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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春宵.
    时尔卧室的采光极好,早晨的第一束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床上睡得极沉的两个人以及满地的衣服.
    手机铃声响了两遍,时尔却仍然睡得昏沉,她陷入了梦魇,梦里的她被困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但门是开着的,她的手脚也无任何束缚,可她知道,她走不出那扇门.
    白嘉宴闭着眼伸手去摸手机,他也困得睁不开眼,从闭眼到现在也就睡了四个小时,还没这倒霉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接通后放在耳边,他还没来得及说声喂,电话那头的皮熠安就火急火燎的说开了.
    十二,我昨天想了一宿,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告诉你,我说完你也别急.路子及他出事儿了,简照南前天晚上回南城就是因为他,说他现在情况很不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白嘉宴半醒不醒的,被皮熠安这一通话砸的一脸懵,嗓音里带着懵懂的哑:安姐?时尔还在睡.
    皮熠安在那头险些把电话摔了,声音都快吼的劈叉了:白嘉宴?!
    白嘉宴的耳朵受了大委屈,他嘶了一声,还是懵:怎...怎么了?
    只听见皮熠安在那边儿低低的咒骂了一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说了句没事儿.
    白嘉宴被皮熠安这通电话给弄得没一点儿困意了,他把时尔往怀里拥了拥,问皮熠安道:要我把她叫醒吗?
    皮熠安:不用,歇着吧.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啊,皮熠安挂了电话后愈加烦躁,她总觉得事情会越来越乱,乱到理不干净,最后只能一剪子剪断.
    带着这种糟糕的情绪,皮熠安在午饭的时候又接到了简照南的电话,他没说路子及的具体情况,只是再三强调不要同时尔说.
    皮熠安心里躁的要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做才是对的,她甚至不停的反省自己当初带时尔离开南城是不是错了,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句:是路子及不希望十二知道吗?
    简照南给了肯定的答案.
    他挂了电话后没有回病房,而是先去吸烟区抽了根儿烟,吞云吐雾间又想起昨天早上见到路子及时的场景,小王八羔子真是够吓人的,送到医院一检查倒是还好,身体状况倒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他的问题是在心理上.
    裴东新婚,人家不可能放下和媳妇儿度蜜月的事儿来陪路子及,临走前把他知道的情况和简照南都说了,又把曲龄风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曲龄风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她刚听说这件事儿就来了医院,那时候路子及还没醒,简照南趁着这机会和曲龄风聊了聊.
    曲龄风有的职业准则时时刻刻在她脑子里刻着,她能说的情况并不多,临走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和路子及说了她近日对路子及病情的判断.
    我之前一直以为路子及病因的根源于和前女友分手,现在却有些拿不准了.
    简照南问:怎么说?
    他之所以压力大到出现自残行为,绝不可能是某个单方面的因素造成的,前女友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父母.从和他的交流中就可以判断出来,他总是刻意的逃避这个话题,他潜意识里在怨恨家人,但他的情感不允许他这么做,时间长了,他把自己都骗了个彻底,甚至于,他把所有人的伤害都归咎于自己,哪怕那些与他无关,哪怕他才是受害者.
    您的意思是说,他把自己塑造成了加害者的角色.
    对,简先生应该知道他一直偷偷的去看他的前女友吧?
    知道.
    他去见她,但是从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在一定程度上,他是想赎罪.
    赎罪?
    准确的来说,是替母亲赎罪.
    当天下午,路子及转醒.
    他醉酒不论,主要是洗凉水澡导致高烧和伤口发炎,分开了都不是什么大毛病,放在一块儿就够呛了,虽说不伤及性命,但也足够让人浑身酸软,头晕目眩.
    路子及迷迷糊糊的盯着简照南看了一分钟才认出人来,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师哥.
    简照南给他掖了掖被角,神色看不出喜怒,仍旧是平常那股子淡然的模样,醒了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路子及浑身都不舒服,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简照南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叫了医生过来又是一通检查,最后确定真没什么大碍,只需静养.
