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阙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那里被他亲得有些肿。
    “我有些紧张。”他老实交代。
    紧接着,言梳便听见他道:“所以你能不能安抚我?”
    言梳小声问他:“我要怎么做?”
    宋阙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很轻柔,声音闷在其中,却很清晰地传入言梳耳里。
    他道:“等会儿不论我做什么,你摸我就好。”
    宋阙的下半张脸被言梳的手掌遮盖,仅露出一双似是能摄魂夺魄的桃花眼。
    看着这双眼,言梳忽而想起来很久以前她不懂事,初尝亲吻,见过镜花城客栈下的小巷子里,两个纠缠在一起被雨水打湿的身影。她还有样学样,对宋阙说,如果她下次吻他,他就可以摸她。
    现在宋阙将这句话还了回来。
    言梳满心羞涩,不知如何动手,她的思绪被宋阙搅乱,软在床上一塌糊涂,耳畔还能听见宋阙低沉的声音,像是小声地控诉:“小梳,我紧张。”
    骗人,他的行动一点也不像紧张的样子!
    言梳只觉得自己像是化成了一滩水,手脚都不受控,又像是沉在了水里,呼吸都得宋阙带着她浮出水面才行。
    言梳的手听话地安抚紧张的宋阙,一寸一寸的,到了不同的地方,宋阙都会给予不同的反应。
    她的脚后跟无意识地蹭着宋阙的腰窝,他咬着她耳朵的力量像是失控地加重了些。
    翻来覆去,不得自控。
    仅剩两口的沙冰早就融化了,冰水将白玉盅外凝出了一层水珠,那水珠如汗液般顺着白玉盅的盅口滑下,落在餐盘里。
    桃肉虽然吃完了,可满屋子都是成熟蜜桃的香味儿。
    暗黄的烛灯照不到房内里每一个角落,唯有离得近的床榻方向,床幔帐顶挂了一排廉价的琉璃珠,于微光下左右摇摆,略略闪烁。
    言梳难得睡了个迟觉,一睁眼天已经大亮,街道上也有许多摊贩吆喝买卖的声音了。
    她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半趴在软枕上后腰酸涩得厉害,还没完全清醒,言梳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手掌在替她揉腰。
    扭头去看,宋阙斜靠在床外侧,一双眼清明,显然醒了很久,见到言梳打着哈欠,笑盈盈地对她说了句:“早。”
    光看屋内的光线言梳也知道,绝对不早了。
    不怪她今天醒得迟,实在是昨天睡得晚,甚至,若论时辰来说,她睡过去的时候都不算是昨天。
    言梳还有些迷糊,她蜷缩着身体在被子里钻动,一会儿就窝在了宋阙的怀中,整个人半趴在他身上,黑发缠上了他的手臂,将人牢牢抱住。
    言梳能听见宋阙的心跳声,很快,然后他顺着言梳的后背抚摸,声音闷在胸腔里一样:“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饭?”
    言梳唔了声,是有些饿了。
    宋阙坐在床边穿衣服时,言梳看见他脖子后面露出了几道抓痕,脸上不禁又红了些。
    她撇嘴,宋阙明明可以抹去这些痕迹的,做什么还要留着。
    早间吃饭时言梳很安静,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宋阙一开始以为她是刚睡醒不想说,可吃完饭不论宋阙问言梳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最多就是嗯一声。
    宋阙问言梳还要不要吃桃子,他可以去和桃林的林主商谈,包下桃林,甚至买下一片桃林也不成问题。
    言梳摇头表示,自己暂时不想吃桃子了。
    宋阙又问她那要不要在丰城多留几日,等她想好了下一个要去玩儿的地方,他们再出发。
    言梳便是点头,她的确该好好休息两天。
    就这样两人像是交谈又不像交谈地度过了半日,午饭后宋阙终于没忍住,手里的书一炷香也没翻页,实在看不下去,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言梳朝他瞥去一眼,摇头。
    宋阙眉头都快皱起来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是不想和我说?”
    言梳摇了摇头,宋阙不明白,这摇头是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吗?
