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水抬起下巴,莹白玉润的面庞露在他的眼前,她的畏怯也露在人前。
    明弘帝看了良久,不自觉赞一句,“长的倒是好。”
    长的极好,年轻的姑娘总是娇嫩明媚的,她生了一张水灵柔媚的脸,常人第一眼就能被这张脸吸引,她被元空宠在手心,这些日子叫她褪去了往日的苦闷,她的美愈发浓艳,醒目的灼人。
    温水水的眼睫颤不停。
    明弘帝见多了美人,只在第一眼觉着艳的过分,看过就转眼。
    温水水自觉退进角落,异常本分。
    明弘帝跟杨老说,“怪道他收了,你们找了这样的,也不怕他沉溺。”
    杨老说,“他是个犟骨头。”
    “可不是个犟货,朕瞧着又恨又气,”明弘帝无奈符合,倏然想到那个宫女,略带促狭的跟他说,“朕给他挑了个宫女儿,怎的到你榻上了?”
    杨老立时跪地,“回禀陛下,她,她半夜爬来的,草民也不懂……”
    明弘帝啧嘴,“还真眼睛不好使,朕给她赐个好前程不要,倒图你这个老头子。”
    杨老不做声。
    恰好外头一个太医跑进来,掩不住喜色道,“陛下!解药制成了!”
    明弘帝眉目登时舒展,“赶紧送来让他喝下去。”
    另一个太医端碗进来,明弘帝接过那碗药捏着勺耐着急躁喂进元空嘴里,这是他鲜少有的耐性,这么多年能经他手喂药的,除了元空也就燕嫔了。
    一碗药下肚,隔了半柱香,太医上前来重又看一遍脉,终于放松道,“陛下,大殿下的毒解了,只是这药性也猛,还得过阵子才能醒过来。”
    明弘帝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想着手头还有一堆折子要批,站起来道,“你们俩个留在这里,朕先回去了。”
    那两个太医并着杨老伏地,“恭送陛下。”
    明弘帝将手背到身后,慢慢走出房门。
    他一走,几人都松口气,杨老就让丫鬟带着两个太医先去客房稍歇。
    屋里安寂了,元空睁开眼,杨老朝角落招手,温水水着急的跑到床边,“太医的药能喝吗?”
    元空勾起唇,“化毒散消去大半毒性,终归还有余毒,太医的药不妨事,能帮我把毒彻底解了。”
    温水水这才不慌。
    杨老站一边犹疑,“陛下知道你没事了,照理来说,他应该不会急着跟人透露吧。”
    元空点一下头,“他刚刚也说要查。”
    “不好查,没有把柄,你又在临襄坊遇刺的,原本就说不清,只能他心里有个数,我还当他对你有怨,这回瞧清了,倒真在乎你,府里的侍卫也加强,要我说,他就是没脑子,生怕你不招人恨,”杨老说。
    元空缄默。
    温水水怕他饿,只说,“您担忧了一天,现下天也黑了,不若先用膳。”
    杨老手朝外,“我回西松园,你照顾好他。”
    温水水嗯一声,他便也走了。
    等他一走,元空的疲倦也上来,温水水让人熬了碗白粥送来,喂他吃下去,才放心看他睡。
    这一天慌乱终于消停,她亲吻着元空,小心谨慎的搂着他,也沉入黑甜梦里。
    ——
    元空中了艳罗煞,谁都知晓,明弘帝也确实瞒住了宫里人,除了紫东怡这边,谁都不知道元空没事,再加上元空一连几日没上朝,这也就让外面谣言纷纷,有说他已经中毒身亡,也有说他可能尸骨无存了,不管什么传言,都认为他不在人世。
    这个传言也让温昭心痒难耐,他按捺两日,终于叫人递了封信去周府。
    周府立刻把这封信送到温水水手里,彼时元空坐在院里晒太阳,温水水就在他身边跟她一道看那封信,那信里表达了温昭的相思之情,在结尾处与她相约在城外落花台,想要带她走。
    第68章 六十八个大师   畜牲
    温水水特意将信尾的“带你走”三个字指给元空看, “他要带我走呢。”
    她的语气极得瑟,元空脸臭的不能看,“我还没死。”
    温水水乖顺的握着他, “那你要死了怎么办?”
    元空斜着她,一时不答。
    温水水将头枕到他膝盖上,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缓慢说, “你死了能带我一起走吗?”
    元空目露怜爱,“我比你大。”
    他比她大, 可能以后也会先走, 人这一生有很多东西可以自己掌控, 只有死亡不能推断,他不能自私,她的性子像孩子,对他太依赖了,往后他们成婚, 他们会有儿女,到那时她会感受到温情,她的心性有所变化了, 就不再惦念着过去, 她能活的很好,死这个东西太灰暗了, 不适合她。
    温水水张着眼,软乎乎的仰望他,“你就比我大五岁。”
    她的眼睫又密又长,元空碰一下她的眼睫,她不设防呆呆的任他摸, 她张一下唇,“我想去打他一顿。”
    元空浅笑,“你打不过他。”
    温水水说,“你带我去打他。”
    元空侧看伤处,他才好那么点,不宜出行,但他看着温水水渴盼的目光,鬼使神差的应下来,“打完就回来?”