    路子及,你知道今早送你过来的时候,医生差点报警吗?简照南语气平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路子及仿佛丧失了羞愧的功能,连对不起都说的毫无波澜.
    简照南本意也并不是真要拿他怎么样,心里也明白他现在的状态不对,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道:歇着吧,有什么事儿等明天出院再说.
    这就熬到了今天中午,路子及精神刚好一些,开口第一句就说:师哥,我的事儿...你别和时尔说.
    简照南应了声,什么都没问.
    如此,才有了简照南和皮熠安通电话的那一出.
    抽完烟,简照南回病房,发现路子及已经收拾好了,精神气虽然还不足,但最起码人瞧着是正常的,穿上衣服盖住伤口,他仍然是那个光鲜亮丽的路子及.
    师兄弟俩没多说什么客气的话,处理好医院的事儿后就打车回家.
    坐上了出租,简照南才问:你想去我那儿还是回江北别墅.
    路子及说:江北.
    一个多小时到江北别墅,简照南跟路子及一块儿下了车.
    介意我参观参观吗?简照南十分客气的问.
    路子及终于对简照南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带了些许自嘲:师哥,你别臊我了.
    时尔的房间一团乱,被褥团成一团堆在床尾,床单上似乎还有一血淡淡的血痕迹,路子及的白衬衫像一块儿破布似的被丢在浴室角落,整个房间都透出一股破败的味道.
    路子及给简照南倒了杯水,说:师哥,你先喝口水,我去收拾收拾房间.
    简照南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到处转悠,仿佛真的是来做客一样.
    路子及口中的收拾房间,针对的只有时尔那一间,他非常自然的换了床单被褥,塞进洗衣机里转,趁这个时间来了一通大扫除,擦窗拖地,通风透气,最后还喷了些空气清新剂,洗好床单后他晾在院子里,还叫简照南一块儿帮他抖了抖.
    整个人瞧着不能再正常了,根本看不出来有一点儿毛病.
    等都忙完了,路子及叫了外卖,在院子里摆好桌椅招待简照南,哥俩往肚子里填了点东西,才预备开金口说话.
    简照南这人瞧着十分君子,温温润润的模样,其实心眼子都在揣在肚子里,说句话能绕十八个弯儿,现下也是如此,想说什么并不直说,反而瞅了瞅花园里的那片杂草,问:从前这里种的是什么?
    路子及一愣,似乎是不明白简照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没来之前不知道,等姚莉枝嫁过来后花园一直是她亲手打理,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颜色,漂亮的紧,不太清楚,一直是...我妈打理的,我也叫不上名字.
    简照南点了点,唠家常似的回道:小的时候,我妈也挺爱弄这些花花草草的,后来我弟弟骆一逐渐大了,到了青春期,三天两头的闹,她也没精力弄这些了.
    路子及嗯了一声,安安静静的听着.
    简照南接着说: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是弃儿,是爸妈把我领养回去的,没想到后来又生了骆一.
    路子及哪儿知道这些,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喊了声师哥.
    简照南笑了笑,挥了挥手继续说道:爸妈都觉得我是福星,觉得因为领养了我才有了骆一,对我更加的好.我一开始也挺高兴有个弟弟,直到听到家里的阿姨说,假的就是假的,怎么着还是亲生的好.
    我开始对比爸妈对我和骆一有什么不同,有一点差别都会自己偷偷地气上半天,但是我从来不敢和他们说,因为我是‘假的’,我怕他们不要我.直到有一天,妈妈当着我的面开除了那个阿姨,她和我道歉,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和我说的那句话.
    她说:孩子,你可以埋怨妈妈,妈妈没有高你一等,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会做错事,会说错话,如果你有不开心,任何事都可以和我讲.
    师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人的多面的,是复杂的动物.小路,你不是个糊涂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明白,人没有单纯的善恶,全凭你怎么看罢了,善良和恶不能相抵,你母亲对你好和她做错的事不能放在一起比较,你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把她的错归咎自己,这对你太不公平了,对时尔...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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