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着不动,顾华庭收回手,腾开交椅起身,走了过去,曲起食指勾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皱眉道“又耍什么性子?”
    待看清叶蓉那双澄清的眼,眼眶微红,长翘的眼睫盖住了眼里的水雾。贝齿把下唇咬得都破了皮,血珠子挤了出来,还偏过头不让他碰。
    顾华庭眉头皱得更甚。
    呦,哭了。
    第9章 问君心
    叶蓉脸扭到一侧,不让他碰。顾华庭手僵在半空,看她一眼,忽觉无趣,转身坐回了交椅。
    屋中沉静,能闻针落之声。
    叶蓉吸了吸鼻子,绣拳在身侧攥紧又松开,哽咽道,“公子为何不肯放过我?”
    顾华庭转了转白玉扳指,抿唇笑道“你到前来,我告诉你。”
    叶蓉抬眼看他,心里挣扎一番走了过去,隔着桌案,靠近顾华庭的近前。
    “再往前些。”他又道。
    叶蓉脚步动了一动,才刚走到桌案旁就被顾华庭拉了过去,叶蓉身形不稳落到他怀里。她欲挣扎,被顾华庭使劲箍着她的腰,叶蓉动弹不得。
    身后的人亲着她的耳畔,还在笑,胸膛震颤,震着她的后心,“你身子这么软,又这么香,放眼徐州城再找不到第二个,我怎么舍得放了你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儿?”
    叶蓉双拳死死地攥紧,她闭着眼,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她就能离开这个混账了。
    顾华庭大笑着把她拦腰抱起身,抵在案上,吻上她的唇,手下熟稔地解开水红的衣带,女郎曼妙的身躯倏然绽放。
    三姨娘说动了老夫人,没过几日,府中请了戏班子过来,为了府中热闹,特意去了西院传信。
    这日正巧顾华庭不在,东西两院子顾老太爷那一辈就势同水火,西院的姨娘们都观望着不敢去,虽是有心,却是没那个胆色。
    婉秀进府的晚,自持官家小姐的身份,和其他的姨娘相交的少,对府里的龃龉不甚了解。虽心知两院不和,但她着实没在顾华庭身上看出对东院的厌恶,更何况当初迎娶东院的十姨娘,还是顾华庭亲自去的。是以,婉秀以为顾华庭有心缓和两院的关系。
    她换了身衣裳,去了东院的戏台子。想着缓和两院的关系,六郎还能高看她一眼。自弘真寺之后,顾华庭就没再来过她这,她去找过一次,他只埋头看账本,冷声让她回去。婉秀是真怕了,这次与以往不同,他似是真的生了怒。
    戏台子搭好,刘氏没来,这次是三姨娘张罗做东,一人在院里忙来忙去,添茶倒水,给各姐妹招呼着。往日沉闷的顾府倒真有了点人气。
    叶蓉进了来,看着院里的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等人差不多都到了,要开始唱曲的时候,院外红袖长裙的人才施施然过来。
    院里的人见她神色都微微一滞,三姨娘也是。给西院送信只是客气一声,没想着这倒还真有人来了。两院不打交道时间长了,婉秀又是新进府的,比叶蓉来的还要完,人在院门站着,院里的人干巴巴地瞅着,这场面一时诡异起来。
    还是三姨娘出面打了圆场,“这是西院的妹妹吧,妹妹站那做什么,还不进来?”
    三姨娘给婉秀递个台阶,婉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福礼,“妹妹是西院的六姨娘婉秀,得姐姐们相邀,妹妹不胜荣幸。”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快过来。”三姨娘拉着婉秀坐过来,前面都满了,婉秀只能做到后面,和叶蓉挨着。
    婉秀见她颔首,叶蓉也淡淡地笑回她。
    一曲开场,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热闹起来。
    三姨娘布置得周到,两人一个的桌案上放了果盘,盛着应季的水果,还有散落的边果。
    婉秀听着戏,眼睛却忍不住打量旁边的人。她出身官家,自诩貌美,比之府中的姨娘要高出许多。可今日一见这东院的姨娘不禁落魄起来。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郎。气度温婉,却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甚至婉秀端详她的眉眼,竟会觉得有几分熟悉。
    听闻府中半年前新来的冲喜姨娘就是一个美人胚子,不知是不是面前的这位。
    叶蓉自然注意到婉秀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今日穿了碧水洗的桃粉对襟,让春香给她梳了一个坠仙髻,点着桃花的钿子,发间插着一只镂空雕花流朱钗。打扮得娇艳,为的就是让婉秀注意到她。
    “不知姐姐是老太爷的哪位姨娘?”婉秀剥了一个甜橘,放到叶蓉的碟子里开口,“妹妹还没见过姐姐这么美的人儿。”
    叶蓉接了那瓣甜橘放到嘴里,咬上一口,嘴角溅出酸甜的汁水,又拿出绢帕拭掉,笑道“妹妹的小嘴儿可真甜,比这蜜橘还要甜上几分。”
    婉秀见她随和,不免心生几分好感,“妹妹性子直,只会说实话。姐姐貌美动人,何来妹妹嘴甜之说?”