    温水水极郑重道,“我就是想去诈诈他。”
    元空哦一声,“那要多带一些侍卫。”
    “把落花台包围起来,他要是亲口承认,就抓了他去找二殿下对峙,他要是不承认,就当场杀了,”温水水说。
    元空垂眸,“不是说打他一顿?”
    温水水鼓着腮瞅他,“我觉着还是杀了好,以绝后患。”
    元空定定注视她,良晌笑起,“脏了手。”
    温水水说,“他和二殿下暗中谋划要你性命,咱们即使杀了他也是以牙还牙,不是做坏事。”
    元空温声笑,“你说得对。”
    温水水便跳到地上叫人去准备。
    元空看着她欢脱的背影,蓦然道,“你不是还指望用他让林月妍痛苦?”
    温水水转过头,略加思索后显出纠结来,“好容易才叫他死心塌地,现在宰了有些可惜。”
    元空交叠着腿,“我不介意杀他。”
    经过这次刺杀,他看明白了夺嫡这条路的血腥,想要在腥风血雨中护佑自己和她,就得跟对方厮杀,他的心善已经成了送命的刀子,他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但他杀了温昭,温水水约莫要惋惜,她玩的不尽兴,往后想起来时,总会有遗憾,她娘亲的仇得她报完了,那家人才能杀。
    温水水绞着手指,“那怎么办?”
    元空拉她到身前,“像你先前说的,先套话,要是套不成,就羞辱一回,再打他一顿,可算解气?”
    温水水笑咯咯,“那我打完了把他扔回温府。”
    林月妍住在林家,温昭却在温府,加上那府里的容鸢和假的温水水,这才有趣。
    元空抿笑,“都随你。”
    ——
    落花台在西城郊,和云华寺一东一西离得最远,早先这地方是荒地,后来西京定都后,这里也被收拢成了景地,到春日林木生花,缘着花落入水的美景,这地儿也就得名落花台了。
    温水水和元空到地方的时候,隔老远就见温昭靠在一棵桃树下,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在逗他的马。
    元空在拿了件披风给温水水披好,叮嘱道,“这里的花粉多,有些伤身体,快些跟他交代了。”
    温水水唔一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她行走在小道上,外罩着桃粉色披风,脸上也画了个桃花妆,眉眼艳丽的仿若桃花成精,她整个人都是轻快的,眉尾高高挑起,笑意从她的眼里延伸出来,她一步一步走到温昭面前,在他愣神时,她收敛了神色,又恢复成平日的怯懦。
    温昭不掩迷恋,越身起来就要伸手来抱她。
    温水水后退一步,讥讽自她面上流出,“公子还是这般毛手毛脚。”
    温昭咧嘴笑,“姑娘能出来,不是愿意跟我走?”
    温水水装出迷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大殿下应该去了吧,你别倔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温昭信誓旦旦说。
    温水水落寞的看着他,“他遇刺是你做的?”
    温昭面露一丝古怪,“不是。”
    温水水歪头观察他的神情,“他在临襄坊遇刺的,不是你还有谁?”
    温昭抱着手臂调侃,“你在盘问我?”
    温水水目光温软,“我是逃出来的,他们都怀疑是我做的……”
    温昭不自觉心疼她,“这当然不是你了。”
    “那会是谁呢?”温水水反问他。
    温昭眼微眯,“既然已经逃出来,就别想这些了,我在北城置备好了宅子,你暂且随我过去安置,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回府。”
    温水水颤着粉唇,朝后退一步,“你在诓我。”
    温昭好声好气的哄着她,“我若是诓你,何必大费周章的救你出来?”
    温水水微低下脸,纤白的脖颈袒露,细的能一手掐断,平添出几分柔弱,她红着眼,“我想回去。”
    温昭满心柔软,朝她走近道,“你别任性了,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回的了江都,大殿下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怕他会来找你。”
    他说的笃定,就仿佛亲眼看到元空死去,温水水呐呐的说,“他们不会放过我,他们都说是我害他的。”
    温昭焦急道,“你不要害怕,他死是他咎由自取,谁叫他不好好当和尚,贪图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活该,我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他们说,让我指出凶手,我要是指不出来,我就是凶手,”温水水悲声说,说过就流泪,显然是怕极了。
    “凶手当然是……”温昭说到这陡然停住,温水水汲着泪看他,温昭圆回来话道,“凶手当然是不会叫他们发现的,这些人都不是东西,你一个姑娘家能知道什么,偏偏盯着你不放,只当你是好欺负的。”
    温水水只哭不停。
    温昭唉一声,“你别担心,他们找不到你的,我把你藏起来,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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