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萍还在睡着,黄老夫人进来看看她,就到旁边的小摇篮边看小孙女,此时旁边的儿媳妇她也不觉得碍眼了,笑着跟她说小孙女哪哪儿像她爹。
    黄夫人要说高兴是真心的高兴,但这高兴却是有限的,毕竟她那外甥女现在半点动静都没有,儿子又不太爱去若然那里,这八九个月可让她操碎了心。
    黄素得知孩子出生时,正看到“涉江采芙蓉”一诗,就挑出其中一个比较柔软的字,曼,给小女儿做名。
    他的长女名黄颖瑗,是吴丝语取的名字。
    黄素取名字只是挑那些柔的字眼,长女出生时他看到的一首词中有个馨字,他便选了个这个让人给吴丝语送去。
    吴丝语看了说这个字不好,不像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叫的名字,她又选了瑗这个字给黄素看。
    黄素觉得叫什么名字都一样,当即点头同意,中间这个颖字则是黄老爷夫妻加的,他们希望孙女以后聪明灵秀。
    “少夫人”,鹦鹉走近静悄悄的主卧,来到正斜躺在榻上闭目假寐的吴丝语旁边,神情中有些愤懑,“那边顾姨娘平安生产了,相府的穆夫人这手伸得也太长了,我们府里的事也管。”
    吴丝语没说话,待鹦鹉说完才冷冷看她一眼,“说有用的,那边生的是男是女?”
    “是个丫头片子”,鹦鹉得意,低声道,“少夫人根本不用管,俗语都说七活八不活,奴婢看着养不大。”
    吴丝语轻笑,“好好养着吧,我的瑗儿以后可需要好些个丫鬟伺候。”
    鹦鹉笑着应声是。
    吴丝语摆手让她下去。
    鹦鹉咬了咬唇,终是脚步轻轻地退出去,现在顾姨娘才生过孩子,刘姨娘是个药罐子,大人身边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少夫人怎么反而不提给她开脸的事了呢?
    明明中秋节时,还说让自己去伺候大人。
    鹦鹉心中有些不满。
    吴丝语自然看得出来,不过她才不会主动给她的丈夫纳什么妾,当初不过是一句气话,这心大的丫头竟然当了真。
    看来她不记得卖身契捏在谁手中又是谁家将她养大了。
    吴丝语的心情总体是很好的,她要好好养一养,长子一定要从她肚子里生出来,无论是为了孩子的以后还是为了黄素的感情,她都不可能让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最重要的长子从妾室肚子里生出来。
    然而片刻后奶娘带来的消息,让吴丝语好点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他立即就去看那个贱妾生的孩子去了?还抱着好一会儿不撒手?”
    奶娘点点头,“据那边伺候的人说,大人看起来特别喜欢二姑娘,还起了名字,叫曼儿。”
    “黄素…”吴丝语气得大叫一声,眼中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我瑗儿,黄府的嫡长女,他当初抱都没抱一下啊。他这是帮着一个庶女欺负我儿啊!”
    奶娘劝道:“小姐莫气,我看大人不喜欢那么些奶娘围着小小姐,要不只留两个照顾?有次大人想抱抱小小姐,边儿上一个奶娘又是让洗手又是让换衣的,一番折腾,大人后来只抱一抱便走了。”
    “孩子弱小,不精细看顾怎么可以?”吴丝语拿帕子擦着脸上,“我们小时候谁不是那般长大的?”
    奶娘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说:“可大人不太喜欢,如今又有个可以在土里摔打的二姑娘,想怎么抱怎么抱的,以后咱们小小姐肯定要不如她在大人那得脸啊。”
    吴丝语气道:“为了孩子,他多洗两次手多换两次衣服能怎么。我的女儿,怎么能跟贱妾生的一般养。奶娘,不要再提这个了。”
    …
    黄素好容易调整好姿势,怀里抱着缠得紧紧的襁褓,看到小女儿露出一个无意识的笑容,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好一会,他才把襁褓交给边上的奶娘,转头看到床上睡着的顾秀萍不知何时醒来,正看着他笑。
    黄素心口瞬间软了一下,他上前两步,在床边坐下,握住顾秀萍的手说了声谢谢。
    顾秀萍摇摇头。
    黄素说:“你放心,曼儿满月前,我一定把害你早产的真相查出来。”
    顾秀萍已经认识到主母的权利后院的凶险,此时也有些私心,轻轻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力:“过去的事情便过去吧,我只是担心,曼儿?我们的女儿不能好好长大。”
    “你不用担心这个”,黄素明白顾秀萍是什么意思,“在黄家,不允许有残害后代之事。”
    顾秀萍轻轻点头,突然问道:“曼儿,是你给我们女儿取的名字?”
