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了川同陈秘书同时顿住,赵队长也愣了一下,怎么忽然之间就停了?
    这样的突然跟枪声响起的时候一样的让人猝不及防。
    “怎么回事?!”赵队长连忙冲着对讲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彼时,对讲机那头是几秒钟的停顿。
    举枪的警员都在看着眼前的一幕,前来捉人的警员多数很多,苏向宁带着的三名下属已经有两个倒地身亡,一人重伤之时,想要护送他离开。
    但枪林弹雨之间子弹偏离了方向,一枚子弹朝着楚蔓射了过来,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子的场面,压根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没有人知晓,温了川他是怎么看到的,又是怎么扑过来的。
    等想要拽着他离开的下属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苏向宁将楚蔓牢牢的护在了怀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少主!”
    唯一还存活着的下属惊恐的发出叫喊声,声音在空荡的山野之间盘旋回荡。
    楚蔓瞪大了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的唇角溢出血水,滴落在她的眼睑下方,像是血泪。
    她忘记了眨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苏向宁笑了,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也只有他,再没有一个叫做温了川的男人,他很高兴,自己原来也有一天真的可以占据她的全部视线。
    “蔓,蔓蔓……”他叫着她的名字,然后身体像是失去支撑,侧倒在她的身旁。
    下属冲了过来想要扶他起来,但苏向宁沾满血的手轻轻的摆了摆,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可,不后悔。
    他侧偏着头,看着她,“蔓蔓,我知道,你恨我……”
    楚蔓僵硬着身体站起身,她拖着他的肩膀起来,她不敢去看他的伤口,当时拿刀捅他的恨意和决然早就消散的干净,她……不想他死了。
    已经不想他死了。
    “我带你,带你去医院,会没事的。”她竭力的想要扶起他,但他握住了她的手,摇头,他说:“来不及了。”
    楚蔓抬起头,鼻子很酸,她说;“来得及。”
    在他笑着看着她的时候,她用手想要按住他不断流血的心口,说:“来得及。”
    苏向宁按住她放在自己心口的手,说:“蔓蔓我叫夏红折,我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看到过一个女孩儿,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很漂亮,很坚强,像是忽然降落在我黑暗世界里的红玫瑰,我一眼就记住了她。
    她在我的脑海里住了很多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她记得那么清楚,多年以后我来到她的身边,害了,害了,她的至亲,她……以后看我的,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我,我不想,不想的,我不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对我的恨,不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对我的,我的厌恶,她有着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我是个,是个很自私,的,人,伤害了她,却还想,还想要,她,她爱我……
    可她,不会,不会喜欢,喜欢上,我,这种,这种人,是不,是不是?”
    楚蔓看着他,紧紧的咬着唇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明明以前是恨不能他死的,但是现在,就是很难过。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你活着,活着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她说:“苏向宁我不想你死了。”
    眼泪顺着她的面庞滑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湿湿的,热热的,软软的,柔柔的。
    温了川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抱着他落泪的画面。
    苏向宁遥遥的余光朝着温了川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唇角扯动了下:“蔓蔓,五分钟之前,我还想要你永远都跟这个男人再无关系……”
    他抬手摸向她的侧脸,说:“但是现在,我又觉得,还是需要有个人照顾你的,我的玫瑰,就是该生长在富贵荣华里的……”
    他说:“你跟他走吧……”
    我曾执拗贪婪的希望将你霸占,到了最后的最后,就只希望你幸福美满了,
    哪怕,这幸福和美满,自始自终都与我无关。
    他的视线开始涣散,摸着她面庞的手,开始垂落。
    楚蔓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消散,看着他的瞳孔里逐渐没有她。
    “苏向宁……”
    “苏向宁。”
    “苏,苏,夏红折!!”
    “夏红折!!”
    已经没有回应了,以往,只要是她叫一声,就会转过头对她微笑的男人,再也不会有回应。
    我曾经,曾经在一黑暗里,见过一个女孩儿,她很漂亮,像是忽然出现的红玫瑰,我好像,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朵玫瑰,我后来见她,她从几个男人里一眼就选中了我。
    旁人说这朵玫瑰风流,有过很多男人,她把我带回房间,说我的身材很好,可我想告诉她,玫瑰才是真的绝色。
    我好像要告诉她,我其实,也很想要摸摸这朵玫瑰。
    我时常在想,倘若我不是生于黑暗、长于黑暗,是否就能有着不一样的结局?
