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序低着头给自己倒酒:现在的工作不能做这些投资,我的账户早就注销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给点意见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一阵喧闹声中,新娘新郎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了。
    新郎一上来就告饶:谢谢大家赏脸,都是兄弟,我就不一个个来了,大家一起敬了啊。
    看他已经喝得满脸通红,大家也没什么异议,一起站了起来,恭喜了几句便拿起了酒杯。
    盛满酒液的玻璃杯在空中相碰。
    不知道怎么的,庄序的酒杯好像没拿稳,一碰之下,竟然朝着我倒了,我闪避不及,里面的红酒全部撒在了我白色的毛衣袖子上,迅速地蔓延开一大片。
    思靓啊了一声,大家都停下了动作。
    抱歉。庄序侧身看向我,嘴里说着抱歉的话,表qíng却连敷衍都称不上,看着我的目光中充满了冷意。
    没关系。我接过林屿森递过来的纸巾,潦糙地擦了几下。
    老大问:西瓜,没事吧?
    没事。我拿起杯子,重新敬了一下他们:百年好合。
    不好意思,刚刚酒杯没拿稳,我自罚三杯。庄序也转回去,向新郎新娘道歉,然后拿过红酒瓶,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接着低头再度倒满,又是一杯。
    然后是第三杯。
    他三杯喝完,大家才惊醒似的,纷纷gān掉了酒杯中的酒。
    林屿森笑了一下,慢慢地喝完。
    谢谢谢谢,大家慢慢吃啊。新郎招呼了一声,带着新娘往下一桌走去。
    我又拿了张纸巾擦了下手,还是有点黏黏的,我去下洗手间。
    我对林屿森说。
    他没有回答。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有些异样。坐着还不觉得,此时站在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中间,忽然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我抬起头,林屿森才把目光落回我身上,慢慢地说:去吧。
    水哗啦啦地从指fèng间流过。
    外面喜宴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我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玩得太晚的关系,忽然就觉得有些累
    其实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虽然早了点,但是用要回苏州路比较远做借口,好像也说得过去。
    嗯,回去就跟老大告辞。
    我打定主意,关上了水龙头,走出了洗手间。
    回宴会厅要经过长长的走廊,我低头慢慢地往回走,心里空茫茫的,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鞋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抬起头。
    婚宴上那个英俊的伴郎先生,就站在我面前。
    他怎么会在这里?也要去洗手间?
    我该打招呼吗?还是一句话不说就走?
    我没想到他会先开口。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脚步迟疑地停住,过了好几秒,我说:还是原来的。
    我也是原来的。他望着我,目光沉冷。
    记得把银行账号发给我。
    果然他这是要赔我衣服的钱?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
    不用了。
    也是。他点点头,语气中带着点轻嘲,还没恭喜你,门当户对。
    你和叶容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吧。
    你也是,恭喜。
    一阵沉默。
    我抬起步子,正想走开,他却忽然嗤笑了一声。
    聂曦光,你刚刚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他抬眼看着我,眼底充满了讥诮,三心二意?还是对我旧qíng难忘?
    我一下子难堪得不行。
    他想证明什么?证明我还对他不死心,还是喜欢着他?
    是啊
    我是!
    我抬起头,qiáng迫自己毫不退缩地直视他的眼睛,昨天叶容向我道歉,我很惊讶,我以为她一辈子都会假装没发生过那件事,死不认错。不过既然她道歉了,我想起我还欠她一个答案。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时候她问我,你难道不喜欢庄序了?,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她。
    不喜欢了。我一字一顿地说。
    请你转告她,请她放心,别人的幸福,我看不上。
    第三十三章
    不用告诉叶容。但是,我放心了。他极缓慢地,把手□了西装裤袋里,真可笑,原来有人的承诺这么不值钱,说变就变。
    他是在说我?
    承诺?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谈得上承诺了,难道是指好久好久以前,我那可笑的宣言?庄序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就算你现在不接受,我也不会变,等着我搞定你吧!
    你不喜欢我就罢了,你已经跟别人在一起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谈及过去,让我难堪?
    不值钱的承诺,承诺再值钱,谁稀罕!你稀罕吗?
    我忍住眼眶中的酸涩,声音轻轻地说: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有人喜欢我,对我好,我会动心,会变心,有什么稀奇。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嘲讽地笑:你说得对,又不是铁石心肠,会变心有什么稀奇,谁没变过。
    聂曦光,谢谢你让我,迷途知返。
    哪里有迷途?他入过什么迷途?真是太可笑了。
    一直在迷途里流连忘返的难道不是我吗?
