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担忧的问题同样也是让牛弘不安的问题。
    秦风的讥讽和那首词,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作为六部尚书之一,这是最起码的东西,否则当不了几天就会被活活气死。
    但怎么样才能让太子不受秦风的影响呢?
    当初秦风和杨广勾搭在一起的时候,没人觉得秦风是个人物,他们也不会去管杨广怎么折腾,只要他不造反,所有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但杨勇不同,这位是太子,以后还极有可能成为皇帝,如果就任由他这么和秦风亲近下去的话…
    可该怎么样让太子不再受到秦风的影响呢?
    就在牛弘苦苦沉思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下人突然告诉他,宫中往秦家庄送了下元节的礼物,秦家也还礼了的时候,他觉得这种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不只太子和晋王,只怕连陛下也极有可能被那个小子蛊惑。
    “来人!”
    “更衣,老爷我要进宫!”
    匆匆进宫的牛弘不敢在下元节找杨坚的麻烦,而是径直来到了东宫。
    不过还没等进去,他就见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兄,秦风送来好些干果和螃蟹,你可不许拿去送人。”
    看着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的杨阿五,杨勇无奈点头道:“好,好,好,不送,这些咱们都自己吃。”
    得到承诺的杨阿五继续在那几个大箩筐里翻找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看起来十分欢喜。
    翻找半晌,杨阿五拿出一只被五花大绑的螃蟹,双眼放光道:“大兄,你看这螃蟹真好玩,我拿回去养着好不好?”
    这张牙舞爪的东西哪里好玩了,好吃还差不多。
    不过看着杨阿五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杨勇也只得点头道:“好…”
    伸手摸摸杨阿五的头顶,杨勇觉得有个妹妹真的很…
    “殿下,公主。”
    笑容瞬间在杨勇的脸上消失了,他冷冷开口道:“牛部堂。”
    杨阿五放下螃蟹,乖巧地站在杨勇身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一身怨气的老头。
    牛弘扫了一眼杨阿五,他知道杨阿五经常会去秦家庄,本来还不怎么在意,可如今看来,想必这也是杨勇和秦风亲近的原因之一。
    “殿下。”牛弘躬身道:“殿下宽仁聪慧,当专注于学业,不可玩物丧志。”
    这个词可用的有点严重了,不过牛弘却不准备改,他相信杨勇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杨勇一愣,下意识就觉得这老头疯了。
    “牛部堂言之有理,不过明日却是下元节。”
    难道你家过节不准备?我准备一下就叫玩物丧志?
    别说普通人家,就是皇家那也得过节,也得走人情,该赏的赏,该夸的夸,您老人家这日子还跑来劝谏才是有病吧。
    真要算起来的话,每当逢年过节,皇家才是事情最多的。
    牛弘脸色一白,今日连续碰壁终于让他忍不住了。
    “殿下,学问当以经义为重,江阳伯那里还是少去为上。”
    这话说出来,牛弘就有些后悔,毕竟当官讲究一个与人为善,如果不是真当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很少会有人指着同僚的鼻子打小报告。
    不过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牛弘也没打算补救,而是直直地看着杨勇,等待他的回答。
    “可我喜欢,大兄就得陪我去!”
    杨勇还在考虑怎么委婉地把这事糊弄过去,旁边的杨阿五却不干了。
    本来小丫头对他们那些话没有一点兴趣,一心想着牛弘赶紧走了以后,她就能继续收拾那些宝贝,可江阳伯三个字却把小丫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牛弘望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你要和杨阿五讲道理?
    别说你占不占礼,就算说赢了,那也是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要是输了…
    堂堂礼部尚书输给一个小丫头,这官你还有脸当吗?只怕大兴城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阿五。”杨勇强忍着笑意道:“不得无礼。”
    “哼!我不管,我就喜欢去秦风家!”
