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亦然下定决心,从当日开始,她就在自己的宫中闭门不出。而民声也越来越炙热,祈福一事几乎已经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
    事实上,此事也已经由不得贤妃了。就连朝中大臣也开始倒戈相向,纷纷规劝她出宫一次即便只是做做样子也够了。
    可贤妃偏偏不肯。
    齐皇也懒得再搭理她,索性自己前去。而德妃更是自动请缨要陪着齐皇同去,她的腿伤虽然没有好,可一路坐辇倒也未必不便。齐皇同意下来,两人开始筹备出宫一事。
    贤妃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几乎不敢置信。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闹到最后竟然是他们二人一起出宫,而徒留自己一个人在齐宫里!可她分明义正言辞地说了自己绝无可能会出宫的决定,此番若是再要出宫祈福,未免显得太傻。骑虎难下之后,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了。
    于是便唤来几名宫女,在自己的宫中动用私刑。
    她将宫女当成德妃用以教训,喊来便是一个耳光,每天都是破口大骂,嘴里句句离不开贱、人二字。
    玄德宫的众人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当日便出了宫。舞乐自然跟着随行,她必须照顾德妃。
    德妃与齐皇上了马车,而舞乐随侍。巧儿则是跟在后头的随行队伍里,没有上车。
    马车内,齐皇总算是德妃一路嘘寒问暖。
    “若是身子有半点不适,完全可以告诉朕。”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无碍。”
    这样伤筋动骨地出行,势必会牵扯出伤口的疼痛。而德妃偏偏什么都不说,一直尽力隐忍着。
    舞乐看着都不免有些心疼,难怪齐皇如此关怀慰问。
    虽然事情的结果与自己所预料的有了些出入,但这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马车很快便到了寺庙,齐皇先下车,继而直接将德妃横抱了出来。
    舞乐看到德妃在齐皇的怀中露出了娇羞的笑意,在她那张端庄的面容之上。
    跟着下车之后,便有僧人前来传斋。
    舞乐跟着去筹备,没想到没走两步路,便被人拉到了一边。她回头一看,竟是楚邑。
    想来楚邑也是探听到了德妃与齐皇要出宫的消息,故而便专程在这里候着她。舞乐不明所以,好些天也没有见到楚邑,此时再见到心里竟然有那么一刹那的喜悦涌了上来。
    说到底,她的计划能有今日的进展,一切还是多亏了眼前的黑衣少年。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舞乐说完,当即张望四周。这里不比宫中,隐蔽之处极少,而又人多眼杂。万一到时被什么僧人撞见了,始终都有些不太好。
    “我来见你。”楚邑微微抿唇,竟有了几分别扭之色,“你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舞乐摇头。
    她的回答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故而楚邑并未多加追问。他又拉着她,将她带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里。舞乐正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跟他进去时,楚邑便已经说道,“这段日子我就住在这里,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我……能不能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楚邑反反复复斟酌这三个字的含义,在心里默念即便竟让他的心开始有些发涩。他知道为什么,为了他的复仇大计,为了他死去的父亲,还有……他父亲所留下的那批死士精兵。
    他的背后靠着太多的人,故而他只能将她当做一颗棋子。
    “没有为什么。”
    楚邑终究是说了谎,即便他心中并不情愿。
    事已至此,舞乐早已对他放下所有心防。楚邑这么说,舞乐也就跟着信了。她点了点头,跟着楚邑进了屋子。普通的禅房,干净整洁,格局不大。
    她无处可坐,索性就站在门口。
    想到这几日以来的困扰,她不禁还是问出了口,“对了,你知不知道齐皇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先前她曾经听楚邑说过一些关于齐皇的事情,可是从楚邑口中听来的与她所见到的仿佛并非同一人。
    楚邑的双眸幽深片刻,忽然竟转身向舞乐走近。他走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道,“怎么了?你喜欢上他了?”
    轻佻而又戏谑。
    楚邑明明知道自己问题的答案,却仍是佯装自己嫉妒来调戏她。舞乐大为羞窘,连忙撤开了身子。然而他的动作有极其的诱、惑,竟然不自觉地让她想起了那一夜在山洞之中所发生的事。
    她的刀伤在后背,他应该……
    越想越是觉得尴尬无比,舞乐的脸颊顿时如火烧一般滚、烫。
    “你干嘛?”
    “我没做什么,就是问问你啊。”楚邑故作无辜,竟也装的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一般。
    “我只是随口问你一句,你说那种话干嘛?”舞乐低下头,别开了脸。
    “我也只是随口问你那么一句。”
    舞乐终于再无心思问他了,她想,她应该从楚邑口中问不到关于齐皇的事情,故而便想抽身而退。哪里知道刚一回头,楚邑便开了口。
    “齐皇……他是个极其复杂的人。十四年在广平侯的压力之下生长,如此逆状,本该是个可用之人。可是齐皇向来……不太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说得模棱两可,舞乐一时之间也听不明白他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评价。
    只是“可用之人”这四个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她想,难道楚邑对别人的评价永远都只有可用与无用之分?
    那么,他会不会对自己也存在着这样的标准?
    舞乐心里微微发凉,只是草草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离开了楚邑的禅房。
    她要回去伺候德妃了。
    然而没走两步,她就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之中偷偷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舞乐心里有些发毛。她朝后看了一眼,楚邑的禅房大门紧闭。
    难道是自己过于心虚了?
    舞乐心中不明,却也强摁下了心里的不适回去了。
    刚一回去,就见德妃冲她招了招手,“你去哪了,本宫让巧儿找你半天都没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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