    “嗯”,黄素放开她的手,给她掖好被角,“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听”,顾秀萍笑道,“黄颖曼,好听。”
    黄素笑了笑,让她休息,起身离开。
    顾明月知道顾秀萍平安生下一个女儿的消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黄府的下人送了喜面过来,又代黄素谢她及时找的好医婆,顾秀萍身边那个丫头一同来的,坚持给她磕三个响头才走。
    晚上,顾明月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穆蕴在旁边解衣,看她一眼笑道:“准备让为夫帮你脱衣服”,敞着领口欺到她面前,“在想什么?还想要?”
    “不要”,顾明月推他,要知道他们才刚从浴池出来一个时辰,穆蕴并没有后退,反而更欺进一步帮她解衣扣,问着:“快进被窝,你不是要看山水游记?我给你读,你不乖乖躺好,我可没心情读。”
    顾明月微仰下巴让他解扣子的动作更方便,漫不经心地说:“穆蕴,大家怎么说生孩子就生孩子啊?小萍眨眼间生个女儿,小薇姐又怀上了,还有焕大嫂,跟焕大哥成亲才俩月,我娘说她好像也怀上了,村里跟我前后出嫁的姐妹,也都有娃了…”
    穆蕴挑眉,“娘子这是在抱怨为夫不用功?”
    顾明月摇头,十分认真道:“你已经很很用功了,我想说,要不然咱们明天做个解药吧,我不想被娘天天念叨了。”
    “不行”,穆蕴给她脱下外衣,顺了下她的发,“你还太瘦,得胖一胖我才放心。至于娘那边,再说你时,我若在旁边就替你解释解释,把责任全揽在我身上。”
    其实穆蕴每当看到有人问他家翩翩有没有怀孕什么的,他都觉得很可乐很愉心。
    不过这点不能给翩翩知道,否则他至少得三天不能上床。
    顾明月没有看出穆蕴的恶趣味,哀叹一声扑在床上,叫抬胳膊抬胳膊叫抬腿抬腿,任由他给自己脱衣服。
    后来听了两篇游记,心情才好起来。
    这一年南北两地都出现了高产作物,展冥在沂省开垦出的上百亩就产出十万斤的粮食,那个地方的百姓几乎要把他奉为农神了,消息传到帝京,各部对他也多是称赞,甚至已经有人提议将他调入帝京给予高官厚禄。
    高产的粮食若能普及,意味着国力的强盛,展冥着实有功。
    不过在朝中展家的人给展冥争取好的职位时,他的折子也送到了议事处,自言高产水稻非他一人之功,这个功劳他不敢擅专,只希望能够多管几省农事。
    穆蕴看过后就批了,将沂省旁边三个省的农稼之事交由他管。
    展冥有坐相位的野心,九年后穆蕴总要退下,展冥,黄素,顾炼,这三个人都是他觉得有能力接任的人选。
    当然,选举法已定,到时最终结果如何,穆蕴是不会管的。
    这个年整个大庸都过得很好,尤其是挤在窄小茅草屋中的贫苦人,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望,他们已经听说,那种叫玉米的新粮,年前就是有县中官员先召集穷苦百姓认种的。
    据说乐省那边的人,领一百斤的粮食,秋收时只需还五百斤,在还不知道新粮产量时,还五百斤的确像是个不可能的数字。
    一开始那些官都说玉米只要照顾得当,至少每亩能打一千斤粮,那些相信官府而领种新粮的,都得了不少实惠。
    交上五百斤,还剩五百斤,比稻麦之类打的不相上下了。
    更何况这是一种没出现过的新粮,有些商人或高门采买,一斤能要价到二百文,这一年,乐省以及乐省附近的百姓们都在盼着下一年夏季的到来。
    顾明月却是和穆蕴一直忙到年关,新粮的普及道路的修建电力的试用哪一件都不是一日之功,尤其在一年年末,需要结尾的事情比较多,而家中钱庄改制为银行之后的效益和各种问题这一项,就已经够顾明月忙的了。
    再加上那上百家铺子送来的收益账本,每天睁开眼就是算账,直到这时顾明月才想起好用的阿拉伯数字,想着开春后要将这种新的记账方法传给各处掌柜。
    穆蕴听了她的话,笑着建议每页末的总数字还是需要用大庸的记数文字标明一下比较好。
    顾明月表示同意,看帐之余,又要安排给其他府上的年礼,幸亏有穆蕴在旁边时不时指点一下,府上的下人也都很给力,她嫁给穆蕴这第二个年总算忙碌而有序地过去了。
