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缎,马匹,珠宝与美人把大周滋养得膘肥体壮。
    今年陈国人怠慢了债主,大周派使臣来讨债了。
    若是按照往年,大陈必定得乖乖送上贡品,可是今年李珣却不想干了。
    燕王已除,国中已无人能阻止他为所欲为。
    宋致远心事重重,端起茶碗道:“听说大周使臣不日便进京了。”
    李珣“唔”了一声。
    宋致远试探问:“五郎是怎么想的?”
    李珣淡淡道:“我能怎么想,问问姜阁老他们那帮人吧。”
    第二天休沐,晋王党羽全都聚集到一块儿,有英国公,姜阁老,户部王尚书,兵部,军器监,平阳侯等,共计十六人。
    其中英国公和姜阁老这些人全都是当初跟着武帝一路干下来的老油条,他们能跟李珣厮混到一起,皆是因为他的抱负跟武帝是重合的,图大周。
    图大周。
    也是这帮老人的心愿。
    李珣坐在榻上,手持赤红念珠,缓缓说道:“明日大周使臣便入京来讨债了,王尚书,你可替他们准备好了?”
    王尚书不痛快道:“国库银子倒是满的,就是白使给他们不舒服。”
    李珣抿嘴笑,“反正都给习惯了。”
    英国公不高兴道:“依我看,给什么银子,直接干-他娘的!”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姜阁老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李珣抱手道:“我就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英国公:“这一仗迟早都要打,我年纪大了打不动,二郎和三郎年轻,能替我去。”
    平阳侯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裴公你舍得?”
    英国公:“怎么舍不得,我们裴家的功名皆是从战场上得来的,世袭就只有一个,想要前程,就得靠自个儿去挣。”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一番,就打和不打分析了一遍。
    李珣也不表达看法,就任由他们讨论。
    宋致远的心思细腻,在一张纸上把目前大陈的情形写了下来,比如国库钱粮情况,兵士情形,军器数目等等,直接用数据的方式来表达。
    一行人看过后,不再争论了。
    打。
    李珣抿了口茶,“若是决定开战,便应有开战的策略。”
    姜阁老:“我们这几个老朽能稳住朝内情形,就是怕……圣上出岔子。”
    李珣:“我倒有法子能牵制住圣上。”又道,“若是开战,没有人愿意做亡国奴,他再不靠谱,也应该知道其中的道理。”
    宋致远:“现今燕王已除,朝廷里已经没有异己,圣上没有党羽,权力又被架空,我以为,这一仗已到时机。”
    王尚书:“给大周的那些贡品直接换成粮草,够将士们吃好些日了。”
    李珣笑,“那便换成粮草。”
    众人又细细商议一番,话题全都是围绕开战的准备工作和开战后朝中的稳固问题商讨,皆是抱着把劲儿往一处使的信念。
    这场聚集持续到傍晚才散去。
    晚上老陈伺候李珣洗漱,说道:“郎君真打算出征吗?”
    李珣抹了把脸,“我生来便是马背上的人,有大周虎视眈眈,这安乐窝待得也不踏实。”
    老陈沉默不语。
    李珣淡淡道:“就算我死,也应该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晋王府。”
    第173章   他走了
    老陈叹了口气, “郎君志向远大,宁可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也不愿臣服大周。只是郎君孑然一身, 老奴心里头还是颇觉遗憾。”
    李珣偏过头看他,“陈叔想说什么尽管直说。”
    老陈直言道:“林二娘, 郎君可曾想过如何安顿?”
    李珣沉默了许久,才不答反问:“我若回不来了, 岂不是误她一生?”
    老陈喉头一哽, 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珣坐到床沿, “我固然也贪恋儿女情长, 可是先有国,才有家。与大周这一战, 是当初父亲未完的遗愿,同时也是我毕生想去实现的梦想。然而陈叔你也曾上过战场,知道那是一场生死未卜的博弈。如果我到最后未能回来, 把林二娘困在晋王府这个空壳里,岂不是害了她?”
    “可是……”
    “没有可是。”
    老陈垂首不语。
    李珣心里头似乎也有些矛盾, “天色不早了, 你也早些去歇着吧。”
    老陈默默地关门离去了。
    李珣取出暗格里的香囊嗅了嗅, 陷入了沉思中, 以前只想护她, 可直到今日才恍然发现, 他是最没资格护她的。
    他生来就是马背上的人, 这样的人哪能给她安稳呢?
