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aaaa…”男孩圣洁的吟唱,搭着卡农的旋律,犹如万缕阳光穿过阴云,普照在呼唤光明的大地上,给予每一颗迷茫的心以指引。
    每个清晨,六点整,天使之翼合唱团的Sanctus都会叫醒他。这是他最喜欢的歌曲,无论何时听到心里都会充满阳光。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他双手合十放于胸前,颂念着主祷文。只有祷告完了,他才会去洗漱,吃早餐。
    “奶奶,我上学了。”
    “好嘞,路上慢点,时间还多着呢。”
    公寓距离学校有八公里远,骑自行车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才能抵达。
    他边骑行,边想着功课的事。自从升入高中后,数学就是他的软肋。高一时,他还勉强能跟上大部队,到了高二,也就是现在,这门功课及格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他投入了很大精力在数学上,以至于其他学科的成绩都有所下滑。
    “我突然有点后悔选了理科。”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当时他之所以选报理科,主要是因为读了霍金的《时间简史》。他深深地为霍金的宇宙学折服,暗下决心也要做一名物理学家,于是才雄赳赳,气昂昂进了理科班。从此他的“苦难”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
    “同学,你的钱包掉了。”
    他登时捏住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
    声音来自一个女孩,就在他后方二十来米远的林荫小道下。她身着灰蓝色毛衣,外套米白色背带连衣裙,正坐在轮椅里。她高举的右手捏着一个钱包,上面印着四代火影波风水门。他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没错,那的确是他的钱包。
    他小跑着,来到她身边,“真的非常谢谢你,要是没有你,这个月我就吃不到午饭了。”他接过钱包,傻笑着挠了挠头。
    女孩一头乌黑发亮的长直发,额前留着空气刘海,一双杏核眼灿若星辰,眼角微红,似乎是刚刚哭过。他想说有什么他能帮到她的,又害怕被她误解为骚扰,考量再叁只好作罢。
    再次感谢女孩,他重新骑车上路。
    前面宽阔的十字路口,只要跨过去,再有叁公里远就到学校了。
    现在是红灯,还要等七十二秒钟。他忍不住回头,搜索刚才的漂亮女孩。后者正缓缓地转动着轮椅,行进方向与他相同。
    穿过面前的人行道即使快速步行也需要一分钟,女孩坐的又是轮椅,想顺利通过怕是很难,她之前哭泣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他可以想象,每次绿灯下刚行出没多远,红灯就亮了,只能后退,等下一次亮起绿灯,再前进,反反复复,正常人尚且会恼火,更何况是对一个不能走路的女孩子。
    绿灯亮了,他没有踩下脚蹬,而是把车子推到路边,锁了起来。
    他向她走去,脸上火辣辣的。
    “我……我推着你……帮你过马路吧。”他支支吾吾的,把头偏向一边。眼角余光里,他看到她的左手腕有两道叁厘米长的伤口。
    “谢谢,不用了。”女孩嘴角上扬,拉下左边的袖子。
    “不行,你已经受伤了。”不知是哪里上来的倔劲,他咬牙冲她说道。
    “我不过马路的……我只是在这里闲逛。”女孩右手捏着衣襟,不敢与他坚定的目光交接。
    就算被误认为骚扰,就算今天迟到,他也不管了。他不能因为她碍于面子,就放弃帮助她,”你在撒谎。”
    一阵风掀起她的秀发,她急忙伸手遮挡右腮,动作很快,但还是被他看到了那里的伤痕。她凝视着他好一会儿,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
    “我并不是要搭讪,或是骚扰你。”他有些手忙脚乱。
    “我知道的。”她抿嘴一笑,“那就拜托你了。”
    她的美眸仿佛诉说着无尽的话语,仿佛包含着另一个小小的四季轮回。她的笑容更是充满魔力,似乎在一瞬间把他带到了阿尔卑斯山下百花盛开的原野。她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他的心怦怦直跳,只恨自己没用,在她面前不停地出丑。
    他推着她的轮椅来到路口,等待绿灯再次亮起。他搜索着各种话题,却不知道从哪个讲起。
    “我叫姬雨晴,一名高二学生,现在暂时处于退学状态。”女孩把一缕垂在眼前的发丝抚至耳鬓,率先开口。
    “我……我叫欧阳轩,也是高二学生,现在正要上学。”
    女孩噗嗤一笑,“你真可爱,不用讲我也知道你要去学校。”
    “绿灯亮了。”
    欧阳轩推着轮椅,不快不慢地通过了人行道。
    他深呼吸了一下,鼓足勇气,“如果不介意,我再带你一段路。”
    “不用了,我到图书馆,看,就在那里,还不到一百米远。”女孩指着前面白色的大楼。
    的确,那座图书馆很近。
    “发什么呆呢?已经七点半了,”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再发呆,可就要迟到了哦。”
    “不是,我……”
    “要赶快,不然城管就要拖走你的车了。”她笑道,眼睛和樱唇全都弯成了月牙形。
    他往回走,心里像是倒入了蜂蜜,甜甜的,暖暖的。
    “怎么又是你,就不能长点记性?”
    几个穿着制服,挺着啤酒肚的城管正在不远处和一个老太太拉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兵贵神速”,当真是让人“佩服”。
    “我一个老婆子,第一没妨碍交通,第二没坑害别人,怎么就不能摆摊了?”
