碗拿过来,盛了一勺说道,“饿了吧,吃口粥。”
    太后原本十分生气,但是等着喂到嘴边,一下子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她自然知道林瑶的手艺,这粥不用尝也知道十分的美味,到底忍不住吃了起来,皇帝给人喂饭也熟练了很多,不到一会儿就吃完了。
    吃完了饭,歇了一会儿就吃药。
    太后的病按照太医的话就算是在熬日子了,已经无药可救,只能看天意了,所以药里大半都是补充元气的,也是林瑶亲手煎的,皇帝自然心疼,但是他白天要去宫里查下毒的事情,实在是走不开,主要是他现在只能相信林瑶了。
    太后见皇帝根本不想给她做主,骂道,“你当真是被一个女人迷得失智,不辨是非了。”
    皇帝无奈,道,“母后,当初李贵妃独宠后宫的时候,从儿子的住处搜出一本禁书来,让儿子承认是您教唆的,那时候她让儿子跪在院子里责罚,手心都打肿了,儿子也咬牙没有承认,为什么?因为您是我的娘亲,一个孩子维护自己的母亲有什么有错?”随即又道,“我知道您不喜林氏,但是她忙里忙外的,亲手熬药做饭,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您却非要鸡蛋里挑骨头,还要让婉容听从,她如何肯听?您说道既没道理也没有一个做祖母的气度。”
    太后气的两眼冒火,却想起以前的旧事来,说起来小时候赵恒没少受气,但是他一直不遗余力的站在自己这一边,维护她。
    皇帝见太后缓和了下来,就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太后自然是还没消气,但是想起旧事来,觉得对不住皇帝,倒也不好再提了,两个人闲聊几句见太后神色疲惫就退了下去。
    从屋里出来,皇帝就去了孩子们的院子里,因为年纪还小,倒也没有分开,一个院子里住着三个孩子。
    刚进去就看到赵天赐紧张的来找皇帝,说道,“父皇,您来看看儿子今日临摹的字。”
    皇帝就跟着赵天赐去了书房,他一看居然是魏征劝谏唐太宗的故事,赵天赐见皇帝看到认真,说道,“父皇,您觉得魏征做的对吗?”
    皇帝目光里就有了笑意,说道,“自然是对的。”
    赵天赐又道,“父皇,其实我是想为妹妹说情的。”随即把今日太后和赵婉蓉的争执说了一遍,“我已经说过妹妹了,不能顶撞长辈,此为不孝,但是妹妹这么做是因为祖母对母亲的抱怨不实,古有魏征不顾强权谏言,妹妹这般小就就知道明辨是非谏言皇祖母,当真是难能可贵。”
    皇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好在最后忍了下来,说道,“倒是让你费了一番心思了。”随即在赵天赐紧张的目光下,笑着说道,“既然妹妹都知道错了,你也说过她了,那朕就不罚她了,但是下次不可了。”
    赵天赐高兴地说道,“她肯定不会了。”随即朝着后面喊道,“婉妹,你快出来。”
    赵婉蓉从湖绿色杭绸杖子后面露出半张脸来,配上她紧张的目光,看着可怜兮兮的。
    皇帝对儿子自然是期待良多,毕竟是要继承家业的,怠慢不得,十分严苛,但是对待女儿就会多了几分怜惜,一下子就心软了,招手说道,“到爹爹这边来。”
    赵婉蓉跑了过去,马上就抱住了父亲的胳膊,委屈的说道,“哥哥说我这么顶嘴在宫里是要受罚的,爹爹,你真的不生气了吗?”随即又道,“可是我心里不服气,娘那么辛劳,祖母却是不满意。”说着就落下泪来。
    泪珠从柔嫩的脸庞滚落下来,就好像砸在了赵恒的心口,他完全就没脾气了,“好了,没事了,爹爹不会罚你。”
    林瑶正在厨房里忙碌,几个人的晚膳倒也不用亲自动手了,让厨娘做就行,只是她在旁边提点几句。
    茂春走了进来,林瑶指了指白色软糯的发糕说道,“刚蒸出来的,你往日不是很爱吃?”发糕上面撒着干桂花。
    “夫人,奴婢哪里还有心思吃这个?”说完在林瑶耳边说了几句,“奴婢瞧着陛下去了西辺的院子里,您说不会责罚大小姐吧?”
