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晒太阳或者睡觉,出现在健身室,倒是着实没想到。
    他解释道:“我爱你就是五公里。”
    “五公里?”
    几个人相视一笑,仰着头一个接一个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五公里呀,我爱你呀,一天不跑,想死你呀……”
    一声口号远去,健身室就剩下了闻卿瑶和傅丞砚,连郑淏都一瘸一拐地溜了出去。
    闻卿瑶抱着手臂,紧了紧手里的药膏,“你们跑步的口号还挺肉麻的,除了武警陆军,其余四个军种也这么喊吗?”
    傅丞砚不置可否地敛了敛眉眼,“全军通用。”
    “……”啊,那你们当兵的还蛮小仙女的。
    真难以想象傅丞砚这么不苟言笑的人,全副武装抱着枪越野五公里喊着“我爱你呀”,那画面,仿佛混进来什么奇怪的味道。
    傅丞砚擦了擦手,走到一边,带上门。
    健身室暗了下来,他低头,抬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找我做什么?”
    明明是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却硬生生有了些撩拨的意思,闻卿瑶抬头看着他,视线在他清澈的眸子里扫视了几秒,冲他身上抬了抬下巴,“把衣服脱了。”
    “……”
    “这是健身房,晚上我要执勤,没有事的话,回你屋去待着。”
    闻卿瑶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眼珠,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然后抬起脸正对他,“我知道这是健身房,这个时间也没人,所以天时地利人和。”
    傅丞砚垂眸凝视她,略略有些窘迫,他眯了眯眼,倏地嗤笑一声,撇过头去,“别这么盯着我,我虽然久在军营,却不是个坐怀不乱之人。”
    “……”好意思?
    你推开我多少次了,你自己数过吗?
    闻卿瑶浅浅剜了个白眼,把拿药的手背在身后,往下一滑,就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绕到后方,伸手就去撩他的衣摆。
    她的反应自然比不过傅丞砚,下一秒,手就被紧紧握住。
    他有些紧张,还有些局促,试探性地去看她的眸子,好像察觉出什么。
    “到底干什么?”
    闻卿瑶本来也没打算跟他斡旋,便将手里的药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赵医生给我的,让我帮你上药。”
    傅丞砚一听,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立刻就明白过来赵军医绝对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明知道他不想让闻卿瑶知晓自己的伤,却毅然决然把药交给她,说不是成心所为,他才不会相信。
    他伸手,摊开手掌,“我自己来吧。”
    前天早上,他护着她,虽有防弹衣和携行具,却抵不过乱石横飞。
    闻卿瑶挑眉看着他,没把药给他,却又往前迈了半步,踮脚道:“后背是吗?我帮你。”
    傅丞砚锁紧眉头沉吟片刻,没再执意,她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
    而且,后背这个位置,确实需要人帮。
    他走到旁边的划船器,坐下,凝神一秒之后抬手便将上衣脱下,放松了一下身体,“多谢。”
    见他一本正经地道谢,闻卿瑶诧异地睨了他一眼,嘟嘟囔囔走到他身后,“你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你脱衣服……”
    话还没说话,在近距离看到他身上伤痕的时候,顿时噤了声。
    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酸楚和悸然刹那间就充斥到整个大脑,震得她瞳孔遽然凝缩起来。
    宽阔的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新伤旧伤掺杂在一起,着实狰目。
    她稍稍有些怔,手中动作直接顿在了半空中,踟蹰不前。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异样,傅丞砚偏过头,低声道:“害羞了?”
    “啊?”
    “害羞的话就换个人来。”
    闻卿瑶一听,立刻回过神来,斜睨了他一眼,撅着嘴没好气道:“傅丞砚,你故意的吧?”
    她说完,拧开药盖子,帮他上药。
    因为作战背心非常厚实,伤口不多,更多的是淤青,闻卿瑶涂着涂着就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嘶……”
    猛地,触碰到一个伤口,傅丞砚疼得轻轻颤了一下,皱紧了眉头,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闻卿瑶一愣,手指往回缩了缩,“弄疼你了?”
