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端详小珠珠儿,老皇帝的眼中出现了疑惑,半晌,他朝着承浅的帷帽探出手去,临了却迟疑了,半空中,苍老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收了回去,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李公公,摆驾回宫吧。”
    天子淡淡说道。
    李公公是最亲近天子的人,心中一突,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是,陛下。”
    话落,转身对着天子亲卫道:“起驾回宫——”
    天子都走了,这一干文武百官自然告辞。
    “老国公,晚些时候的夜宴,吾等再来拜访。”
    “是极是极,晚上的夜宴,承蒙各位不吝登门。”
    一番客套之后,那之前浩浩荡荡的人群,也如潮水一般,转眼之间,退散而去。
    连凤丫望着人群之中,那道修长的背影,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阿娘,你在看什么?”小丫头的声音软软嫩嫩,一下子甜化了人心,连凤丫收回视线,蹲下身,
    抚平了小丫头被风吹乱的细发,边抚边轻声说道:
    “阿娘没看什么。”
    “阿娘骗人,阿娘看得那般专注呢。”
    小丫头不依不饶。
    连凤丫摇了摇头:“你看错了。”
    “珠珠儿不会看错的……”
    小丫头据理力争。
    “阿娘说你看错了就是看错了。”一旁,一个稚嫩的男童声音,说道,说罢,便抓住珠珠儿的手:
    “走吧,今晚有夜宴,猪猪儿不想知道,厨房里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吗?”
    边说着,便径自牵着珠珠儿的手往后厨房的方向去。
    小丫头一听有好吃的,眼珠子都亮晶晶了起来,哪儿还管她阿娘刚看啥。
    春风晴好,连凤丫看着那双小小背影,眉眼上却多了苦涩……曾几何时,她不惧死,从她上一世成为特工的那一刻,那一刻,便将生死看淡。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恋眷这红尘俗世。
    不远处,醉醺醺的老汉,躺在树枝干上,懒洋洋地瞥来一眼,摇了摇头,随即,举起手中的酒葫芦,灌下去一大口的酒:“咯~”
    酒气熏天,“人生啊,最好是醉生梦死再妙哉不过了。”说着妙哉,他却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浓浓的沉思,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不如他话语之中的洒脱,痛惜,而后,无奈。
    又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凉风过境,浑浊的眼眸,复又瞥向庭院之中,“现在的年轻人啊……”那里,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老汉懒懒地坐起,伸个懒腰,一个纵跃,那看似沉重的身子,便如落叶一般,轻轻落在树下,他低头,望着脚下落叶,很是苦恼:
    “怎么办,这般好的女子家,老汉我不落忍啊……寒毒寒毒,热毒热毒,无解嘛。唉……”
    背手离去,老汉头摇成拨浪鼓:“你中什么毒不好,这下毒的人也真缺德到家,倒不如当时一掌打死她的好,何苦,叫人受这番罪哟。”
    再道老皇帝匆促回宫,就把太子萧瑾留下了,“太子可还记得你那时年幼时的孩子话?”
    萧瑾不动声色,“父皇说的是哪一句孩子话?”
    老皇帝眯起了眼,睇了自己这得意的儿子一眼:
    “朕记得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好似……”老皇帝眯眼仿佛要睡着,沉吟了一会儿,就好像七老八十记不起来往事的寻常老者一般,
    想了好半晌,才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记起来了,好似,那也是这般草长莺飞的时候,那时你还小,你说父皇取的名儿不好,
    你母后在一旁笑话你,问你什么样的名儿好,
    你说,将来要是有儿女,那就取名承浅和瑜真。
    朕和你母后都不明白,这两个名字怎么就好了,问你,怎么就想着取这样的名儿,
    你说,你喜欢。”
    老皇帝回忆一般,娓娓道来,他老人家歪着身子靠在太妃椅上,任由李公公一旁捏肩,看着懒洋洋的不设防,
    那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面前年轻的太子脸上,时刻关注着太子的动静,看那架势,那是不肯错过一眼。
    萧瑾神色平静,眸子低低垂着,不卑不亢道:
    “有这回事吗?事情太久,儿臣不记得了。”
    老皇帝眼中露出疑惑……难不成真的是巧合了?
    再看他这儿子,当真没有一丝可疑之处。
    莫非真是自己多心?
    再去想一想凤淮那丫头,再看看自己面前俊美不凡的儿子,他此刻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两个人怎么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啊。
    再者,他是清楚的,自己的太子,自己怎么能够不清楚。
    这混小子挑剔的很,眼光也不是寻常挑剔。
    凤淮那丫头……嗯,朕果真是多心了。
    如是,老皇帝心中疑惑散去,挥手打开李公公捏肩的手掌,“我儿回去休息吧,你病体在身,就不必陪着朕了。”
    “儿臣告退。”
    ……
    英国公府沈家那边
    沈老夫人气怒未消,“去请大小姐来,我倒要问问她,一个女子家,怎么做得这般不要颜面的事情?!”
    蓝嬷嬷就要去。
    “且慢。”沈老爷子叫住了蓝嬷嬷,先是看了老夫人一眼,随即冲着蓝嬷嬷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等到蓝嬷嬷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老两口子,
    沈老夫人才对沈老爷子发难:
    “你如今这般姑息她吗?”
    “夫人啊夫人,你又何必对她如此苛责?
    就不能对她像是对微莲那般么?
    夫人啊,虽说大房那个不是养在身边长大的,但也是你的亲孙女啊。”
    这话一出,把沈老夫人气得直呼吸瞪眼:“如今你这是怪罪我这个当祖母的苛待了你的亲孙女吗?!”
    “我的不就是你的?”沈老爷子安抚道:“那丫头虽然性格扭了些,其实也有长处的。”
    老夫人正气头上:
    “老爷子,你当真要如此的包庇她?
    先前你也听到了,那孽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等事情,岂是好人家的女子该做的?
    逛烟花之地,还带回一个烟花柳巷的女子?
    说出去,她可要名声了?!
    不不不,如今不必替她瞒着了,这文武百官可都亲耳听到她的丑事。
    我都不必去打听就能知晓,这会儿外头怕是已经把这事儿传开了。
    她凤淮县主不怕丢脸,可我沈家可没有她这般的没心没肺。
    老爷子你指责我对待她不若微莲那般,你叫我这个当祖母的怎么能够像对待微莲那般待啊?当谁都和她一般任性妄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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