    西边的院子里住这个三个孩子,皇帝去那边自然是看孩子去的。
    林瑶拿了一个发糕堵住了茂春的嘴,说道,“快趁热吃了,别是想这些事儿。”随即见茂春委屈的看着她,那模样倒是十分的滑稽,笑着说道,“陛下不是那种不问事情原委就愚孝之人。”
    茂春咬了一口发糕,上面撒着一层干桂花,吃起来有一种桂花特有的香味,发糕又软糯香甜,十分的好吃,听着林瑶的话,这才放心了下来,其实她也是但赵婉蓉被皇帝责罚。
    “大小姐最爱吃这个桂花发糕了。”
    林瑶笑着说道,“就是给她做的。”
    茂春一下子就明白了,林瑶也是怕孩子难过,这才做了她最喜欢的糕点安慰她。
    ***
    太后一开始住在别院里十分的不适应,毕竟身边的人全被换掉了,往常在宫里,只要她一个眼神旁人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这边都是新人,自然不知道她的喜好。
    一开始她也是抱怨的,但是每天早上,林瑶都会早起,等着吃完早膳就把窗户打开,这里是别院里景色最好的地方,窗外就是秀佛山的山脉,正值秋季,山上的有红色的枫叶树,开始泛黄的白杨树,远远看去像是一副染了五彩色的锦缎,美不胜收。
    太后经常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伴随着小鸟的叫声,有种说出来的宁静。
    说起来自从入宫开始,太后还是很少有这样全身心放松的时候,更不要说山上的空气还十分的清新,叫人感觉舒适。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太后每天都会收到一个小礼物,有时候一片染红的枫叶,有时候则是一串野葡萄,甚至还会有囚在笼子里的蚂蚱,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多是山上的红色野花。
    太后嗤之以鼻,觉得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幼稚的很。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后渐渐地开始期待了起来,虽然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但是如果枫叶,一定是颜色最艳,形状完好的,就是摘来的山楂也是酸甜可口的。
    有一天,这个惯犯终于被太后撞见了,她还是按照以往睡午觉,但是这一日睡的格外浅,等着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和准备开溜的惯犯对上了视线。
    居然是赵婉蓉,她惊愕的喊道,“皇祖母……您醒了?”
    赵婉蓉穿着一件水红色的窄袖长裙,梳了一个双丫鬓,上面戴着红毛球的发饰,加上生的明眸皓齿,就像是闯入凡间的红梅花小仙子,灵动可爱的不行。
    皇帝子嗣单薄,别人到了太后这个年纪,都是儿孙满堂,就比如国公夫人一家,光是孙辈就已经十几个了,但是太后呢?就这么几个孩子还都是林瑶所出。
    太后虽然心疼三公主,但到底一直病着,根本就没有享受过儿孙环绕的喜悦,这会儿看着生的可爱灵动的赵婉蓉,她用小女孩特有的童音喊祖母的时候,不得不说,心里有点酥酥麻麻的,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但是太后想到这是林氏所出,又是上次顶撞过自己,绷着脸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你送来的?”
    赵婉蓉像是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紧张的抓着衣袖,说道,“是我送来的。”
    “为什么送这些东西给我?”
    只要太后不骂林瑶,惹恼赵婉蓉,她本质上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老实的说道,“爹爹说皇祖母很辛苦,因为生病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所以就爱发脾气,孙女出去玩的时候就想着,外面这么好玩,枫叶这么漂亮,可是祖母看不到,就想着拿来给您看,您的病是不是会好点?”随即又加了一句,“去年冬天我生病没办法出去玩,天赐哥哥就堆了个雪人放在我的院子里,让我天天看。”
    “你不恨我骂你?”