    春季之始,一直在县学拔优的顾熠升入了国子监,顾家安排了三天的宴席请顾熠的同学和师长,自家亲友也纷纷上门来恭贺。
    顾明月觉得自家弟弟很聪明,还绣了两个月中折桂的荷包给他。
    她并没有让熠儿考上状元的意思,只是图一个好寓意罢了。
    顾熠想要在今年下场考试,家人都觉得他年龄还小,让他在国子监学两年再说。
    哪知道这年出了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年,这是大庸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状元,整个帝京都在谈论这个小状元。
    顾明月跟她娘一起去看过状元游街,她除了觉得小状元比她弟弟还聪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讶,毕竟世界上从不乏天才式的人物。
    直到三月末,她和穆蕴出去踏青,偶遇顾炼,听他说起才知道,那个小状元跟他们也算有些渊源。
    原来牛天赐正是那个孔班主的儿子。
    如今牛天赐和牛氏可是帝京的话题人物,见翩翩全然没有听说过的样子,顾炼好笑道:“你没事时也多出来走走,帝京市井间的传闻,有些都是很有用的消息,对了,牛氏打听到糟糠妻出自我手,还亲自上门答谢了,送了不少地方风味,我明天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一些?”
    “嗯”,顾明月点头,目光从穆蕴看向顾炼,笑道,“夫君,大哥,你们说咱们做一个朝廷邸报之外的报纸怎么样,专门报道这些市井闲事。”
    穆蕴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宠溺道:“又给为夫加活”,紧跟着就道:“回去后你说我写,拿出个章程,交给下面的人做吧。”
    想到以后有报纸看了,顾明月很开心,点头道:“好啊,不过要交给哪个部门做呢?”
    “市井闲事就是风俗俚事,礼部正合适”,顾炼说道,目光看向别处,她脸上的笑容让他觉得很刺眼。
    顾明月拍手,“炼大哥说得对,邸报就是礼部负责的啊,这个小报,再别设一个小部门吧,就叫朝闻报社。”
    “朝闻报社?”穆蕴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便知又该是翩翩口中的爸爸妈妈那里的产物,他没有多说,点头同意,回家后却教育她,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口无遮拦。
    顾明月说道:“炼大哥又不是外人,况且,我早就跟他说过我跟妈妈学刺绣的事了。”
    穆蕴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你还真不拿他当外人。”
    顾明月没有察觉任何不妥地点点头。
    下一刻,穆蕴甩袖出去。
    顾明月哎一声,叫他:“就要吃晚饭了,你去哪儿啊?”她还没意识到穆蕴吃醋了。
    “不吃”。
    闷闷的声音回答,顾明月疑惑地来到门口时,穆蕴已经背手走进了卧房左边的那间书房。
    顾明月: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
    片刻后,丫鬟们端着一盘盘菜肴摆到外间,她坐在桌边,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好像没有多少胃口。
    随口吃了点,顾明月挑两样穆蕴爱吃的菜,让照云去拿来小食盒装上,提着向不左边的小书房走去。
    顾明月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穆蕴刚才便听到她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拿着书往旁边侧了侧,表示不想搭理的意思。
    “你怎么啦?”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顾明月凑近扒下书本看着穆蕴沉沉的脸色,笑道:“哇,你真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啊?”