    叶蓉回她“我才刚入府半年,对府中事务也不大熟,不知妹妹是西院的哪位,没想到在这顾府上也能遇到这等妙人!”
    婉秀听她话头,眼睛一转,心下立即明了,原来这位就是自己方才心里所想的十姨娘,顾老太爷的冲喜小妾。
    “原来是十姐姐。”婉秀又道“早就听闻十姐姐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妹妹这么有趣嘴甜,日后定要多来往来往,也好让我解解闷。”叶蓉含笑道。
    不过一会儿,叶蓉手边就剥了一堆的边果,她把碟子推到婉秀面前,抬手,“妹妹尝尝这边果,用特制的糖水浸泡过,吃一口就让人口齿生津。”
    婉秀拾起一粒到嘴里,“果然味道美极。”
    又听了一会儿曲儿,听说三姨娘开了自己的私库,请了徐州有名的戏班子来,就为了府中热闹热闹。太夫人本来是勒令不许,后来也不知三姨娘使了什么法子,让太夫人松口了。
    听了小半日,闷坏了的姨娘们终于得了趣,面上多添了笑意。
    散场时,叶蓉将将起身,婉秀叫住她,“今日与姐姐相谈甚欢,婉秀遗憾没早日结识姐姐,不知能不能常去找姐姐玩儿?”
    叶蓉低眉浅笑“左右我一个人都无事,怕在屋里闷坏了,妹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咱们姐妹多聚聚解闷。我这有几个养颜的方子,正好和妹妹好好研究研究。”
    听此,婉秀更加动心。一分的事也变成了九分。
    回了芳华院不久,春香端着一个檀木匣子进来,叶蓉坐在妆镜前卸妆,曦蕊给她梳头。
    春香把檀木匣子打开,“姨娘,方才有人在外面说是西院的婉秀姨娘来给您送了几个绣样。”
    叶蓉淡淡地瞥了一眼,叫她收到柜子里。
    曦蕊再三斟酌才开口,“姨娘,东西两院不和这么久,太夫人若是见您和西院走这么近怕是会不高兴。”
    手里的珠钗在日光下剔透玲珑,叶蓉摸着上面的花纹,这钗子还是顾华庭送她的。
    那时她才发现顾华庭的秘密,他头痛的病症府中本就无人知晓。偶然间被她撞破,这对叶蓉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顾华庭夜里离开,几日都没再来找她。
    他一日不来,叶蓉就一日心神不宁,那段时间,她当真清减许多,每每听到窗子有响动,都会不自主地瞥向窗口。不知是盼着他来,还是望着他永远别来。
    过了约有小半月,顾华庭再来芳华院,进了她的屋子,他像是忘了那日的事。随手从衣袖里抽了一只珠钗出来,给她“今日在坊间见到这只珠钗,看着衬你。”
    叶蓉拿着那根钗子,眼里不见神色,这只簪钗她见过,上次去弘真寺,路过勾栏院时,她见勾栏院二楼的花娘也戴过。
    “戴上我瞧瞧。”顾华庭坐到那交椅上,两手搭着椅沿,还是那副二世祖的模样。眼里风流,自成一股多情。
    叶蓉转身,正面着他。她卸了妆,缎子似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乌压压的。
    她抬手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在头上,珠钗上的珠子缀落,在她发间插着,碧水的颜色,雕着娇艳的海棠。温婉之中平添妩媚,格外衬她。
    顾华庭伸手抱她在怀里,摸着她的鬓角,掌心留着那串珠子,低笑“我就知你戴上会好看。”
    他坚硬的下颌硌着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蓉儿,我喜欢藕荷色,日后我再来你要给我穿藕荷色。”这话霸道又无理。
    曦蕊见她出神,没再多问。
    叶蓉收了钗子,道“无事,太夫人为人心善,我正好和婉秀姨娘年纪相仿,多走动走动,解解烦闷,太夫人不会多怪罪的。”
    刘氏疑心重,她若是处处避着婉秀,才会更加激起她的怀疑。她扮愚作蠢,有意结交,刘氏只会当她用错了力,巴结错了人,暗自心里嘲她。
    东西两院的龃龉远不是她们这两个不起眼的姨娘可以磨合的。刘氏交给她的话,她也可以含糊过去。
    只怕是顾华庭那边她才不好遮掩。
    三姨娘去了东院侍疾,刘氏正坐在床榻边假寐,见她进来,抬了抬手,让她坐。