    留下一句话,杨阿五掉头跑了,身后跟着一大串的内侍、宫女。
    “牛部堂…”
    杨勇的脸色有些阴沉,顺手拿起杨阿五刚才喜欢的那只螃蟹递给张衡,吩咐道:“去,给阿五送去,顺便看看她哭没哭。”
    牛弘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被一个小丫头给破坏了,心中长叹一声,躬身道:“臣无状,还请殿下恕罪。”
    杨勇淡淡道:“江阳伯学究天人,那些杂学暂且不说,斗酒之后诗百篇的美名天下皆知,父皇那里也多有夸赞,牛部堂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牛弘有点无语,斗酒之后诗百篇,包括最近作得这两首诗词都能体现出秦风的才情,做不得假,你牛弘说人家没有真才实学,证据呢?
    至于杨坚多有夸赞…不管这事是真的假的,难不成他还敢去找杨坚求证不成?
    …
    下元节,在这个中秋还没正式形成的年份里,这个节日基本是一年中后半年最重要的节日,而且下元同样是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亮节,所以显得十分重要。
    秦风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当然,在那些御医的口中,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秦风还是需要静养。
    唯一的好消息是秦风多少能吃一点肉了,否则再这么下去的话,秦风有点不太敢保证会不会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
    溜溜达达来到水渠旁边,秦风发现竟然有十几个学生正对着水渠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场面颇为喜感。
    贾辰和潘合两人站在最后,那一脸欣慰的模样,若是不值内情的人来了,说不定还真会觉得这两人是什么名师。
    “读啥书呢这是?”
    秦风有点好奇,这摇头晃脑的姿势真的不会把脖子摇断吗?
    “中庸!”
    贾辰想起被刘方命人打断腿的贺若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和秦风隔着水渠对视。
    潘合则干咳一声,仿佛根本没看到秦风一般,挥舞着戒尺走到学生中间,喝道:“都大声一点,没吃饭吗?”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读书声陡然大了不少,秦风摇头道:“太吵了。”
    贾辰冷笑道:“江阳伯,魏徵得了明年吏部选材的机会,很多人心中不服气啊。”
    秦风双手一摊,无所谓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大家都清楚,谁若是敢用,秦某又有何惧?”
    贾辰眸子一缩,不得不说,吃了这么多次亏以后,他对秦风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
    可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丢脸,贾辰强撑道:“看着吧,这次我家书院也定然有人会被吏部选中!”
    秦风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贾辰,讥讽道:“你当吏部是你家后花园不成,还必定有人能够通过选材,你怎么不上天?”
    文章这种东西的主观性太强,尤其是如今还没推出科举制,自然也没有一套熟悉的流程借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他贾辰说必定有就过分了,当官那么容易的话,那些世家还不早炸窝了。
    贾辰被秦风气得嘴唇发抖,半晌才道:“可魏徵必定当不了官,否则就是不公!”
    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如今的贾辰大概就是这么一种心态,不过秦风却没打算惯着他。
    “不公?”秦风冷笑一声,不屑道:“别说玄成本身就是七品世家,你当老子这个江阳伯是摆设?”
    作为一个高雅的人,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很多时候,秦风并不愿意拿自己的爵位来压人,可有些人就是喜欢把自己的脸伸过来找抽,他有什么办法呢?
    秦风哈哈大笑着转身就走,他已经失去了和贾辰废话的心思,心情舒畅起来就足够了。
    如今天下一统,政局稳定,有人想闹的话,想来杨坚会让满足他们这个要求的。
    贾辰脸色难看地和潘合低声说了几句,潘合的脸色顿时也变得十分难看。
    “秦风这是准备把事情闹大,咱们怎么办?”
    “不好搞啊。”潘合一脸纠结道:“我原以为这厮为了避嫌不会出头,可如今看来,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原本潘合是打算在吏部选材之后去发动他那些同门故旧去闹上一场,可经过昨天的事,尤其是亲眼见识到秦风敢给牛弘没脸后,他犹豫了。
    不过输人却不能输阵,潘合故作淡定道:“且等着吧,等后面结果出来以后自然高下立判,说不定那魏徵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我们怕个什么?”
    贾辰重重把头一点,望着秦风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没错,且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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