    穆蕴觉得有心发痒,特别想在她的小屁股上狠狠拍几下,而被她这么笑着一问,他那点火就不情不愿地被浇灭了,这种有火想发却发布出来的感觉着实难受。
    沉着脸,穆蕴又往旁边坐了坐。
    现在才知道,以前翩翩对她那个堂哥该是有多特殊,穆蕴甚至不敢想,如果他们不是堂兄妹,现在还有他什么事儿。
    只要一想到那种他是翩翩生命中的过客,而她和别人相守终身的可能,穆蕴胸中腾起一片暴戾之火。
    顾明月跟着穆蕴转移,看着他黑沉的脸,戳了戳疑问道:“你不会是,生气我很早之前就告诉炼大哥我跟妈妈学刺绣的事吧。”
    穆蕴的脸色更黑两分,“早”已经够让他生气了,她还敢加个“很”!
    “不要生气了”,顾明月笑着转到书桌后面,坐在穆蕴腿上,“你真小气,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我跟你说的最是详细,你还要生气吗?”
    穆蕴瞥她一眼,懒得说话的意思,双臂却紧紧箍住她的腰肢,示意了下书桌上的食盒,命令道:“喂我,我满意就不生气。”
    顾明月好笑,打开食盒,拿出筷子,将一片鱼肉挑净刺然后送到穆蕴嘴边,轻轻啊了一声,笑道:“张嘴。”
    穆蕴:“…”
    把住她的手腕,穆蕴一板一眼道:“不是这么喂。”
    “那怎么喂?”顾明月疑惑,看到他盯着自己嘴唇的眼神,脸颊微热,磨蹭片刻,还是启唇吃了那块在空气中待了好一会儿已经有些凉的鱼肉。
    穆蕴眼底流出笑意,看着她不自在地咀嚼片刻,便捧住她的双颊含住她的嘴唇索食。
    穆蕴不生气时,顾明月的嘴唇也肿了,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时,气得她在穆蕴肩上捶了好几下:“明天你还说要教我骑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门啊?”
    穆蕴笑着任她打,语气愉快:“那就不出门,假山东边有一片草地,咱们去那儿骑。”
    顾明月脑海中突然出现奇怪的联想,她骂一声混蛋忙退开一边,扑到床上拉着被子捂住自己。
    穆蕴哈哈大笑。
    笑声震得外面还没完全下去的丫鬟小厮们忍不住一抖,他们越发觉得爷喜怒不定了,如果不是有夫人管着,不知要成什么样子呢。
    春天将要过完时,朝闻报开始在街头出现,上面所写的帝京某街某巷的新鲜事,引起了百姓们浓厚的兴趣。
    以前没有这种写下来的报道,百姓们传着小道消息也要议论八卦,此时有了公开播放八卦的场所,他们几乎一天不拉的都要看。
    渐渐,帝京出现了送报纸的小童,朝闻报上的新闻更随着时间的推移所刊载的事情越发有深度。
    顾明月坐在榴花树下看着曲水刚送过来的报纸,送到唇边喝了一口的果汁突然都喷了出来。
    照云三人出嫁之后新提上来的大丫鬟忙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软帕递上来,担心道:“夫人,您没事吧。”
    顾明月接过帕子擦擦嘴角,又要一条帕子擦了擦报纸,看着上面那块关注她肚子的小新闻无语。
    她和穆蕴成亲三年多来,议论她不会生孩子的声音越来越高,现在都被报到朝闻报上去了,怎么说呢,顾明月感觉很奇怪。
    她生不生孩子,跟这些人有些什么关系?她娘那些女性长辈经常问,不过是关心她罢了。
    这些旁人,真是奇怪,她不生孩子也能当成笑话来看?
    照影不知何时就跟穆子看对了眼,一年前嫁给了他,出嫁之后,依旧在府里当差,不过管的都是府中实事了。
    此时她也在旁边站着,顺着夫人的目光看到那报纸上的内容,照影为写这块新闻的记者默哀两分钟。
    字里行间竟然暗指夫人善妒,生不出孩子也不给相爷纳妾,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说相爷对夫人放在心尖一般的疼,单说夫人的几个长兄,还有年前才入仕的亲弟,哪个能容外人这般用舆论挤兑夫人?