    “小梳,你别不理我。”宋阙握着书的手都收紧了,一页书页险些被捏破,他道:“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告诉我,我可以改。”
    言梳见他想得多,吞咽了口水,半晌才费力地开口:“那、那有一件事……”
    宋阙听见她的声音都愣住了。
    言梳的声音就像是被热水灼伤了般,沙沙的带着些许委屈,说到后面几个字甚至有音是哑下去的。
    宋阙伸出手指贴上她的脖子,心疼地问:“你喉咙怎么了?”
    言梳干咳了两声:“你……你、你是、你是不是……又给我一些……道行?”
    宋阙瞳孔微缩,半垂着眼眸:“嗯。”
    言梳咬着下唇,她早上就发现了,本来喉咙只有一点点不舒服,毕竟昨夜喘得多,实在是干得很,可后来就不是光喝水便能解决了。
    她觉得自己四肢百骸上的筋脉都像是被灌入了温汤,从指尖开始变得发热,胸腔满满的,那些暖流逐渐汇聚成了一团火般,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烧得滚烫,就连喉咙也像是被烧伤一般,不论她怎么喝凉水也压不下这种灼热感。
    午饭过后,又是从指尖的筋脉开始,言梳的身体逐渐回到正常温度,只是现下喉咙还没好。
    “你……给了,多少?”言梳见他沉默不语,心想应当不会少了。
    宋阙抿嘴,似乎打算和言梳开玩笑:“没多少,你之前不是还说三千年不算多吗?”
    “到底,多少?”言梳佯装生气,宋阙才老实交代:“一万年。”
    言梳这回是真的惊了,一双杏眸睁得奇大,她突然觉得喉咙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因为心里更难受:“为什么?”
    一万年,这是什么概念?
    宋阙恐怕都没有多少个一万年!
    宋阙朝言梳走近,他坐在她身边,掌心贴着对方的脸不想要言梳生气,不过言梳脸颊都鼓起来了,应当是很生气了。
    “你体内的内丹是我的,若没有我的气息稳住,它会让你痛苦。”宋阙沉着声音解释:“我给你多少年的道行,那我的气息便可以在你的体内存在多少年,可越临近最终时间,气息便会越弱。”
    言梳明白过来了,宋阙虽然给了她半颗内丹,让她可以和他同生同死,若他们与世无争,甚至可以一直活下去,可那半颗内丹始终不是言梳的,也不是完整的。
    先前宋阙给过言梳三千年的道行,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千余年,越到后面,她体内宋阙的气息越弱,那后来才种于她心口的内丹便会起排斥反应,迫切地想要与另外一半融合,届时言梳只会被它横冲直撞到遍体鳞伤。
    若有宋阙的气息稳住那便不同了,它只会好好地待在那里,无限延续言梳的生命。
    宋阙不想让言梳受苦,他愿意给言梳道行,越多越好。
    只是昨夜他过于孟浪,忘记言梳的身体未必能消受得住一万年的道行,那股仙气于她体内窜烧,还将言梳的嗓子烫哑了。
    “都怪我。”宋阙的手又碰上了言梳的脖子,但是这人并没有真正认错的自觉:“下回我一点一点给你,不会让你不舒服的。”
    言梳:“……”
    一万年……言梳觉得很长一段时间内,宋阙都没必要给她道行了。
    弄清楚原因,言梳没有怪宋阙的意思,这人似乎习惯了沉默,并没有事事都与她商量,在这一点上,言梳的确有些不高兴。
    “你下回,直说。”言梳道:“不然,会误会!”
