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谈到这里,乾耀忽然间便收敛了笑容,微微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看着承受了太大痛苦的人,道:
    “君潋,今日你便要走了,方外之地的一切都凶险万分,你和我一样,都愿不惜一切代价救卿云。”
    “但作为兄弟,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毕竟这也是卿云所愿。”
    “此去不知何时才能有归期,但愿你回来的时候是和卿云一起。”
    乾耀是真心实意地说出来的这番话,他很清楚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在卿云走了之后,他除了无穷无尽的孤独感,还有彻夜难眠的悔恨和自责。
    他没能护好那个唯一懂自己的那个人。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一生,最大的失败。
    他不是神,也无法掌控一切。
    可每每想起卿云在自己眼前消失之时的场景,他就更加觉得痛彻心扉。
    那是他不愿意承受的离别。
    若她能够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那么一切便都是有意义的。
    所以,他不会去阻拦君潋。
    乾耀真心的祝福,对于君潋来说也算是有了少许的安慰,他沉默着看向了乾耀,同样是真情流露,开口道:
    “乾耀,事到如今,多谢你能站在我身边。”
    “无论在方外之地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带小云儿平安回来的。”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话说到这里,君潋突然间又停了片刻,良久之后才看向神色有些萎靡的乾耀,郑重地开口请求道:
    “乾耀,你是小云儿信任之人,如今我不得不去方外之地换她平安回来,而这经历过战乱、百废待兴的大雍,或许真的需要靠你这个明尊了!”
    “你可能在陛下真正能够掌权之前好好地辅佐于他?”
    君潋这请求,真是吓了乾耀一大跳,少年动了动唇角,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这位真真是看得起自己的王爷,又指了指自己,以十分犹疑的口吻道:
    “你确定我能行?”
    “君潋,我可是天下皆知的纨绔小侯爷,如今你让我辅政,你真的是看得起我啊!”
    碍如今的关系,乾耀也没打算装什么,反倒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还有啊,君潋,如今这大雍的小皇帝可不是个什么善茬,你就不怕那小皇帝以后忌惮我这个明尊,直接将我斩草除根了吗?”
    君潋凉凉地扫了一眼说得其实都是大实话的乾耀,却也不强求,难得淡淡地回答道:
    “乾耀,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忠心,辅政之事,非你莫属。”
    “而且,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句说完之后,君潋又凝望着素来没个正形的少年,沉静地开口道:
    “他日陛下若是真的忌惮功高震主起了杀心,那他便不配今日我们为之誓死守护,你可以——
    “取而代之!”
    君潋最后四个字吓得乾耀浑身一激灵,他差点都跳起来指着这个无法无天的王爷骂了,奈何瞧着君潋如雪的白发,他还是有些不忍心,只好摇头晃脑地开口道:
    “君潋你说这话可真是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啊!虽然我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不喜朝堂纷争,对什么皇帝之位更加没兴趣,但你这样说岂不是让我很大逆不道?”
    对于乾耀而言,其实就算是没有君潋的请求和嘱托,他也会做这件事。
    身在局中,不得不如此为之。
    他已经暴露了双重身份在小皇帝面前,若不成为他的人,那么面临的将会是抹杀的命运。
    从卿云拉自己入这朝堂漩涡之中时,掌握着太多势力的他就不能够再抽身了。
    若大雍安稳,她也能够心喜,倒也不错!
    上面还是带着反问口吻的话,下面乾耀突然间就话锋一转,拍手一锤定音道: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看在你这个摄政王和卿云的份上,入了这朝堂,我便大干一场呗,也不枉我这小侯爷的身份不是?”
    “至于这其中的度,我会把握好的,我会尽量功成身退的!”
    乾耀如此答应之后,又是这样自信的模样,倒也是让君潋放了心,他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乾耀,既如此,那这大雍的一切便都交给你了。”
    “多谢!”
    君潋身在高位之后,很少对人行礼,如今因为这件事对乾耀的确是十分恭敬之态。
    这重任,如今他卸下了。
    但乾耀,却又被迫承担了起来,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
    乾耀摆了摆手,对于君潋这难得的致谢微耸了耸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
    “不用谢,这也是我能为卿云所做的事情,身为朋友,自然也要两肋插刀、患难与共不是?”