    “没有,你继续。”
    傅丞砚收了收声,深吸一气,挺直了腰板,后背和肩部的肌肉轮廓分明,突出来好看的弧线和偾张力。
    闻卿瑶抿了抿嘴,指尖绕过那处伤口,将其余伤口和淤青擦好后,便将药膏放在了一旁。
    “擦完了,你把衣服穿好吧。”
    刚说完,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心底的一丝动容倏忽而至,伤口的触目直接烧灼到喉咙口,让她遽然之间屏住了呼吸。
    鬼使神差地,她忽地低下头,在那处伤口、轻轻地、点水一般、吻了一下。
    男人身体一震,刚拿起的衣服紧攥在手中,后背更加绷直了几分,连带着整个人都倏然矗立了。
    温热的嘴唇,像混着糖蜜,包裹着皮肤上的伤口,只浅尝辄止。
    紧接着,闻卿瑶伸手,从后环住他,将脸贴在他的颈窝处,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极轻。
    午后日下,整个房间都格外的静谧,透过狭小的窗户,阳光斜照进来,把影子拉得颀长。
    傅丞砚微微侧过头,看着女人姣好白皙的侧颜,耐下心来,问道:“怕吗?”
    闻卿瑶没睁眼睛,动了动嘴唇,“怕什么?”
    “我身上的伤。”
    不说狰狞,但也触目惊心,谁会接受?哪个女人又能喜欢呢?
    她没多加思考,安之若素直言道:“不怕。”
    眉头愈渐舒展,攥拳的手也渐渐放松下来,傅丞砚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闻卿瑶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睁开眼看着他,眼底倏忽有光。
    盯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脸好看就行了。”
    “……”
    “我认识你的时候就光看你脸了。”
    “……”
    “要不然你以为一见钟情都是靠着意念吗?”
    “……”傅丞砚皱了皱眉,本就不善言辞,忽然间便哑然了。他深吸一气,有些无语地说道:“除了脸,我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吗?”
    “那倒不是。”闻卿瑶睁圆了眼睛,往前探了探,凑在他脸颊边,“还有身材。”
    傅丞砚:“……”
    撩火的话有点不合时宜。
    她说完,转了转眼珠,收敛了一下神情,缓和地问道:“傅丞砚,满了十二年,你真要转业吗?”
    似乎是没料到闻卿瑶忽然又提及这个问题,傅丞砚一听,眼神凝滞了一瞬,咬了咬下颌,拧紧眉头淡淡道:“转业。”
    三年前,他选了部队。
    三年后他,如她所愿,他愿意放弃部队选择她。
    十二年军官转业,确实是最好的出路。
    可是闻卿瑶却开心不起来。
    她平静地看着他,虽然他脸上毫无波澜,但是可以从他眼眸里看出来,他说出“转业”这两个字的时候,眼底仿若天人交战。
    第46章 回应一下?
    傍晚, 闻卿瑶吃过饭,照常在营区里散步。
    言慈因为画具尽毁,这两天几乎跟抽了魂似的, 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除了见了一次于晋晗,剩余时间就是和闻卿瑶聊天, 每天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度坐上回国的飞机。
    闻卿瑶端了杯热水递给她, “心情不好?”
    言慈看了她一眼, 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 然后自顾自地看着窗外夕阳, 看了很久,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看天边,像不像火光?”
    地平线往上, 一道残阳,此时如同火光冲天一般灼目。
    言慈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继续道:“我在利布斯坎三个月,闻着硝烟,听着枪声, 不知道明天的第一缕光是太阳还是炮火。”
    她说得很平淡, 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毕竟这几个月,她看多了战争带来的残酷和生离死别,而这次大巴挟持爆炸, 又把她心底埋藏最深的东西给挖掘了出来。
    闻卿瑶默默点点头, 试探性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初恋男友是战地记者?”
    言慈眼神黯淡了一瞬,“嗯, 十年前那起黎巴嫩反政府武装劫持多国记者事件……”
    她顿了顿,“……今天,是他的忌日。”
    闻卿瑶愣了好一会儿,那起劫持多国战地记者的事件,小时候她也是听说过的,七个记者,无一留活口。很多人无法阻止战争,就只能将战争的真相吐露而出,而这些人,往往最不应该承受这种代价。
    她心底狠狠抽了一下,“抱歉。”
    言慈将手里的水喝完,脑海里不禁闪过那日大巴车爆炸,于晋晗护着她、把她塞进装甲车里的一瞬间。
    弹片擦过他的钢盔,没有一丝畏惧。
    “我当战地画家八年了,踏过了他所有的足迹。”她淡淡哂笑,“可是我快三十了,该结婚了。”
    闻卿瑶:“所以……你……?”
    言慈懒散地靠在桌边,把弄着手中的一支烟,轻声说道:“闻卿瑶,你就没想过,当一个军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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