    他这一生谁都不负,唯独林二娘,他是负她的。
    想到此, 李珣彻夜未眠。
    大周使臣进京求见,百官上-朝严阵以待。
    皇帝表情麻木地端坐到龙椅上,内侍高声道:“宣使臣觐见!”
    那使臣身材魁梧,很有一番气势,进殿来向少年天子行礼。
    龙椅上的皇帝强打起精神来,不耐烦问:“不知使臣来我朝所为何事?”
    使臣不客气道:“贵国怕是忘了曾与我大周签订的盟覃条约。”
    皇帝为难地看向李珣,“这……”
    使臣强势道:“若贵国不愿进贡,便是违约,两国交好数年,边境安定全在贵国一念之间。”
    他接连说了数语,讨债讨得理所应当,态度极其傲慢。
    李珣听得厌烦,冷不防打断道:“来人!”
    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进来,李珣二话没说,直接拔剑把那使臣给捅死了。
    猝不及防的变故把殿内的百官吓得跪了下去,皇帝直接从龙椅上滑落下来,颤声道:“五,五皇叔!”
    使臣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李珣踹了他一脚,指了指道:“陛下你瞧,满肚子的油水,养肥了。”
    皇帝哆嗦道:“五皇叔……”
    李珣跪拜道:“臣愿领兵出征攻打大周,请陛下准允!”
    皇帝:“!!!”
    数名武将纷纷应道:“臣愿出征!”
    “臣愿出征!”
    “臣也愿出征!”
    姜阁老恨恨道:“陛下,大周是喂不饱的狼!我朝年年进贡近十年,顶好的马匹,锦缎珠宝送去,而今的大陈已不是往日弱国。我们忍辱负重,不是给大周当库房的,这一场恶战迟早要打!”
    “陛下,盟覃条约续不得!陈国人的脊梁骨不能被大周给生生折断!”
    “陛下,臣愿出征,完成当年先祖未完的遗愿!”
    “陛下,当年大周趁火打劫,逼迫我等签下盟覃条约。而今,陈国人是该站起来讨回曾经受过的耻辱了!”
    面对百官的慷慨陈词,皇帝一下子被说得热血沸腾。
    在场的朝臣全部统一口径宣战,不愿继续做那卑躬屈膝的弱者。
    皇帝原本以为晋王会逼他退位取而代之,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他自愿请命出征。
    战场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退朝后,叔侄在大殿里推心置腹一番交谈。
    皇帝还觉得难以置信,又一次问道:“五皇叔可想清楚了?”
    李珣平静道:“大周使臣被臣斩杀,这脸已然撕破,我大陈已经没有退路了。”
    “五皇叔……”
    “臣就想问陛下,可信得过臣?”
    皇帝五味杂陈地望着他,久久不语。
    李珣又问了一句,“臣若领兵出征,陛下可信得过臣?”
    皇帝不答反问:“五皇叔是否又信得过朕?”
    李珣想也不想便道:“信。”又道,“当初陛下曾说过,不会杀臣,君无戏言,臣信。”
    皇帝陷入了沉默中,隔了许久才道:“朕怕,朕怕守不住。”
    李珣语重心长,“陛下已经长大了,应该靠自己的本事来守李家先祖拼死打下来的基业。当初你皇祖父毕生的愿望便是图大周,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是最适宜出征的人。而你,便要守住这后方。数万将士的寄托全在陛下身上,他们的妻儿亲眷全在这里,陛下切莫让他们失望。”
    这番话令皇帝激动不已,“五皇叔,朕不行,朕害怕。”
    李珣:“你能行!你是一国之君,是大陈的脊梁,只要你能守住后方,陈国百姓便能安定。”
    “五皇叔……”
    “陛下要相信自己,你莫要让你父亲失望。”
    “朕不行,朕软弱无能,肩负不起五皇叔的期望。”
    李珣安抚道:“陛下无需太过忧虑,拿不定主意,就问政事堂的宰相们,多问,多观察,不会的便开始学。”又道,“陛下应该试着学会长大了,臣不会永远都守在陛下身边,若是臣将来战死沙场,大陈百姓还需陛下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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