    虽然有些伤感,但性子向来豪爽的乾耀还是大大咧咧地痞痞一笑,抱拳告辞道:
    “行了,君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你,珍重!”
    “你们回来之前,这大雍,我替你们守住!”
    乾耀也算是君潋的知己了,这一番应承过后,君潋便也同样地开口回道:
    “你也珍重。”
    “我会做到的。”
    君潋转身离去之时,将手中早已经写好的陈情之信交给了乾耀,乾耀这也没多选送,只是握着那封要转交给小皇帝的信,心情莫名的沉重。
    短短的几个月,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心境亦是发生了改变。
    如今这一切,对于在这个世界游戏了数十年的他,都是新鲜而又陌生的。
    他如今踏入了那波谲云诡的朝局之中,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可,他却不后悔。
    这崭新的天地,不过才刚刚开始。
    君潋孤寂而又寥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那一抹残阳之中,乾耀亦是十分伤怀,用沉重却又带着希望的声音开口道:
    “君潋,我等你们回来!”
    君潋脚步微微停滞了些许,但终究没有再转身,只是点了点头,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好。”
    一个字,便足以。
    前路不知几何,但尚有一丝希望存在。
    如此,便够了。
    这个他从小长大且为之守护过的地位,他如今也要离开了。
    方外之地,到底又是怎么一个地方?
    他还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她明媚灿烂的笑脸吗?
    君潋没有答案,此刻他的心就仿佛如那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和迷茫。
    他在怕,那唯一的一点希望如梦幻泡影,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
    那是他再也承担不起的……
    君潋已然安排好了一切,这似乎有些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却又不自觉地行至了这城主府的客房。
    向婉一身蓝色的衣袍,早已经等候,如今听到君潋的脚步声,当即便打开了门,迎着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君潋开口道:
    “圣子终于来了,请!”
    君潋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屋子中等候着的一群人,尤其是在看到燕飞对自己无比敌视的眼神后,更加没什么好脸色,直接便开口道:
    “我如约而至,你们也应该兑现你们的承诺。”
    “希望这一点,还没有变!”
    向婉今日穿了一件蓝色的衣裙,显得格外温柔贤淑,那玲珑剔透的眸子似乎能够看得清楚一切,对于如此冷漠地君潋早已经习以为常,她淡淡地笑了笑,伸出手,一缕金色的华光闪过。
    顿然间,一柄熟悉的银白色长剑便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君潋看着那柄凭空而来的长剑,竟也不由地瞳孔一缩,失声道:
    “凝玉剑?”
    向婉点了点头,将那长剑放在了神色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的君潋手中,依旧淡然地开口道:
    “或许它是叫这个名字吧,圣子既然想要看到我们合作的诚意,那么这柄我从沧州大坝旁收回来的剑,便当做一个开端的吧。”
    “这三日内圣子忙于征伐,我便多打听了些许事情,我虽然不知叶卿云叶姑娘来自何方,但她所为之事,向婉也深感佩服。我便与同行之人去了沧州大坝,以术法定形,稳住那里的形式,取出了这柄仙品灵器归还给圣子。”
    “待她醒来,或许会很需要它。”
    向婉的好意,君潋并没有拒绝,而她这样睿智的举动,的确也消除了君潋的三分戒心和敌意。
    这三日,虽然他忙着清算黎国和北狄,但的确也吃了不少这位向婉姑娘送过来的灵药,不堪重负的身体才能那么快地好起来。
    她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如今局面,却又坦诚地将目的告知,这样反倒是显得有些太不通人情了些。
    如此行事,当真是罕见却又有效。
    恩威并施罢了!
    君潋接住了那柄属于卿云的凝玉剑,眼神之中流露着罕见的深情和爱意,一直被他握在掌心的破风令发出淡淡的光芒,似乎在迎合着这一柄长剑的力量。
    君潋抬眼看向那聪明通达的女子,难得软了几分语气,微微颔首致意道:
    “多谢。”
    “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若是有时间,方外之地还有我母亲的事情,你可以多告知些许。”
    “我既答应了你们,便会尽力而为。”
    向婉要的就是君潋配合,如今听得这话,自然是非常快地便答应道:
    “愿为圣子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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