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襄阳会相信苏淮安手里有一本,还是因为“苏景北”是买家。
    薛相瑞道:“不是苏淮安,但账册是真的,上面有官印。”
    薛襄阳蹙眉看着他,“谁找上的你!”
    “是四夷馆的蒙古译者。”薛相瑞道:“但我隔日去找,四夷馆又说根本没有这人!我估计他是混进四夷馆来的!”
    薛襄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薛相瑞道:“哥!你放心,我留了心眼,我不会让那东西变成咱们薛家的把柄,等我拿到账本,我就毁了它,人我都安排……”
    “蠢货,你可知道你在作甚!”薛襄阳一拳头打在他脸上,道:“咱们此番是与蒙古邦交!威胁你的却是齐国人,你自己想不出轻重?我费尽心思把你从兵部调到鸿胪寺,就是要你安分,你呢!”
    薛相瑞捂着嘴角留下来的血,道:“哥!”
    “这些年我拼命查苏淮安为了谁!爹交权退位又是为了谁!你这么做,可想过薛家,可想过三妹!” 薛襄阳满脸痛苦道:“邦交无小事,这回要是出了乱子,为兄保不下你了……”
    薛相瑞大声道:“十二年前,你们怨我贩卖军械,辱没薛家名声,可这生意是世家一起做的,当年赚的钱,是不是填补了薛家当年的亏空!是不是给你薛家赚了座吃不空的金山!我今日所为,还不是为了早日把账册拿到手?”
    一道身影从薛府闪走。
    ——
    陆则将苏淮安和庄生给的线报整理成呈文,请萧聿过目。
    萧聿一目十行,顿了顿道:“澹台易手里真有账册?”
    陆则点头道:“澹台易此人诡诈,锦衣卫日夜盯着他的人都不知他与薛家接触过,这消息,还是从薛府听来的,臣只怕他这是将计就计,这骊山之行各怀心思,臣恳请陛下多加派人手吧。”
    皇帝、澹台易、世家、蒙古使团,四方各怀心思,还真是没错。
    “澹台易明修栈道,我们亦是如此。”萧聿拿出骊山的地图,低声道:“金吾卫在山内,禹州铁骑的两万兵力在山外,连帐设七十五个,东猎场和西猎场各设旌门四所,在骊山的半月间,锦衣卫负责每日排查火种……”
    ……
    此时,距骊山围猎,还有三日。
    掌灯时分,萧聿回到景仁宫。
    第77章 光阴(捉虫)   他们之间,又隔了十年光……
    掌灯时分,萧聿回到景仁宫。
    景仁宫正殿灯火通明,窗牖大敞四开,萧聿远远便看着一坨肉趴在她肩膀上,动作十分肆意。
    秦婈一向怕热,这才刚入夏,就将乌发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肌玉莹的颈来,几缕碎发垂于两鬓,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柔情绰态。
    袁嬷嬷小声道:“娘娘,这大皇子眼瞧着又胖了一圈,你这么抱着他,仔细累坏了身子。”
    秦婈轻轻拍着他的背脊,眸中笑意,盈盈脉脉:“到不到四岁的小豆丁,能重哪儿去。”
    萧韫半梦半醒,许是听到有人想让他们母子分离,圆滚滚的屁股先是在秦婈手里拱了拱,又晃了晃。
    秦婈回应着拍了两下,他才停下来。
    “大皇子是真喜欢粘着娘娘。”竹兰在一旁感叹道。
    秦婈摸着萧韫潮乎乎的身子,回头对竹心道:“竹心。”
    “奴婢在。”
    秦婈道:“把四屉橱里我新做的小衣拿过来。”
    竹心连忙回身,双手托着三件颜色各不同的缎面小衣,走过来道:“娘娘,这呢。”
    秦婈将最上面那件鹅黄色里衣拿在手里。
    她将萧韫平放于榻,脱他的衣裳时,指腹碰着了他的小身板,萧韫忽然睁开眼,像鱼儿没了水一般地扑腾了两下。
    “怎么了?”
    萧韫小声道:“阿娘,痒、痒,痒痒……”
    痒也不能光着身子啊。
    秦婈抿着笑,极快给他穿上了里衣,整理好衣襟,萧韫立马朝秦婈伸手,转眼,又回到了娘亲怀里。
    秦婈轻声对袁嬷嬷道:“嬷嬷,这已经入夏了,打明儿起,大皇子那些厚缎子就都收起来吧。”
    袁嬷嬷道:“欸,奴婢记下了。”
    袁嬷嬷算是宫中老人了,早就听惯了、也见惯了后宫夺子的戏码,秦昭仪如今越来越得宠,她不是不害怕这样年轻貌美的妃子一旦有了自己的骨肉,就会生出私心。
    大皇子这样喜欢秦昭仪,等日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不知该多伤心。
    但袁嬷嬷看着娘娘眼中毫不掩饰的疼爱,再一次觉得自己多虑了。
    即便与亲生的不一样,但这样的母子情分,与当今圣上和楚太后相比,亦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外面传来一道道问安声——“奴才给皇上请安。”
    秦婈同小皇子一起回头去看。
    她下意识地把儿子放下,朝他行礼问安,刚一屈膝,他的掌心就托住了她的手肘。
    秦婈对上他不由分说的目光,从善如流地起了身,轻声道:“陛下万安。”
    萧聿低头去看儿子。
    见他脸蛋上还有秦婈衣襟的印记,不由用拇指刮了两下,“朕前些日子给你的字帖,可习过了?”
