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拼命“逃亡”的慕云漪忽然感觉到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双肩,再无法动弹。
    “不……”
    ……
    ……
    “主子?”
    “主子快醒醒!”
    慕云漪睁开眼,看到碧滢和落霜正眉头紧锁地围在床边,盯着自己。
    见主子终于醒来,两个丫头终于松了口气,碧滢更是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道:“可把奴婢吓坏了,平日主子从不赖床的,怎得今儿个如何都叫不醒呢。”
    慕云漪瞪大了眼睛看着碧滢和落霜二人,始终没有说话,脑海里一片混乱: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在哪里?刚才见到的那条无尽的路、黑色的湖,还有那个背影又去了何处?
    落霜见慕云漪这般惊魂未定的模样,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主子怕是做了噩梦吧。”
    “噩梦?”慕云漪伸出手去抓住洛霜的手,温暖而真实,再看看这四周,确实是在自己公主府的卧房内室没错,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你们可听到一直有人在喊‘你的时间到了’?”
    碧滢还未开口,内室帘子外恰巧传来声音,“二位姑娘,公主可醒了吗?时候不早了,再不梳妆吉时就到了!”
    “主子醒了,您稍等,我们这就伺候公主起来。”说罢,碧滢回过头来问慕云漪:“主子,您说听到的声音便是这个吧?”
    慕云漪望着帘子外的人影问道:“那是谁?”
    “是宫里来的章嬷嬷呀!”
    “嬷嬷?”
    “对呀,宫里指了章嬷嬷来为公主盘头戴冠,还有另外两个嬷嬷一同为公主上妆,昨儿她们就住进咱们府里了,主子,您怎么睡了一觉人都糊涂了呢!”碧滢伸手想去探探主子的额头。
    而慕云漪却抓住了碧滢的手,问她:“今儿什么日子?”
    “九月初二,这大喜的日子不是一早就定好的嘛?”
    原本刚有些“回魂”的慕云漪,听到“大婚”两字,彻底想起了一切,于是再次陷入了迷乱与怀疑之中。
    明明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九月初二,梳妆、盘发、上轿、接亲,甚至还在苏家跨了火盆和马鞍,之后自己去了万空山、见到了慕修,还有云铎、孟漓和无庸先生……再后来自己失去了意识,去了一个被黑暗包裹的地方,她认定那就是黄泉之路,可怎么一睁眼,自己又在公主府、又要成婚?
    “这是我第一次大婚吗?”慕云漪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碧滢郑重地看着慕云漪:“当然不是。”
    “什么?”慕云漪目光紧紧地落在碧滢双眼上,仿佛在等待一个揭开眼前这不真实的引子。
    见慕云漪这般严肃,碧滢噗嗤的笑出了声,旁边落霜则睨了她一眼,转而对慕云漪道:“主子,碧滢又同您说笑呢,她是说当初您与太子联姻成婚算是第一次,所以这是第二次。”
    “哎呀,奴婢这不是看主子似乎对今儿的大婚有些紧张,想缓和一下气氛嘛,主子才不会怪我呢!”
    落霜笑着摇了摇头,又对慕云漪道:“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罢,已是寅时三刻了。”
    九月初二,寅时三刻……莫非之前重重皆是一场梦?可那些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她怀疑眼前的一切才是假的。
    慕云漪没再多言,默默地由碧滢落霜二人伺候起身,她心中仍旧有无数的疑惑与怀疑,既然眼前找不出答案,那便起来去外头找证据。
    穿上中衣之后走出内室,慕云漪看到凤褂霞帔与摆尾婚袍皆挂在架子上,上前触摸一番,发觉的确是尚未穿过的新衣。
    坐在镜前,慕云漪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近铜镜,看着自己的额头,眉心没有血渍、也没有心伤,只有一道几乎已经难以察觉的疤痕,那是当初杀掉鬼道殷玑之时,他在自己眉间留下的。
    沉思之间,嬷嬷们已经开始为她上妆、盘发,她透过镜子看着嬷嬷们,愈发觉得不对;这三个嬷嬷为自己盘发、上妆的样式根本和她所“经历”过的大婚一模一样,如果那只是一场梦,自己难道有先知的能力不成?