    “你妨碍了市容。乖乖把东西交给我们吧。小子,看什么?不上学拐回来做甚?”
    “啊,没什么,”欧阳轩向老太太使眼色,“我这就离开。”
    “给你们。”老太太递出包裹。
    就在城管队长抬手的刹那,欧阳轩以流星赶月之势抓起包裹,跨上车子就朝前飞奔。绿灯还剩十秒钟,他掐的就是这个点。
    “站住!”
    等到城管反应过来,欧阳轩已经到了对面。红灯开始倒计时,叁个城管气得破口大骂。此时一波电动车从旁边驶过,老太太趁机混进去,不见了。
    这位老太太是欧阳轩小区的一位孤寡老人,靠摆摊为生。欧阳轩总是尽可能地帮助她,比如,协助她逃脱城管的魔爪。他帮过她五六次,二人已经形成了默契。
    欧阳轩叁拐两拐,骑进一个胡同,把包裹藏好,立刻掉头赶路。
    ~~~~~~
    “我们英俊帅气的英语课代表呢?他可从没迟到过,你们谁有他的联系方式?”
    “抱歉,李老师,路上遇到了点小插曲……”欧阳轩扶住门框,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你人身平安就好。”李老师舒了口气,露出淡淡的笑容,“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要学的是虚拟语气……”
    回到座位上,欧阳轩又喘了几口气,这才平静下来。摊开教材,他没有一点心情看下去,脑海里想的只有那个美丽优雅、满是文学少女气息的轮椅女孩。
    她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伤口?是摔倒了,还是受到了霸凌,亦或是家暴?她总是下意识地遮挡伤口,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很想了解她的世界,想站在她面前替她抵挡伤害。
    心跳得好快,脸也像火烧般,难道这就是初恋的感觉?欧阳轩看向窗外,一群白鸽飞在蓝天白云下,阳光是那样明亮,那样让人心安。
    “欧阳轩,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半节课应该休息过来了吧。”
    “我没有脸红。”他的脸更红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
    “上课时间要好好听讲。”李老师斜靠着讲桌,裹在白色法式连衣裙里的身体尽显美好的线条,让许多男生舍不得移开视线,“少男少女的心事嘛,就留在课下尽情畅想。作为过来人,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们。”
    “不是,我才没想那种事。”
    “就当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李老师走下讲台,笑着丢出一个粉笔头,“瞧,有只小懒猫在呼呼大睡呢,昨晚准是外出游玩了。”
    “上单,打野……”那个男生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来了句半梦半醒的话。
    同学们又是哄堂大笑。
    同桌叫醒了他。
    “站起来。我们继续。”
    ~~~~~~
    “欧阳轩。”姬雨晴在夕阳下挥着右手。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欧阳轩下了自行车,露出爽朗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她的脸微红,“别说得那么悲壮。我每周都会来这里看书的。”
    “那我每周都能送你过马路了。”
    “不用了。我仅仅是捡到了你的钱包,而且今天你已经帮了我。”
    “我想和你做朋友,不是男女朋友。”欧阳轩眼神坚定,犹如磐石,“而且,你明明是需要帮助的,我不可能对你视而不见。”
    “……”
    “我要是有非分之想,就让上帝把我丢进地狱,永受烈火的炙烤。”
    她横着伸出手,仿佛是想隔空捂住他的嘴,“怎么能发这种毒誓?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她的声音越往后越微弱。
    “真的吗?”欧阳轩简直要跳起来了,当初考入重点高中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哗啦,她的小包从膝盖上滑下,东西散落了一地。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急忙弯腰去捡,但被欧阳轩阻止了。
    掉的东西有书本、iPad、按摩棒、跳蛋、秒潮仪、一盒避孕套还有一小瓶润滑液。欧阳轩脸色平静地把它们一件又一件捡起来,放入她的小包。
    “我没脸见你了。”姬雨晴双手捂脸。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具。”
    “我只是好奇,买了这些东西。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和任何男人……”她移开手掌,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放心啦,我绝没往那里想。”他握住她的双手,“只是,你玩这些小玩具时不要弄伤自己。”
    她的眼里滚动着泪花,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了一起。
    “欧阳轩,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是在这里撩妹。”女生束着单马尾,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蓝色紧身牛仔裤,双手叉在腰间,“果然被李老师说中了。”
    两人的手触电般分开。
    “什么撩妹,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呵呵,手都握在了一起,彼此的目光还那么深情,你以为我是叁岁小孩?”
    “你找我有何事?值日工作我都做好了。”
    “真是个让女人看了都嫉妒的美人,怪不得能把我们的校草迷得神魂颠倒。”女生狠狠地刮了姬雨晴一眼,转向欧阳轩,“下周文化联欢晚会,我们同台诗歌朗诵,记得抽时间和我排练。”
    “我知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她摇摇头,“对了,我劝你离她远点。哪个女学生会随身携带成人用品?说不定她跟许多男人已经上过床了,你可不要被她玩弄了。”
    “你才和男人上过床。”姬雨晴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黑毛衣女生扬起手掌就要打姬雨晴,手刚举到半空被欧阳轩抓住了。
    “闹够了没?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
    “呵呵,不念情谊?你可以试试啊,只要你不怕我哪天毁了她的容。”她怨毒地扫了姬雨晴最后一眼,消失在了灌木丛后。
    “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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