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镶是闻着饭菜香味醒来的,卫谌做了一桌子菜,就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他端着最后一道燕窝甜羹进来时,看到花镶只穿着里衣现坐在桌边吃白灼虾,不由宠溺地笑了笑。
    “饿了吗?”将汤锅放到桌子上,卫谌便坐下来给他剥虾,“洗漱了没?”
    花镶道:“就漱了漱口,待会再洗漱。”
    卫谌笑道:“有我在身边照顾,是不是很舒服?”
    花镶怀疑他这话意有所指,看他一眼:“还好吧。”
    卫谌哈哈笑出声来,“你这是什么眼神。”
    花镶:“白眼。”
    饭后,卫谌又亲自给花镶束好发髻,两人才一起到前衙去了。
    这些日子番茗县很平静,一切也都有了一定的轨迹可循,花镶终于不像之前那么忙碌,一上午都是在前面书房度过的。
    卫谌并不参与番茗县的事务,花镶和郝文书等人谈事时,他就出来转转,眼看着快要午时,他离开书房正要去后院,就见一个脸上衣襟上都带着血的差役跌跌撞撞跑进来。
    “大人,大人,有海寇袭村。”
    差役的喊声里都带着哭腔。
    花镶和正在议事的张主簿、郝文书一起跑出来,看到差役身上的情景,三人心里均是凉了一截。
    “村子里的人怎么样?”
    差役才十八九岁,被大人这么一问,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死了好多人,那些人不是人,上岸就砍人。还有一部分离开了海边村,直接往里面的村子来了。”
    花镶着实没见过这种场面,又气又慌,手都是抖的:“张勤,你让莫捕头把所有的捕快差役都叫上,每人一把腰刀,都快。”
    说完她就跑去马厩牵马,却一时间解不开马缰。
    温热的大手覆盖上来,替她把缰绳解开,卫谌低声道:“镶儿,别慌,我们一定能赶得及。”
    花镶现在根本不敢多想,有多少百姓会在那些凶残海寇的刀下丧生,幸亏她来到这里后把每个县里可配备的一百兵丁给补上了,要不然这时候连可用的人都没有。
    卫谌来时只带了两个侍卫,他和花镶一起出门时,就令其中一人马上回府城带三百兵走水路过来,另一人归入番茗县的捕快队伍中。
    ……
    接连十几匹马驶出番茗县城,街上做生意的人都被惊到了,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花镶和卫谌带着五六十个兵丁,能配上马的都配着马,一路没停往南走,三十里外还是平和的乡村景色,再往前行十几里,一个村庄的入口就有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不远处还有倒在田里的农人。
    花镶看到这样情景,心里一阵阵地疼,对卫谌道:“谌哥,你带三十个人去村里看看,我带人继续往前走。”
    卫谌顿了顿,略微点了下头,“留二十个足够。其余的你都带走,要小心。”
    纵然心里一百个不放心,他也不敢在这时候跟花镶说你躲在后面就好。
    花镶没说话,抽下马屁股就绕过村子继续往南去。
    远远看到临街的一户人家,房门半开,门口血迹点点,她回头看到卫谌已经将人分成两拨,便合紧牙关,发狠的又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马儿吃痛,奋力往前奔跑。
    卫谌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对两个小队的队长吩咐了几句话,分两方悄悄潜进了村子里,一番搜查后,才从行村的村民口中的知那群人是在半上午时冲进来的,逢人就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一个抱着小孙子躲在家里粪坑边上柴堆里,躲过一劫的老翁声音颤抖道:“我听到那些人后来抓住人问制糖方子什么的,可是我们村里根本没有建糖厂,没人知道,那些人又杀了几个,见问不出什么来便都匆匆走了。”
    听完这话,卫谌目光一凝,将村里还幸存的十几个汉子都叫到前面来,让他们拿起锄头、铁锨,然后带着老弱一起躲起来。
    见这些人都吓破了胆子,他便又留下五个带刀的兵丁,紧跟着上马,带另外十五个人往回赶。
    途径每个村子时,他都会暂停下来和当地村长说一下情况,没回多远,就在一个建有糖厂的村子上抓住了那几个闯进糖厂逼问技术的人。
    有两个要跑,都被卫谌迅速拿箭毫不留情地射穿了两条腿。
    确定把跑到里面的这几个人都抓住了,卫谌才返马往南。
    前面是比较大的镇子,那些小股的海寇也根本不敢过去。
    与此同时,花镶带着人刚刚赶到小海村,途中,她已看到被砍死在田边的几个农人,但猛一走进小海村,还是带给她很大的冲击,干净的水泥路上都是血迹,倒伏在路边的人不计其数,这其中,好些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花镶蓦然间腿软,差点跪倒在地,一个被家里大人压在身下的小孩突然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往花镶跟前爬:“大人,我爹让我告诉你,那些人在我们村里抢了钱又往东北的村子里去了。”
    花镶上前两步,将头脸上都沾着血的小孩子抱起来,道:“我马上带人去抓那些人,你跟留下的叔叔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好不好?”