    “嬷嬷们,昨夜睡得可好?”
    领头的章嬷嬷笑着道:“托公主的福气,奴婢睡得极好,宫中人都说这公主府的地气儿极好,果真不一般呢,奴婢一觉睡到今早,梦都没有。”
    “那便好。”慕云漪若有所思地随便应了一句,看样子嬷嬷这里也是没什么证据了。
    “漪漪姐姐!子檐来看你啦!”
    这时,门外传来子檐的声音,但子檐在院子里面被婢女们拦住:“小公子留步,公主正在里面上妆,男宾不宜入内,奴婢带小公子去前厅玩可好?待会儿公主出来您便能看到了。”
    “等等!”慕云漪一听,连忙叫住门口的子檐,她正愁不知道如何“求证”,子檐来了,慕云漪又怎会放过他?
    于是慕云漪对门外吩咐道:“子檐还小,且算是我娘家的人,算不得外宾,让他进来吧!”
    公主府上的人都知道公主格外疼爱这个子檐小公子,所以慕云漪这会子执意让他进屋来,旁人也没说什么,左右还是个孩童,便无须顾那么多礼仪了。
    “漪漪姐姐!”
    第466章 孟漓的悄悄话
    被“放”进屋里来的子檐欢欢喜喜地跑进来,但在经过凤冠霞帔时放满了脚步,十分谨慎,生怕碰掉了似的。
    慕云漪的“记忆”里,子檐应当是在大婚之前被先送去了镇国公府,她这一日压根不该在公主府见到他,而这一回子檐却仍在公主府,这显然与梦境是有出入的。
    “来,到姐姐这儿来。”慕云漪朝他招了招手。
    “嗯嗯!”子檐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嬷嬷们将慕云漪长长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盘起来。
    慕云漪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子檐:“子檐怎得这么早便起来了?”
    “子檐今日本想着早点起来,直接到苏彦哥哥府里等着姐姐,结果走到一半,听郑伯他们说今日的漪漪姐姐会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子檐实在等不及便想来看看。”
    “你之前说起,此次你师祖下山是有重要事情,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师祖说是去见一故人。”
    “是何故人?那人可是在万空山?”慕云漪实在忍不住,追问中直接脱口说出万空山。
    “师祖要做什么事情、去什么地方,向来不会同旁人说的,这回待子檐下山也是子檐求了好几日,姐姐怎得对师祖这回的行踪如此好奇?”
    “哦,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我大婚之日,无庸先生没来有些可惜罢了。”慕云漪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原来是为这个,那漪漪姐姐便是多虑了。”
    “嗯?”
    一旁的落霜接过话来:“主子还不知道,无庸神医昨儿就到上陵城了,苏将军直接接了人去镇国公府住下,昨儿咱们府上事情多,奴婢一转眼就忘记同您讲了。”
    “对呀对呀,一会到了苏哥哥家中,子檐便能见到师祖啦!”
    慕云漪看着子檐烂漫无邪的笑眼,心中终于信了九成——自己所“经历”的所有场景不过是一场过分真实的梦境罢了。
    至于那最后一成,慕云漪忽然想起孟漓来,自那日子檐来到公主府,孟漓负气离开就再也没回来,慕云漪甚至在想,莫非他负气离开不过是做了一场戏?而他此时此刻身在万空山?
    如此想着,慕云漪问起身边的人:“孟漓呢,可有回来?”
