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刚还甜言蜜语,借着黑暗拥吻的两个人说吵就吵。
    “我就爱翻旧账了。”陈逾司理直气壮:“我不仅现在和你讲,以后还要讲给别人听。就比如那个什么小姚哥的。我非要告诉他,你把我从头到脚哪哪都看光过。”
    纪淮脸涨得通红,两个人不像四年未见,仿佛就是街边好好讲着话,突然吵架的小情侣。
    瞪他:“陈逾司你好意思吗?”
    陈逾司不以为耻:“我怎么不好意思?我脸皮厚,所以我四年里一遇见别人跟我表白我就说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我把喜欢你这件事挂嘴巴拒绝别人四年了,你呢?别人说你和那个什么小姚哥适合,你拿我出来拒绝了吗?”
    纪淮理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嘀咕了一句:“我不说出来,那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陈逾司没听清:“说什么呢?在说我坏话啊?”
    纪淮别扭的抬头,但脸朝旁边看:“我说,我就是不拿你作为理由,我也是喜欢你的。”
    这回听清了,陈逾司却还是说:“讲大声一点,猫叫似的,没吃饭啊。”
    纪淮抬脚朝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气冲冲的走了。
    火锅店门口围观的人不少。
    大家都猜出来了两个人的关系,蒋盛朝着和纪淮同行的女人招手:“你们好,我们是男方家属。”
    叶姝敬礼:“你们好,我们是女方亲友团。”
    纪淮和陈逾司吵完折返回去的时候和门口围观的几个人面对面撞见了,她头低得更低一些,回了原来的位置。
    陈逾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蒋盛他们已经把注意力放回到回去继续吃火锅的纪淮身上,发量各不相同的几个脑袋聚在一起,陈逾司抬腿,朝着四个撅起来的屁股各赏了一脚:“我女朋友,你们一个个看什么呢?”
    周骞摸了摸屁股,得令:“行行行,那我们走了。等我们打完比赛,我们带着冠军你带着女朋友,一块吃个饭。”
    说着一帮人贼有默契的拉着郑以苇一起走了。回基地路上看见郑以苇闷闷不乐,蒋盛笑话她:“这回眼见为实了吧,心死没死?”
    郑以苇还是有基本道德的,她可以厚脸皮对陈逾司死缠烂打,那前提是他单身。现在这个情况一看就知道,他马上就不是了。
    纪淮那一桌吃得不快,店里已经没有陈逾司他们的身影了,纪淮猜他们应该是吃完走人了。刚刚的一切好像突然就又成了梦境,她抬手给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是疼的。
    等她们慢悠悠吃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纪淮一出门就看见在巷子里抽烟的陈逾司,他还没走。
    两个师姐有眼力见的抛下她走了,纪淮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着猩红的小圆点亮起又灭下,于是一根烟慢慢没了。
    “你怎么还不走?”
    陈逾司用鞋将地上的烟蒂又碾了一遍:“废话,动脑子想一想,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是在等你。”
    纪淮:“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冲?”
    “我以前说话不冲吧?换来什么?换来你和我说分手。”陈逾司还在闹别扭。
    纪淮顺着杆子下:“是啊,我和你说分手了,又不是在谈恋爱,我也不惯你的□□脾气。”
    说完,纪淮就走了。
    四年不见,肉不见长,脾气倒是变大了。
    陈逾司抬手捏着她的后颈,像抓小猫:“我同意你分手了吗?突然一想,你那个什么小姚哥是个三儿啊。”
    他话里颇有一种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妾的感觉。
    很奇怪,没有像其他情侣一样冲锋不是红着脸就是红着脸,仿佛横在他们之间的不是四年,而是短暂的四天或是四小时。
    “你现在住哪里?”他这么说就是要送她回去。
    纪淮老实回答:“学校宿舍。”
    又补了一句,语气有点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我保研了。”
    “是吗?”旁边的人笑:“瞧不出来啊,现在这么聪明了?”
    纪淮恩了一声,大大方方的点头,那自恋样子和他以前像极了:“我上大学有好好学习,天天都去图书馆。”
    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把纪淮放到了校区外的学生公寓。陈逾司就这么看着她一点儿都没有表露出不舍的就下了车。
    眼皮抽了抽,有点不太爽。坐在车里看见她下了车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外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货架上拿了一瓶水结账之后,在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陈逾司觉得有点不对,跟着一起下了车。她已经随身的包里拿出平板在看周刊,托着腮,完全没觉得凌晨不回去睡觉在便利店用功努力是件奇怪的事情。
    纪淮用电容笔戳着脸颊,还没有思考出题目,一只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好好学习也要分时间,你不回去睡觉在这里干嘛呢?”
    纪淮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室友这个时间点睡了,我回去洗澡爬上铺的动静会吵醒她。”
    -
    小区门口要刷牌照的车才可以进,网约车送到门口就进不去了。
    陈逾司指了指门口的便利店:“我那边没有第二套换洗洗漱的东西,你进去看看有什么是你要用的。”
    把纪淮带回家的时候,他想,命运都给他安排到这份上了,就差它自己来演了。
    开门的声音把笼子里睡觉的猫吵醒了,纪淮在玄关处拖鞋的时候,就听见了几声猫叫。
    他随意的把鞋一拖,两只鞋在门口歪歪扭扭的。抬手把客厅的灯打开,纪淮看见他从笼子里把一只灰白色的长毛矮脚猫抱了出来。
    那只猫像个撒娇的小孩一样,躲在他怀里。
    纪淮来劲了,跑过去摸了摸毛孩子的爪子:“哇,你养猫了啊?”