    她的嗓子的确很难受,说话也只能逐字蹦出。
    宋阙听到误会两个字便觉得心口疼,他点头,答应了言梳。他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必要邀功一般地告诉对方,可言梳不高兴,那就是他的错了。
    “小梳,疼不疼?”宋阙的拇指轻轻地擦着言梳的脖子,指腹下能感觉到言梳艰难吞咽时的跳动。
    宋阙的眼神很干净,除了心疼和自责,没有其他。
    反而是言梳,她不自在地看向宋阙的喉结,想起来她昨天也是摸着这个地方,宋阙的呼吸都乱了,然后她无力地攀着对方的肩,嘴唇贴上了对方的皮肤,能感觉到宋阙喘气喊她名字时喉咙传来的震颤。
    言梳不敢再看,于是垂眸。
    她摇头,其实不疼,就是很干,随时都要喝水。
    言梳的嗓子休息一天就好了,第二天早上再醒来就像没事人一样,她趁着宋阙去拿早饭时还轻轻啊了两声。
    吃早饭后,言梳便拿出了秦鹿留给她的长纸条,上面写满了她建议去玩儿的地方,言梳看了半天很纠结,每一个都想去,于是便将纸条放在宋阙面前,对他道:“你选一个。”
    宋阙看想上面几十个地点名称,还有后头缀的好吃好玩的,宋阙的目光从上至下扫了一遍,视线在一处停顿后,手指指向那里递到了言梳的面前。
    春山——双生藤,并蒂莲,情人谷。
    言梳看了一眼,故意道:“没有好吃的。”
    宋阙嗯了声,言梳见他沉默地盯着那张纸,似乎是打算换另一个地方,不过一会儿他又道:“若我们走快点,可以赶上吃莲蓬。”
    言梳:“……”
    宋阙:“一支杆结两个莲蓬,应该很好吃。”
    看来是真的很想去了。
    凡人迷信,不论是信佛信道,他们的心里大抵都存在些许信仰,也有人拜山神,土地庙,月老祠,他们将自己无法达成的心愿,说给诸天神佛听。
    言梳也曾干过这种事。
    若是问上一个凡人,这天下有什么地方最接近神仙的,鲜少会有人知晓山海,更别提昆仑蓬莱,但大多数的人都能说出春山。
    春山新雨,月初落三日,月中落三日,定点守时。
    春山的藤,一条根生两株脉,纠纠缠缠地攀爬在同一根树干上。
    春山顶上还有莲花池,朵朵并蒂,花开必放晴。
    去过春山的人都说那里是给有情人达成心愿之地,因为山上的每一株植物都恨不得黏在一起,甚至连他们偶尔瞧见的山中斑鹿也是成双结对,从不落单。
    还有人说,春山下有个无人去过的情人谷,这世上的有情人都让自己写的一首首情诗随风吹去,落入情人谷中。
    言梳想,他们多少是有些神化了春山的。
    因为天地广阔,不同地方的地质也不相同,有些地方长年累月即便浇水施肥也寸草不生,有些地方哪怕干旱多日也土壤肥沃,春山或许便是占了个风水宝地,致使植物双开,而那些瞧见成双结对小动物的,大约也是巧合。
    从丰城离开去春山的途中,言梳都没有特别提起过多大的兴趣,但宋阙似乎很开心,因为他的嘴角一直都是扬着的。
    言梳的身体不适,不能骑马,宋阙便充当马夫,撩起了马车门帘,他坐在前头赶车,言梳偶尔出来靠在他肩上吹风。
    因为天热,所以言梳睡不熟,她只是靠在宋阙的肩上小憩,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宋阙在亲吻她头顶的发,隔一小会儿亲一下,爱不释手。
    言梳想笑他,但又不想打断宋阙亲她,便忍着笑意,嘴角憋到抽搐。
    宋阙不是没看见言梳欲笑不笑的嘴角,越是如此,他便越喜欢言梳,从亲吻头顶的发,到亲她的额头。
    后来言梳没憋住打了个喷嚏,假装刚醒似的揉了揉眼睛,再对上宋阙那双精明含笑的眼,她觉得自己都快被他看穿了。
    从丰城去春山耗时很长,途中经过的几个地方也有卖桃子的,言梳买来尝了两口,不知是不是因为秦鹿那桃肉盅做得实在太好的缘故,言梳不论吃多甜的桃子,也觉得没有丰城的好吃。
    她想起桃肉盅,便想起来秦鹿答应要教她怎么做的,于是趁着没睡着便在客栈内写信,写好了一封折成传信鹤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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