    但,这一生,都没有答案。
    玫瑰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是我,我嫉妒,疯狂的嫉妒,我想尽办法想要离间他们,想要他们分开,想要玫瑰回头看看我,想要玫瑰爱上的人是我。
    但玫瑰,不喜欢我,她恨我,因为我伤害了她最亲的亲人。
    玫瑰被恶龙关了起来,想要摘掉玫瑰的好看的叶子,玫瑰说……只要我帮她杀了恶龙,她以后就属于我。
    我知道,她是骗我的。
    但是还是为她拿起了刀,因为,因为虽然只是一个微小到不切实际的希望,我还是在奢望,奢望恶龙死后,玫瑰会多看我两眼。
    玫瑰不会爱我,她想要我死。
    可我以前不畏惧死,心里有了她以后,就不想要死了。
    我想活着,我威胁了玫瑰,自私又虚伪的拿着她最在乎之人的命威胁她跟我在一起,玫瑰不高兴,我知道。
    但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时间久了,她也会知道,其实我或许也还不错?
    可我好像是忘记了,黑暗的泥沼里,怎么能长出最艳丽的红玫瑰呢?
    玫瑰,该是生长在富贵荣华里的。
    我到底,还是带不走她的。
    只是,有些遗憾,还没有听到她说爱我,就这样了……
    “砰!”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苏向宁跟楚蔓身上的时候,原本想要护送苏向宁离开,已经重伤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下属,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了手枪,瞄准了楚蔓。
    他抱有的信念万分的简单,既然少主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死,既然少主落在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这个女人,那就让她去陪着少主吧。
    “唔——”
    子弹穿过身体。
    楚蔓倒在苏向宁的身旁。
    “蔓蔓!”温了川大步流星的跑向她。
    “砰砰——”警员将拿着枪的男人击毙,但为时已晚。
    温了川抱起浑身是血的楚蔓,分不清粗她身上的血到底是她自己的还是苏兴宁的。
    楚蔓被抱起来的时候,手臂下垂,余光瞥到地上没有了呼吸的苏向宁,视线的正上方是温了川紧致的下颌,她觉得很累。
    曾经恨得要死的人,当他真的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楚蔓却一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而是心中无尽的凄怆,压得她喘过气来。
    自从楚恒出事之后,她就像是一直都紧绷着一条弦,这条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到了现在好像是终于……断了。
    温了川看着在自己怀中闭上眼睛的女人,眼角还带着泪痕,他的心中忽然就生出了无限的恐惧,恐惧她,会不会就这样同苏向宁一样死了。
    他在医院里守了三天三夜,楚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她的手上还整挂着吊针。
    原来还活着,这是楚蔓的第一想法。
    下一秒想到了什么,她撑着身体想要起身,却被一双大手给按住,“你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好,不能乱动。”
    楚蔓循声回过头,看到的是温了川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她张口就问;“苏向宁呢?”
    按着她的温了川手臂顿了顿,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死了。”
    死了……
    “我知道。”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沉下一片暗影,“我是问,他没有亲人,尸体……怎么处理的?”
    这点不是温了川关心的事情,他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自然不会清楚;“不知道。”
    楚蔓深吸一口气,捏着身上的被子,她不知道苏向宁的尸体会怎么处理,但也清楚,如果自己不帮他办理后事,无人再会去理会。
    他身边唯一还活着的人只有王衡了,但王衡已经入狱。他扛下了所有的罪责,想保住苏向宁,但是心在还不知道,他的少主已经不在了。
    楚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就是不怎么想要说话。
    她忽然记起,在龙安壹号,苏向宁刚才没有多久的时候,曾经耗时很远的给她采摘了玫瑰过来,那时,该是他们相处最为融洽,毫无芥蒂与防备的时候。
    五天后,在温了川接到电话要去公司处理事情的事情,楚蔓叫了一辆车,去操办了苏向宁的后事。
    她的伤口并没有恢复好,原本是不应该下床的,但楚蔓还是去了,秦可叶陪着她,见到她走两步就疼的浑身冒汗的模样,责怪她:“我让人帮忙处理就好了,你身体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一定要自己过来?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楚蔓沉默了很多,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时候,许是谁都会变得沉默,“他是为了救我死的。”
    秦可叶楞了一下,这点她并不知道,闻言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于楚蔓的一意孤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时刻的注意着她的情况,一旦她有什么反应,就马上送她去医院。
    在苏向宁的墓碑前,楚蔓给他送了一束玫瑰花。
    旁的墓碑前都是素雅的花束,鲜少有人会送这么艳丽的花,在她挑选的时候,秦可叶还小声的提醒了她一下,但楚蔓觉得苏向宁该是会喜欢的。
    墓碑上的照片是死后照的,在秦可叶看来没有什么异样,但楚蔓觉得还是有些不同的,眼睛好像该柔和一点,嘴角最好是应该带笑的。