    眼眶酸极了,我尽力地睁大眼睛,死死地克制住,可是心里一阵阵的紧缩却无法控制,迫切地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庄序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转角。
    我脱力地靠向墙壁,最终还是沿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埋头抱住了膝盖。
    我知道自己这样太引人注目,我知道这走廊随时会有人走来走去,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用那么多力气,去假装举止自然,去假装若无其事。
    不能哭,不能哭,多傻才会还为他哭。
    心底只有这句话在翻来覆去。
    可我到底是个傻瓜。
    在这随时有人会来的走廊,埋着头,无声地哭了个稀里哗啦。
    直到被人qiáng硬地拉了起来。
    林屿森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神色复杂难辨。
    太丢脸了。我扭开头,用力地擦了下眼睛。
    不用管我。我闷闷地说,我马上就好了,再过一分钟。
    怎么个不管法?你这么不争气。
    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在这里表白实在拉低我的档次,可是你哭成这样,我不趁虚而入,又对不起我的智商。聂曦光,你告诉我,怎么办才好?
    他的声音低低的,又柔和,仿佛悄悄拂过的和风,语气中好像真的带着微微的困惑,轻轻地撩了下我的心房。
    但是慢慢地领会到他话中的意思,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阵狂风chuī得晕头转向。
    表白?什么意思?
    趁虚而入?什么意思?
    刚刚在宴会厅门口,碰到了你那个在盛远工作的同学,我对她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过去。可是我自己却食言了。我对自己说,再过两年都三十了,别像个小男生那样沉不住气,可是我就是沉不住气了。
    我自己死心塌地,却希望她快点变心。他看向我,语气那么的轻,聂曦光,不要装傻。
    没有装傻。我脑子里彻底地乱成了一团浆糊,直愣愣地看着他说:我也才明白,还来不及装。
    他蓦地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中充满了愉悦。
    聂曦光你真是
    他一低头,温热的气息一下子无比接近,从上到下笼罩住我全身,让我几乎没了可活动的空间,我局促地抬眼,他顿了顿,倏地退开了一步,松开了我的手。
    我此刻才意识到,刚刚他竟然是一直握着我的手的。
    时间好像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平稳了呼吸,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
    我去车里拿的,去换上,买了这么多漂亮裙子,不穿给大家看看多可惜。
    我提着被塞到手里的衣服,再次往洗手间走去,脚步就跟踩在云堆里似的。
    转弯的时候,我忍不住停下来,看向林屿森,他靠墙而立,目光落在地面上。他总是那么的意气风发自信沉着,可是这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的姿态无比的落寞。
    他刚刚是说他喜欢我?
    林屿森
    我?
    我换了衣服,和林屿森重新回到了酒席上。坐了一会会,就起身告辞了。
    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都已经在酒店门口送客。
    老大拍了拍我:不是吧,你居然换了一身衣服,哎,这件也很漂亮啊,大小姐你出门带的行头比我这个新娘还多啊。
    我迟钝地看了她一眼,脑海中一时没有形成语言回答她。
    林屿森在旁含笑说:下午还要下雪,到时候jiāo通不便,我们先走一步了。
    老大也拿出了主人的样子:谢谢你们参加我们的婚礼。
    走出酒店的时候,庄序正好送完一个客人回身,高大的身躯堪堪与我擦肩而过,带着屋外带进来的凌冽寒意,我下意识地往林屿森那边让了让。
    外面其实已经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
    我走在林屿森身边,从来没这么不自然过,一时间只觉得身边的人存在感qiáng大到让人不知所措。他双手cha在大衣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走了一阵,忽然开口。
    原来我的表白还有全身麻醉的效果。
    我动作有些僵硬地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脚尖。
    对不起!
    头顶上静了静。
    聂曦光,你拒绝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应该理直气壮地说,林屿森,我还没看上你,你没达到我的要求。而不是这样,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不是的。
    我连忙抬起头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了他的说法。
    他怎么会没达到我的要求。这样才华横溢、卓然出众的男人,就算我年少时幻想另一半是什么样子,都不好意思幻想得这么完美。
    可是如果还会为一个人伤心难受,无法忘怀,怎么有资格接受另一个人呢?
    我只是,我停了一下,我只是还没有忘记以前喜欢过的人刚刚,你也看见了。如果两个人要在一起,一定要是全心全意的,我现在,没法做到。
    林屿森看着我微微地笑了。
    其实,刚刚在酒店,我骗了你。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他,心中猛然一跳。
    我说,不趁虚而入对不起我的智商,事实上那时候对你表白,才对不起我的智商,对不起我昨天通宵论证的年度计划,但是原来这些事qíng,都是身不由己,没法计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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