    叫了两声咪咪之后,她意识到了:“叫什么名字啊?”
    陈逾司开口,刚想说‘狗子’,想了想还是憋回去了:“没取。”
    纪淮看猫不小了,惊讶于陈逾司居然一直没有给猫起名字。
    他看纪淮想玩猫,把猫放在地上,叫她自己抱。
    陈逾司:“你想。”
    “我?”纪淮指了指自己,抬手刚想摸一摸他养的猫,结果猫撒丫子的就跑了:“芝芝?莓莓?”
    多肉葡萄?
    陈逾司蹙眉,他发誓他绝对没有记错。那个放学的晚上纪淮绝对说过那么一句话“我以后一定要养一只猫,给它取个名字叫狗子”。他发誓。
    纪淮去洗澡了,陈逾司把猫爬架上的猫抱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儿子,你妈想不起当年给你的名字了。现在这些新的名字虽然姑娘了一点,但你从了吧。”
    第81章 春树暮云(3)     洗澡的时候纪淮有……
    洗澡的时候纪淮有点蒙, 她有点没有搞明白事情的发展。明明白天还在实验室里被数据搞得头晕眼花,结果现在居然在陈逾司公寓里洗热水澡。
    还是有点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感产生的最大原因是他们两个没有大吵一架, 没有因为发现爱意尚存而抱头痛哭,连好好聊聊四年前都没有。
    洗掉了身上那股火锅味, 陈逾司抱了床被子扔在沙发上。
    公寓不大, 是他因为手伤从基地里搬出来之后, 临时租的。
    纪淮用吹风机吹了一头的汗出来, 看见沙发上的人还有被子。
    心头一感动:“睡沙发啊?”
    把床让给她吗?
    陈逾司找着遥控器:“废话,你不是和我提分手吗?难不成我还把床让给你睡啊?”
    纪淮:“……”
    忽的明白原来当年陈逾司的心理承受能力是这么厉害,居然没有被自己气死。
    纪淮撇了撇嘴, 掀开被子躺到沙发上去。那只她一碰就跑掉的猫,如今乖乖的躺在陈逾司臂弯里,一副随人揉摸的样子。
    嘴巴里嘀咕:“哼, 不是之前还说自己没同意不算分手的吗。”
    一会儿说是男女朋友, 一会儿就是这个态度。
    陈逾司没听清,瞥她:“说什么呢?”
    “说你坏话。”纪淮躺下了:“要不要我大声点再讲一遍?”
    “皮痒?”
    电视里在放比赛视频, 纪淮看了眼,发现是他在的那个战队, 但打野已经不是他了。
    纪淮关注他打比赛,所以知道他的手伤,视线落在了短袖外的一截手臂上,上面爬着一道不怎么好看的缝合留下的手术疤痕。
    纪淮躺在塌椅那边, 枕着扶手看着他:“你手术成功吗?”
    陈逾司挠猫下巴的手一顿:“你还知道呢?”
    他视线落在电视上:“你都不问问我四年过得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呢。”
    说出来的话,语气不委屈,阴阳怪气的反倒有点埋怨。
    “你不也没有问我嘛。”纪淮反呛他:“我不问是我知道, 我看了你每一场比赛。”
    讲到后半句,纪淮声音莫名小了下去。
    她从波士顿跑去了西雅图看他比赛,在回去波士顿的路上,她脑海里不断闪过他被万人呼唤名字的场景,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哭成一个傻子,让空姐连着问了她好几遍身体状况。
    回去后她找了好多相关的视频,有赛前放狠话讲垃圾话的环节,他淡淡然坐在摄像头前,讲了句王安石的名言: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苦了旁边的翻译,最后只能翻译成尽全力,永不言弃。
    陈逾司越说越气:“所以你说公不公平?你想看我了,你能看我比赛,我四年怎么样你都知道。我呢?我去找谁问你?每次一问你哥,他就装傻。我四年里一点希望都看不见。结果今天找到你了,你特么过得挺滋润啊,还小姚哥?你还说我□□脾气?我当场被把你头拧下来了都是菩萨心肠了。”
    纪淮也委屈,她四年又不是活在福地洞天。既然终于到了红脸红眼的时候,两个人开始比嗓门大小。
    把自己爸爸的事情说出来,说自己一开始在警备署的日子:“那我当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了。这年头宣传什么狗屁道理,说什么爱情大于一切。我又不是马尔克斯,我又不要为爱而死。我首先得活下去吧,我从警备署出来,我当时生活一团糟,我每天去图书馆去补课,补笔记。后来看你和我分开之后越来越好了,我就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小扫把星。我还每次都去给你烧香呢。门票一共都花了好几百,结果你现在还叫我睡沙发,那钱都够我在酒店里睡床了。刚刚你还说要把我头拧下来……”
    越说越委屈,越委屈就越想哭,越哭就越哽咽,越是话都讲不清楚。
    纪淮抽泣着,讲不出话了干脆动脚,朝着沙发那头的人一脚踢过去:“把电视给我关了,我要睡觉。”
    踢过来那脚,压根不重。
    她说要睡觉,此刻眼睛睁得老大,瞪着天花板似乎在憋眼泪。
    陈逾司默了两秒,问:“没吃饭吗?踢这么轻?”
    “你有病啊?”纪淮听见他这么说,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自己的脸。
    两秒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挂着眼泪在笑。
    人大多都是相似又不同的,如果不以品性外貌来划分,那么区别于自己同别人的最有用标准,不过是他人对自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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