    三姨娘落座,抿了一口水,看她“我想夫人是多虑了,老十于规于矩,和西院的相交也不过是图个乐子。”
    唱这出戏,三姨娘得了刘氏的允,前提就是要去试探叶蓉和西院的关系。三姨娘不懂她口中的试探是什么意思。但今日来看,叶蓉为人温和,待西院的人和自家人无异,显然就是一只温顺的家中小猫,人畜无害。
    刘氏听她的话,睁了眼,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叶蓉这个新妇是真的蠢笨,不懂她的话,还是在卖愚?故意露出马脚,来减少她的怀疑。她故意让老三设计这出戏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究竟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刘氏年近五十,府中的这些事务于她而言是越来越吃力了。可她还要护着这个残败的顾府,护着这个东院。等着床榻上的男人醒来。
    第10章 缠绵事
    顾华庭白日回府,先回了阙和院。近些日子徐州商队出行,外面的生意又开始忙,整日都没得着歇息。
    他回了书房,只脱下外氅,靠坐在太师椅上。两指捏了捏眉心,一脸的倦怠之色。缓了一会,叫崔禹进来,“她今日又做什么了?”
    崔禹是顾华庭贴身的侍从,也是在这个顾府里,唯一知道他和东院的十姨娘有私情的人。
    对这件事,崔禹可是缓了好久才慢慢接受。十姨娘叶蓉,他有幸见过一次,倾城之姿,放眼整个徐州都无人可比。只瞧着十姨娘,便知公子能行出这等出格的事的原因。
    他侍奉顾华庭的时间不长,却是他唯一的心腹。顾华庭多疑,在这个府里谁都不信,崔禹受他大恩,发过誓要终身侍奉。顾华庭才收他到顾府里做了他的贴身随从。可他也看得出来,公子生性最是凉薄心狠,三分的柔情里永远带着七分的狠辣。
    崔禹一五一十地说了一日叶蓉的行踪,听到叶蓉与婉秀交好时,顾华庭突然笑了,这女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顾华庭看完账本,外面已是月上中天。他起身随手披了件外衣在身上,叫来崔禹,让他守着门。
    崔禹明白,公子这是又要去东院,让他打掩护呢。
    趁着夜色,顾华庭又翻了那扇窗。
    叶蓉累一日,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顾华庭负手在床头看她,夜里凉,他眼里蓦地闪现出一抹杀意。
    他的病决不能让旁人知晓,落到东院就成了他们的把柄。上次不杀她是一时心软。时间长了,他便再没放在心上。可今日她所做的事却让他不得不防。接近他的妾室,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顾华庭伸出手,慢慢地探向床榻上熟睡的人。两指离她的颈边不过半寸,只要自己稍稍用力,她这条命也就断送在他手上。
    顷刻间,床榻上的女郎翻了身,抱住他伸出的胳膊,映着月色,他能看到女郎的红唇微微张着,小声呢喃“六郎。”带着困倦的依赖感。
    他眼睛一动,紧抿的薄唇有了一丝上扬的弧度,所以,她这是梦到自己了?笑得还这样甜。顾华庭的手顿住,被她拉在怀里。寝衣薄,隔着这层里衣,指尖不经意地蹭到了那点凸起的红豆。
    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总是能让自己忍不住沉沦,再也下不去手。
    又一次,他心软了。或许,该再留她些日子,像养只猫在身边,没事逗弄逗弄,倒也是极为有趣。
    女郎眉头皱起,摸着他的胳膊向上,像是发觉到异样一般,惊恐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眼里的恐惧才下去。这一番神态却让顾华庭格外舒心。
    “六郎,你怎么来了?”
    顾华庭挑眉含笑“来看看你。”
    围幔内,云浪翻滚之时,无人可见的,叶蓉将将下去惊恐的神色。
    下了一夜雨,水珠在被摧残的花蕊上翻滚,欲滴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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