    小皇子点头道:“父皇可要看看?”
    萧聿点头,“拿来吧。”
    袁嬷嬷朝外面的小太监知会了一声,须臾过后,皇帝手中多了两章字帖。
    幼子腕里有限,说是写字,但其实只能说是绘边描形,遑论笔墨横姿。
    小皇子眼中困意全无。
    “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萧聿摸了摸他的头道:“姚太傅的《幼学琼林》讲到哪儿了?”
    萧韫道:“地舆。”
    ……
    听着这些,秦婈不由叹口气,心里默道:开口闭口皆是功课,怪不得韫儿看见他背挺的都比平时直。
    然而秦婈如何能想到,萧聿幼年时,曾无比期待嘉宣帝能这般看管他的功课,可惜那时,嘉宣帝眼中并无他这个儿子,反而更喜爱能说会道的燕王、成王。
    半晌过后,萧韫就被袁嬷嬷拉走了。
    竹心抱起案几上大皇字的小衣,躬身退下。
    殿内瞬间只剩他们二人。
    秦婈忍不住道:“凡事欲速则不达,韫儿年纪尚浅,陛下也别太急了……”
    “少成若天性,习惯之为常,正因他年纪尚浅,才该立下规矩。”萧聿认真道:“阿菱,人生百年,立于幼学,他身为皇长子,自然要比旁人刻苦些,才能承其重任。”
    对视间,秦婈细眉微蹙。
    这人,怎么总给她一种恨不得萧韫一夜就长大的感觉。
    萧聿看着她的眼睛,又道:“尚功局和尚衣局不是摆设,韫儿的衣裳,你吩咐下去就行了,做那么多,仔细累着眼睛。”
    秦婈道:“臣妾如今年十七,眼力上佳。”
    萧聿一怔,须臾,提了下嘴角,轻声道:“由你吧。”
    二人盥洗过后,回到榻上,萧聿伸手去够她的腰,手臂一用力,便将她完完全全禁锢在怀中。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水珠顺着锁骨流向深壑,男人的吻也顺着湿漉一直向下。
    再一翻身,她便被他压在身下。
    这几天他都如此,就像是和尚还俗,沾了酒肉,上了瘾。
    萧聿的五官锋锐,眉眼深邃,鼻挺唇薄,男人生成这副模样,便猜的出这性子该是何等的冷漠,但偏偏,只要挨上她,他这皮囊便化为燎原之火,胸膛滚烫,呼吸滚烫、岩浆滚烫。
    秦婈仰头呼吸,指甲缓缓陷入他的肩膀,第二回 了,她眼底都泛出了泪光。
    萧聿用手抚着她的小腹,他亲了亲她的眼睛道:“看着我。”
    秦婈呜咽地推着他,又被迫睁眼。
    速度又缓了,男人哑着嗓子道:“阿菱,把腿放在我腰上。”
    四目相对,秦婈忽然觉得,这男人还真是把父子、君臣、夫妻分的清清楚楚,眼下,他哪儿还有半点诲人不倦的样子。
    秦婈不从,他便磨她,直到莹莹玉腿交叠,压在了他背脊起伏的腰窝上,才肯松手。
    秦婈没了力气,刚阖上眼,那男人又凑到她耳畔。
    他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又清了清嗓子。
    欲言又止好半晌,只听秦婈呼吸都浅了,他才开口道:“阿菱,你为何不给我做一件?”以前,朕的里衣,都是你做的。
    她动了一下,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
    没等到回应,萧聿慢慢阖上了眼。
    月升日降,日升月降,时间转瞬即逝。
    两日后傍晚。
    萧聿同秦婈用完膳,撂下金箸,他低声道:“此番去骊山,尽量避开秦望。”
    秦太史官居五品,又掌天文历法和祭祀典籍,属随行官员。
    “臣妾知道。”
    “与蒙古塞宴,起码三日,后宫嫔妃理应出席,你不能饮酒,记得提前备好水。”
    秦婈点头应是。
    他又嘱咐了几句后,正起身要回养心殿,秦婈叫住他,转身从四屉橱中拿出件衣裳,放到他手上。
    这是一件月白色的曳撒。
    萧聿的手掌一僵,看着她道,“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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