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彦,你年纪不小了,不能总是在外边胡闹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妇人乃是李老太君,约摸六十四五岁年纪,虽是满脸皱纹,两鬓斑白,然脸上仍隐约可见年轻时的动人风姿,举手投足间,更是带出一身高贵端庄的气质。
    “是。”傅子彦正襟危坐,闻言点头道。
    老太君继续念叨:“我已经是半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府中事务我已无力操持,偏你爹如今又不理世俗,一心修道,这府中事务总有一天该你来承担,你若不想承担,便早日娶个妻子回来。”
    傅子彦笑了笑,呵哄道:“祖母,您放心,我如今正学着管理府中事务,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太君见他神色散漫,不禁有些无奈,“我说的是娶妻的事。”
    “祖母不是在说府中事务?”傅子彦一本正经地问。
    老太君太阳穴抽疼,知道继续问也无果,索性转移了话题:“你近来可去岫云观见过你父亲?”
    “没有。”傅子彦微垂眼睑。
    老太君看着他的脸,叹气道:“多少年了,你与你父亲究竟有什么心结不能解开的。”
    傅子彦掩藏心中的真实想法,微笑道:“祖母,你多虑了,我与父亲从来曾存在什么心结,只是如今父亲一心向道,我不愿去打扰他的清静。”
    “难道当了道士就要泯灭人伦?你父亲当年怪我……”
    只是老太君话未说完便被傅子彦打断。
    “祖母,曾经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提起。”傅子彦神色仍旧显得轻松,只是掩在衣袖间的手却微微握紧,随后起身告离。“祖母,我约了几位朋友有些事,我先出去了,改日再来向您问安。”
    老太君无奈地看着傅子彦离去,然后看了眼一直侍立一旁,不动声色的王嬷嬷。
    “紫兰,我看子彦这孩子似乎也有些怪我。”
    王嬷嬷安慰她:“小姐,您多虑了,我看王爷只是心情有些不好而已。”
    “是么……”哎……老太君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疲惫。
    傅子彦刚出院门口,老太君的侍女春雯恰巧经过。
    见到傅子彦,春雯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王爷……”
    傅子彦神情冷淡,与她擦身而过,并不曾搭理于她。
    春雯不由十分失落,平日里傅子彦一向和颜悦色,连说话也十分温温和和的,令她感到傅子彦对她是抱有好感的,也因此,春雯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王爷今日是怎么了……
    青风在院门口等候,见到傅子彦走出来,忙迎上去。
    傅子彦边走边问青风:“那个丫头叫什么?”
    青风察觉他语气有些阴沉,疑惑道:“爷指的是哪个丫头?”
    傅子彦不满地睇了他眼,“就是今日进府那个。”
    青风快步跟上他,“爷,你说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拿了您的玉佩的丫头啊?”
    傅子彦凤眸微凝,冷哼道:“她叫什么?”
    青风想了想:“好像是叫阮嫣嫣。”
    “她软么?”傅子彦嗤笑一声,语含不屑之色。
    “……”青风想了想傅子彦的话,顿时明白过来,软不软他哪里知晓,况且他说的是姓阮,他家爷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呢。
    傅子彦又冷讽了句:“她配不上这个名字,叫冯全多给她安排点重活,没必要顾虑她是个姑娘,只要死不了就行。”
    “……爷,您不是一向最怜香惜玉的么?”
    怜香惜玉?傅子彦心中冷笑,他不要她的命已经是他心善了。“像她那种顺手牵羊的女子就没必要怜香惜玉了,得让她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傅子彦说完走得更快了,青风跟不上,便停了下来。
    青风望着傅子彦的背影,莫名地叹了口气。
    *
    阮嫣嫣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小女娃,坐在秋千架上荡秋千。
    她挽着双丫髻,娇憨可爱的粉脸蛋,脸上笑靥浅浅。
    秋千荡得很高很高,高得仿佛要飞向了天际,迎着春风,她罗衣轻飏,裙带飘飘,好像化成了自由地鸟儿,在天空中畅游……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靠近。
    小女娃停下来,望去,只见杏花掩映下,露出白袍锦靴的一身影。
    见有人来,小女娃慌忙地下了秋千,惶惶离去,腰间的梅花玉佩被秋千上的藤结一勾,掉落在地。
    小女娃来不及捡起,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躲到了檐下的木柱子后面,却又因好奇,探出半颗脑袋张望过去。
    那人从秋千底下捡起玉佩,转身对向她青涩羞怯的目光,眼眸里盛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笑意,却是一位翩翩的少年郎。
    “这是你的吧?”那少年走至小女娃身边,摊开掌心,柔声说道。
    小女娃怯怯地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玉佩,又在他脸上一阵凝睇探究,那少年也不气恼,眉目清扬,含笑不语地任她打量自己。
    少顷,小女娃突然绽开一个如花朵般灿烂的纯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声音稚嫩地说道:
    “哥哥,你真好看,你要和我一起荡秋千么?很好玩的!”
    少年一愣,俊秀的脸洋溢起真挚无欺的笑容,“好啊,我们一起荡秋千。”
    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向她,她犹豫了下,将肉乎乎的小手伸过去,交到他的掌心上,被他握紧,牵着走向秋千架……
    明明在梦中,少年的面容十分清晰,
    可阮嫣嫣醒来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
    背后被人一拍,阮嫣嫣一惊,把劈柴的斧子也甩了出去,阮嫣嫣恍惚的看向来人。
    “你这是劈柴?还是劈人啊?!”
    阮嫣嫣被这声儿一震,神思回归,看向满脸怒气的冯全,阮嫣嫣慌忙道:“劈柴啊!我怎么敢劈人?”
    冯全不理会她的作答,指了指前面的柴垛。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地,我可告诉你,今天中午之前不劈完那一堆,没有午饭吃。”
    阮嫣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堆得跟小山似的的柴垛,不由惊掉了下巴。
    “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少一点?”
    “不能,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我可不敢违抗。快点干活!别想着偷懒!”冯全说罢离去。
    才入王府第二天,她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她不明白傅子彦到底想做什么,就因为一块玉佩,就逼着她入府当打杂丫鬟,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有权有势的人都爱这么欺负人么?
    不过总比待在花月楼被男人糟践好,嫣嫣只能自我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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