    赵婉蓉突然腰背挺直,骄傲的说道,“天赐哥哥说我做的对,爹爹也没责罚我,娘晚上还给我做了最爱吃的发糕,所以虽然不该顶撞您,但是我一点都不伤心。”
    太后气笑了,说道,“既然没做错,为什么要来讨好我?”
    “您不是我的皇祖母吗?”赵婉蓉理所当然的说道,“有时候我和哥哥也会吵架,但是第二天就会和好,娘说,我们是亲兄妹,没有隔夜仇,还说父母兄妹,皆是如此。”
    看着赵婉蓉澄清的目光,里面满是纯粹的关心,太后一时心里翻江倒海的,说不出的滋味,
    太后居然觉得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口,被这个孩子纯真一点点抚平。
    太后不得不说林瑶教的真好,赵天赐有礼沉稳,颇有长子的气势,赵婉蓉敢说敢做,又良善纯真,都是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
    林瑶知道赵婉蓉被太后撞着了,吓了一跳,急忙走到了门口,担心太后又朝着孩子发作,屋内窗户大开,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映照在太后的脸上,居然隐隐看出几分慈爱的神态来,她伸出手对着赵婉蓉说了什么。
    赵婉蓉突然间就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乳牙,可爱的不行,然后从自己绣着兰花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灯笼果来。
    太后看了好几眼,显然不知道如何下口,赵婉蓉拨开上面的黄色外皮,露出里面黄色的圆果子,再去看太后,太后就咬了一口。
    林瑶笑着走出来,见到了皇帝,心中有些差异,因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宫里才是,问道,“陛下,您回来了怎么不通禀一声?”
    赵恒道,“你近日那么忙,也不用特意来接朕。”原来皇帝是怕林瑶特意去迎她,累着她了,这用心已经十分的体贴了。
    林瑶趁着旁边没人,偷偷的起身在皇帝的脸颊一口,皇帝忍不住笑,揽住了林瑶,倒是十分的亲密无间。
    “母后怎么样了?”
    林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带着皇帝去了门口,这会儿赵婉蓉正陪着太后下棋,正襟危坐的模样的十分的可爱,大抵是下不过太后,又被吃了两个子,赵婉蓉不服气的噘着嘴,太后却安慰的摸了摸赵婉蓉头。
    林瑶见皇帝许久没反应,一回头,见他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角挂着泪珠,林瑶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煎熬,其实皇帝又何尝不是担心太后呢?
    不知道是景色怡人,还是饭菜可口,太后脸色好了不少,如今可以吃一些面食了,每日里还会去院子里散步。
    一晃眼过去了二个月,太后已经好了许多,气色恢复的不错,饮食也基本归于正常,但是因为之前病的太重,一直都显得十分羸弱。
    不过她现在有了开心果,真正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惬意日子。
    所以等着吕嬷嬷来找她的时候,太后几乎已经忘了宫里的事情了,她这才惊奇的发现,不知不觉中,林瑶已经熟悉了她所有的喜好,安排的舒适惬意,陪在身边的两个孩子又天真可爱,没了宫中的琐事,越发觉得过得舒坦。
    这时候太后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个林瑶实在是…… 太过出众了。
    吕嬷嬷见到太后的都惊呆了,直接跪了下来,说道,“娘娘,您这是好了”
    这会儿太后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膝盖上盖着元宝纹的深色毯子,这是赵平安最喜欢的,特意拿出来给太后用,太后喜欢得不得了。
    太后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半百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虽然没有宫中显得尊贵,但是神态放松惬意,就是目光里也有笑意,十分的平静,说道,“起来吧,其实还是没劲儿,郎中说我五脏受损的厉害,只能慢慢养着。”
    吕嬷嬷起身,站在一旁,忍不住拿着帕子拭泪,说道,“看到您这样,奴婢可真是放心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吕嬷嬷就可怜兮兮的说道,“娘娘,奴婢可以来伺候您了吧?自从您来了这边,奴婢是一日都没睡好觉。”
    太后想起皇帝的话来,以前她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想想,自从来到了这边她的病就好了?而一直没有子嗣的皇帝,在宫外也是有了三个孩子。
    难道这都是巧合吗?