    议事处的天有些阴,因为大佬在发火。
    穆蕴的神情很平常,但对面主管朝闻报的梁大人却只觉腿软,暗骂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在报上非议相爷夫人,这不是纯找屎吗?
    穆蕴合上朝闻报,纸张轻微的刷拉声吓得梁大人噗通一下子跪了下来。
    从一年前开始,就有些世家小姐为了挤掉相爷夫人传她不能生养的话,当时相爷直接出动庚辰组,将造谣者的祖宗二十代都查了出来,然后就将那一见人全部贬到南海沿子服苦役去了。
    什么,相爷以权谋私?
    别说这只是让那家子去煮盐,就是让他们一族都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一群短视的女人,这么长时间了,没有看出来相爷的逆鳞就是他夫人?还敢做小动作,那便别怨自己掉到坑里。
    那次事件后,帝京平静很多,再没人敢说相爷夫人不能生养应该贤惠地给相爷纳妾的话,哪知道时隔一年,又有人蹦跶出来了,还是他手底下的人,还给刊到了朝闻报上。
    梁大人此时想屎的心都有了。
    穆蕴淡声说道:“梁日新,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梁大人立即磕头,“下官监管不力,任凭相爷处置。”
    “朝闻报在大庸的影响有多大你不会不知道,这次出现的只是些诋毁我夫人的言语,你说不知情,本相可以网开一面,下次若是出现动乱整个大庸的言语呢?你再不知情,本相也不能饶你。”穆蕴说道,声色温和从容。
    但梁大人额上的冷汗却刷刷往下掉,都跟危害朝廷同日而语了,可见相爷有多生气,他忙说道:“下下下官马上去把这个人查出来,定要严惩以儆效尤,另外,下官一定会再让人写几篇通讯,将这件事往好的舆论方向扭转。”
    穆蕴平淡的脸色阴沉下来,声音发冷:“本相的夫人岂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
    “下官明明明白”,梁日新发抖说道,“这一版马上停印,下下官会找些其他的新新鲜事代替。”
    “若不是你这两年把朝闻报做得很好,你就可以直接致仕了”,穆蕴说道,“梁日新,从一个贫家爬上来不容易,这个官位虽小,你也好好珍惜。本相这里,犯错的机会没有第二次。这次只罚你一年俸禄,下去吧。”
    梁日新忙深深磕头,“下官谨遵相爷教诲。”
    半个时辰后,穆蕴下班,一路之上,茶馆酒肆皆是肆意谈论翩翩不能生却又善妒的声音,甚至有书生高谈阔论这种妇人就该直接休弃。
    双手青筋突爆,穆蕴冷冷看了眼茶馆中的人头攒动,打马走开。
    两年前朝闻报开始刊印时,他就让礼部尚书再三说过所报之事不能具有煽动性,不报人之隐私,两年来那些从民间文人提拔上来的专职记者都做得很好,如今竟然一犯就犯到他头上来。
    穆蕴到家,见到门外停马处有辆精致马车,一看便是女子乘坐的,他皱眉问道:“谁家的车?”
    门人忙回道:“张副相的孙女。”
    穆蕴笑了笑,眼底有冷意透出,这个女人一年前开始与翩翩交好,看起来模样娇憨,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翩翩不喜,此女却还是一副自来熟姿态再三登门,着实让人厌恶。
    穆蕴并不觉得此女这个时候来目的单纯,说不定那块小新闻背后还有她的手脚。
    张副相是个圆滑之人,很会顺风倒,且没什么胆子,因此才留他原职,不过若是这样给了张家某种错觉的话,他不介意捋其官职。
    走近客厅,穆蕴就听见一个天真的声音道:“姐姐,你不要生气,不知道什么人在胡乱写,相爷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就算…姐姐真的不能生,相爷也不会怪姐姐。”
    随即是翩翩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张小姐,我夫君对我怎么样,不用你说,真的,我很清楚,便是我会生而不想生,我家夫君也不会怪我。”
    穆蕴握拳挡在唇边笑了笑,脚步一转直接回他们的院子去了。
    翩翩不在意此事便不会被这个面憨心窄的女人欺负,他进去就是给自己找事,还是去厨房给翩翩做些好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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