    小孩子也不知被吓呆了还是没有理解村里发生的这一切代表什么,当即点头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听话。”
    花镶站起身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是泪。
    按照差役所说,那些海寇是伪装成商人的船在大海村的港口登陆的,小海村已经是这般情景,大海村那边更可想而知。
    花镶留下了十个人,五个留在小海村善后,五个去大海村,再三嘱咐他们小心行事,若是遇到留在港口的海寇不要轻举妄动,以保全性命为上。
    吩咐完,她就带着其他人往小孩所说的东北方向村庄而去。
    远远看见另一个已经变得繁华的海边村时,已经日头偏西。
    几个扛着大包裹人正好从村里出来,两方人马在村外直直撞上,花镶视力极好,即便相隔二十几米远,也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张张脸上的自得和满足。
    看到他们,那些人却只微微一愣,骂了句“来得挺快”,一声唿哨就四下而散。
    花镶不可能让他们再散到其他地方,这样以抢劫为生的人就跟狼一样,放走一个,可能就会威胁到十几条百姓的生命。
    当下她都没来得及多想,利用箭筒的掩盖,从空间里把那只已经在杂物间的木箱子里静静放了十几年的猎木仓拿了出来。
    猎木仓是她一个堂叔打兔子买的,后来被人举报,他便把这条木仓交给爷爷藏着,之后也没来要,就被花镶收拾爷爷遗物时都放到了空间里。
    此时几方相隔太远,凭花镶的臂力,箭矢根本伤不到他们。
    有士兵往前追了几步,花镶喊道:“都回来。”
    士兵们听到命令,虽然担心会让人跑了,还是听话的停下脚步转了回来。
    只这一会儿功夫,那分散开的十几人已经各跑出十几米远。
    然而这四周并没有茂林小丘,他们一时间也无可藏之处。
    花镶端起长长的猎木仓,对准瞄准镜,扣动扳机,众人只听砰一声响,跑的最远的那个人就忽然顿住了身形,随后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开了第一木仓,花镶心里稳下来,缓缓移动一个角度,砰,又倒下一个。
    看到这一幕,正得意着四下奔逃的海寇都心神大乱,而己方士兵,这时候看花镶的目光都跟看神明一般。
    随着角度的移动,砰,砰,砰,就算尽力又跑出一段距离的海寇还是应声倒下。
    眨眼之间,十三个同伙已经只剩下五个。
    这五个人选择各异,两个咬牙继续快跑,一个躲在树后,一个哆哆嗦嗦地愣在原地,一个则直接往树上爬。
    花镶先把那两个继续跑的截住,继而打下来爬树的,然后是愣在原地的,最后才通过瞄准镜,将那个不能完全被树干遮挡住的人侧腿部来了一下。
    嗷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花镶将木仓放到箭筒中,这才示意手下去将这些没了威胁的人带过来。
    十三个人,有六个存活,士兵们将这些人提溜过来,还有人专门提着一个个鼓囊囊的包裹。
    花镶看了一眼,说道:“活着的都拖到小海村,死了的,扔到海里喂鱼。”
    想了想补充道:“扔远些。”
    吩咐完,她才带人往前面的村子里走去。
    和小海村差不多,这个村子也死了很多人,但因为有偷偷从小海村跑出来的人报信,还有很多藏起来的人幸存下来。
    看到花镶过来,好几个八尺大汉都忍不住红着眼睛哭了。
    花镶问了下,村长断了一条手臂,但还活着,本来想让村长统计一下村里的损失和伤亡,此时也只能交给另外的人做。
    留下来一些止血药,又留下五个差役,花镶带人再次返回,向大海村走去。
    这时候,卫谌已经到了大海村,那艘还停在港口的大船上此时站的都是大夏士兵。
    花镶到时,卫谌正骑着马出村,看到他,花镶眼里的泪水又有忍不住的趋势。
    “驾”,卫谌呵了马儿一声,来到花镶旁边,提着马缰绕着骑在马上的她转了一圈,看她没有受伤,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那些人都抓住了吗?”花镶问道。
    卫谌伸手在她头上抚了下,低声道:“都抓住了,这些人是冲着甘蔗制糖技术来的,回去好好审一审吧。”
    花镶抓紧了马缰,手心手背都被勒出一道红痕。
    卫谌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是隐辞的算计”,花镶说道,“我要让他们的国家血债血偿。”
    什么炎朝百姓也是无辜的,花镶根本没空去想这个,真要说无辜,她治下的百姓更无辜。
    卫谌看向微澜天空下的茫茫海面,说道:“大夏建朝后,设立海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海寇敢这么猖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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