    在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苏向宁的唇角好像都是带着笑容的。
    当晚,回到医院的楚蔓就打起了高烧,伤口裂开,炎症引起的高烧。
    温了川知道她偷偷的跑出医院,发了很大的脾气,专门安排了人守在病房门口,没有医生的允许不让她走出房间。
    半个月后,楚蔓已经能不用人搀扶的下床,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好,但是一些简单的动作已经可以动了,不用再像个木乃伊一样的躺在床上。
    而让她担忧的事情也到来了。
    苏向宁死了,那她父亲的药,就没有人知晓了。
    楚蔓接到万管家的电话,说最后一颗药已经用完的时候,楚蔓沉默了很久。
    就只剩下半个月了。
    但就是最后这半个月没有药了。
    而她再也没有办法弄到药。
    楚蔓长久的沉默着,万管家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见她不说话,小心的问道:“小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楚蔓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这才怅然的说了一句:“万姨,解药……没有了,苏向宁他……死了。”
    万姨愣住:“死了?怎么会……”
    楚蔓没有详细的说细节,简单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并没有说自己受伤的事情,但万姨联想到他这半个月都没有出现,已经猜到了什么:“小姐是不是也受伤了?”
    楚蔓只说;“一点小伤,只是不方便行走,过两天就好了。”
    现在最要紧的当然不是她的伤,而是爸爸的药,但是楚蔓也束手无策。
    就在她失眠忧心的时候,第二天却再次接到了万管家的电话,这次的万管家一改昨天的愁容满面,声音里都带着喜色的说道;“大小姐,药一大早就有人送过来了,正好是最后半个月的。”
    楚蔓愣了愣:“怎么回事?”
    万管家:“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今天一大早来了一个男人,说是这药物的研发人,说是……苏向宁让他送来的,因为忽然联系不到人,原本昨天应该送过来的,拖到了今天早上。”
    楚蔓;“苏、向、宁?”
    万管家的声音有些低,她说:“是生前让送来的,好像是这药的研制缺少了他不能完成,他就在想要带小姐走之前,将步骤提前完成,叮嘱其他人做好成品后送过来。”
    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一个决策,让即使是在他死后,楚恒也能得到治疗。
    楚蔓听着转过头,看向了窗外,清晨的阳关散落在地上,是带着暖意的,但楚蔓却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出院这天,楚蔓让司机绕道去苏向宁的别墅。
    司机有些为难:“大小姐,温总还在龙安壹号等着呢。”
    在苏向宁死后,楚蔓跟温了川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缓和的迹象,反而以为她时常的沉默以及对于苏向宁身后事的过于上心而变得更加的冷凝。
    司机也是不想要自己遭殃。
    “你现在去,我们就能早点回去,不然只能多耽误时间。”楚蔓说道。
    司机没有办法,拗不过她,只能去了。
    楚蔓重新回到别墅,佣人见到她很是诧异,“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苏总呢?怎么没有看到苏总?”
    楚蔓将她们的工资结了,然后说道:“以后你们不用来了,苏总……他不回来了。”
    佣人好像要再问些什么,但是楚蔓在最后看了一眼这栋别墅之后,就去了楼上。
    这点小事情,她本来是可以交给其他人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自己想要来这一趟,她站在楼上看着佣人一个个的离开,司机久久等不到人,心里着急,这个时候手机也响了起来。
    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司机心中叫苦不迭:“温,温总……”
    “怎么还没有回来?”
    “大小姐大小姐她,她现在……是在,在外面。”
    “什么地方?”
    司机没有办法只好说出了现在的位置。
    而彼时最后走的一个佣人想起了什么,匆匆上了楼,“大小姐,这个东西是苏总交代给我的,说是如果你回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如果你没有回来,就让我把这张纸给撕了,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楚蔓转过身,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个电话号码。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楚蔓问道。
    佣人:“好像就是你们离开前吧,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
    在佣人离开后,楚蔓用座机拨通了上面的电话,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谁?”
    楚蔓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认识,你打错了。”
    楚蔓:“是苏向宁给我的手机号……夏红折。”
    最后的名字是她补充的。
    对方沉默了数秒钟,“他人呢?”
    楚蔓:“你是什么人?”
    “我欠他一个人情,你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做?”对方没有回答她。
    楚蔓顿了顿,眸光闪了下:“什么事情都可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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