    太后再去看吕嬷嬷,居然觉得此人不可信了起来,说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我左右伺候,也是辛劳的很,正好趁着这次休息一下。”
    吕嬷嬷显然看出太后的犹豫,显得有些伤心,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奴婢等着您回来。”又起身说道,“让奴婢伺候完您喝茶再回去。”
    太后喝的都是蔡郎中开的养生茶,笑道,“再过一阵子就回去了,倒也不用这般难过。”这话刚说完就看到寒光一闪,她惊惧的看着那匕首冲着她而来。
    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那匕首并没有落在太后的身上,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藏在暗处的护卫已经制服了吕嬷嬷。
    好一会儿,太后才微微颤颤的说道,“吕嬷嬷是你?”
    吕嬷嬷跪在地上,或许是太过用力,发鬓散开,半百的头发散落在下来,配上她神态,看着很是憔悴。
    很快,皇帝和林瑶都来了。
    看着戒备森严,反应迅速的护卫,吕嬷嬷就都明白了。
    “原来你一直在下套等我。”
    “是朕,母后并不知情。”皇帝想起刚才还有心有余悸,他没想到吕嬷嬷居然下毒不成就要直接刺死太后,显然是准备鱼死网破。
    “吕嬷嬷,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各归其主,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你是她的人,为什么听我的话把她给处置了?”太后不敢置信的问道。
    吕嬷嬷道痛苦的说道,“我不杀了她,如何得到娘娘的信任?”随即哭着喊道,“是你逼得我,所以贵妃娘娘死前叫把你们都杀了。”
    谁都没想到,那个贵妃的内应居然是太后最爱重的吕嬷嬷。
    吕嬷嬷一直等着太后回宫,结果一拖就是二个月,听闻太后渐好就开始担心起来,怕是没有机会对太后下手,这才主动找上们来,结果看到太后对她的防备,她就知道,恐怕以后在也不没有近身伺候的时候了,这是最后的机会,这才鱼死网破,准备同归于尽。
    只是显然皇帝一直找不到线索,但是太后的病又好了,说明确实是有人下毒,而最容易下毒的人就是亲近的人…… 他就一直按兵不动,准备等着对面沉不住气自投入网。
    皇帝叫人把吕嬷嬷押了下去,倒也不用审问,吕嬷嬷自己都招了,靠着太后的信任,她给两位皇后下毒,后来又给德妃下毒,德妃运气好,只是难产,只是孩子先天不足,吕嬷嬷又借着送补药给三公主下毒。
    当天晚上吕嬷嬷就吞金自尽了,从她内衣的口袋里搜出一袋白色粉末,去问太医,居然没有人知道,后来还是蔡郎中拿去琢磨,发现这种粉末应该是西域某种虫子磨的粉,本身是无毒的,但是和人参煎服,就变成了慢性的毒药,也怪不得发现不了。
    再去查,果然吕嬷嬷在西域有个亲戚,时常寄了东西来,当时还给太后也寄了不少西域的美食。
    而太后每年生病显然都是吕嬷嬷故意折磨太后。
    也怪不得赵天赐和皇帝没受牵连,因为赵天赐还小,身体又好,不需要人参滋补,这种健壮小孩子反而是忌讳补身,至于皇帝正直壮年,自然也不需要,加上出了寿阳宫吕嬷嬷也没有人手,不敢把手伸那么远,这才没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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