    “是谁在念着我了?”不等碧滢和落霜回复,外头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内室众人一同转过头去,竟真的是“失踪”十多日的孟漓,出现在了珠帘后。
    虽说孟漓是男宾,但他一向最是放浪形骸的,全府上下早都见怪不怪了,所以他出现在慕云漪的卧房里,大家也没有太多忌讳。
    “孟漓你……”见到孟漓,慕云漪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身后的梳头嬷嬷手中的步摇险些扎到她。
    孟漓步步走进,打趣着笑道:“怎么,方才还口口声声地念叨着我,见到我怎得又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不,不是,你何时回来的?”
    “这些日子呀,我压根就没有出城,一直住在幻阙楼里,反正苏彦说都挂他名下。”孟漓扬了扬眉,继续道:“今儿是你与苏彦大婚,我怎么着也要出现啊,这不,就早早儿赶来了。”
    “师父师父!”这时,一旁的子檐窜出来。
    在子檐扑到自己身上之前,孟漓侧身后退了一步,“小不点,走开,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师父!”
    虽说仍旧不愿承认他与子檐的师徒关系,但是这一回孟漓的脸上明显没有了上一次嫌弃的表情。
    这会子,宫中派来的女傧相从外面进来道:“公主,宫里传来旨意,今日婚仪改为在宫中宣辉殿成礼。”
    “怎得忽然改为在宫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慕云漪有些莫名,毕竟在这之前从未听说自己与苏彦结婚会在宫中进行,再者,苏彦到底只是臣子,而慕云漪也是别国的公主,二人的大婚断然不该有东昭的皇宫内进行之礼。
    “回公主的话,钦天监和国寺的大师皆算得今日是千载难逢地黄道吉日,皇上便想着不若在今日喜上加喜,成亲与新郎官的册封一道在今日办了,既然是册封,便必是要在宫中进行的。”
    “原是如此。”慕云漪知道,苏彦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必多说,且他将要被册封为镇国公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不过是要等到他正式成家之后,这国公爷的名头落在他身上才显得更加名正言顺。
    “可若是进宫,子檐岂非见不到漪漪姐姐成婚了?”子檐在一旁嘟起了嘴。
    “小公子且放心,皇上嘱咐了,公主府的一应亲眷皆跟着接亲车队一同入宫参加婚典。”
    “哇,进宫进宫!子檐可以进皇宫了!”子檐欢天喜地地拍着手掌。
    趁着子檐在一旁欢呼,孟漓则不动声色地走到慕云漪身后,俯身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话,随后便转身对子檐道:“喂,小不点,别在这吵扰小漪漪了,跟我走。”
    小子檐双眼一亮,愣愣地看着孟漓,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师父,怎得竟主动开口要自己跟着他走?
    “发什么愣,快来,我来考考你药理背的如何,若有一个答不上来,我便逐你出师门!”
    “师父,是师祖代您收的徒儿,师祖说您不能擅自逐了徒儿的。”
    “到底谁才是你的师父?你听谁的?”孟漓揪起子檐的耳朵。
    谁知子檐却是不躲不闪,“我师父的徒儿,自然是听师父的。”
    “这还差不多!”孟漓松开手颇有些得意。
    子檐绕到孟漓的面前,仰起头眨着水汪汪的圆眼睛问道:“那您承认您是子檐的师父,子檐是您的徒弟了?”
    “我……你……”孟漓一时语塞,心中懊恼怎得就一步步的钻了这小子的圈套?
    这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孟漓索性逃离现场,而子檐这块牛皮膏药怎会放过他?连忙寸步不离地跟出了门去。
    随着这对活宝师徒的离去,内室也重归安静。
    慕云漪若有所思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被脂粉遮盖后,就连那浅浅的疤痕都已完全看不出。
    孟漓方才的那句悄悄话一直回响在她的耳边——
    “事情了了,莫衍一切都好,你安心。”
    第467章 宣辉殿
    孟漓口中说的是莫衍,而不是慕修,看样子一切都按照孟漓的计划进行着,慕修消失了,莫衍重生了。
    而自己,也会依照原本自己选好的路走下去,忘记慕修,亦不与莫衍相见,从今往后,自己只是苏彦的妻子、镇国公府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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