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携裹着满身疼痛和寒气,缓慢地走到卧房面前,停顿了一下,似平常那般直接推门。
    第一下,门没推开。
    第二下,还是没推开。
    第三下,依然没有。
    陆旌看着上锁的紧闭着的房门,沉默片刻后,嗤弄地扯了扯唇角。
    是他小瞧小姑娘,惯是个会折磨人的。
    门口值守的侍女颤颤巍巍地跪下,生怕祸及到自己身上,不断地解释,“殿下饶命,奴婢真的没钥匙。”
    “下去吧。”
    人走以后,陆旌绕到窗户边上,随手推了推窗扇,同样上了锁。
    小姑娘心思还挺缜密,看来平时没少提防他。
    他回到门口,坐在了台阶上,揉着额角以消减怠倦。
    月下清凉,月光映在地上仿佛水影一般撩媚清晃,身后卧房传出点微不可查的动静。
    陆旌察觉到轻到不能再轻的脚步声,捡起地上两颗石子,勾唇笑了笑。
    只听嘎吱一声响,两指宽的门缝里探出一道目光。
    他背着身坐在台阶上,状若无意地投掷出两颗石子,奇准无比,一颗卡在门缝,关不得房门,另一颗混到了顾宜宁脚下。
    她被石子绊倒,轻呼了一声,直往前栽。
    陆旌将掌心置于腰侧,稳稳接住她的膝盖,不至于让她直接跪在冰凉冷硬的地面上。
    然而刚一碰到小姑娘,胸口处的疼痛就汹涌来袭,仿佛涨潮水一般,一阵比一阵疼。
    他悉数忍下,呼吸声放缓了许多。
    身后,顾宜宁攀着他的肩,先发制人,“说吧,殿下的马车里究竟藏了几个姑娘,才故意又心虚地躲着我不让我看的?”
    陆旌轻笑了下,净会血口喷人。
    他有样学样,低声道:“几日不见,王妃投怀送抱的本事也越来越自然了。”
    第55章
    陆旌道:“几日不见, 王妃投怀送抱的本事也越来越自然了。”
    眼前的姿势,确实像她主动扑过来一般,顾宜宁闻言, 打算挣脱开陆旌的桎梏。
    刚轻微一动,男人的手臂便抬起了她的腿窝, 站起身来,往房间内走。
    顾宜宁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嘴上却道:“我还没允许你进去。”
    陆旌只当没听见, 自顾自地绕过屏风,把背上的人放在床沿上, 俯身撩开她的裙尾,“听周寒说,你不愿在府内养伤, 常出门乱跑。”
    他语气无丝毫责怪的意思,好像只是在平直地陈述一件事情。
    然而脚腕上的伤口处已结痂,渐渐长出新肉, 疤痕狰狞又恐怖,自己都看不下去, 怎么可能毫无顾忌地展露在别人面前。
    顾宜宁别过头,推开陆旌的手, 抱着双膝护住衣裙, 坚决不肯把伤口露出来, 小声道:“不好看, 别污了殿下的眼。”
    陆旌手下动作一滞。
    污了他的眼?
    他心疼还来不及。
    但到底舍不得凶她。
    良久后,轻叹道:“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
    顾宜宁耳根一烫,继续严防死守,“这不一样。”
    陆旌:“就算有疤痕, 在本王眼里也是极美。”
    “那也不准看。”
    她生硬地移开话题,“殿下还没回答我,你马车上究竟藏了哪家的姑娘,为何专门避着我走小路?”
    有没有藏姑娘是她瞎诌的,她只是想问陆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连自己都顾忌。
    陆旌玩笑似的低声哄着,“没藏姑娘,倒是藏了个怪物,怕吓到你,才走的小路。”
    这种话无非只能哄哄三岁小孩,他斟酌着言辞,在想要不要把中毒的事情说出来。
    随即否定这种念头。
    连他都拘束不得的人,得知自己中毒,没了压制,岂不是更无法无天。
    陆旌摸摸她的头,“别多想,等过几日,把怪物拉出来给你看看。”
    顾宜宁若有所思,也没难为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沐浴,睡觉。”
    说完后便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生怕他再掀她裙子似的。
    陆旌无折,小姑娘出乎意料的坚定,就只能趁着她睡着后再看一眼她脚腕上的伤。
    没曾想夜深人静时,身边响起一阵悉悉索索。
    他还没掀她裙角,自己便被扒了寝衣。
    顾宜宁翻了个身,慢吞吞把头枕到他的肩上,轻声发问:“陆旌,你睡了吗?”
    这种做贼心虚的语气,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她是要做亏心事。
    陆旌到底没说话,呼吸平稳,任她误会着。
    顾宜宁没听到回应,还是有些不放心,悄声从自己的被子里探出手,捏了捏男人的脸,随后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眼睛、唇角、喉结,都亲了个遍,连肩头,也咬出了个小小的牙印。
    同床这么多次,她大致摸准了陆旌的偏好,知道怎么做,就能轻易撩拨起对方对她的念头。
    然而不知道的是,此时陆旌正熬于烈火焚心之苦,心悸一阵一阵,疼地厉害,把她勾出来的情.欲烧地干干净净。
    疼能忍,欲忍不掉。
    但当疼是欲的数百倍时,那点零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也使得陆旌禁得住她的诱引,以继续装睡下去。
    顾宜宁轻手轻脚地下床,燃起一支火烛,端着烛台放到床边,趴在男人身侧极近的位置,伸出手,一点一点剥离掉他身上那层薄薄的寝衣。
    直到他整个上半身裸.露在眼前。
    她拄着头,视线仔仔细细地从陆旌的喉结看到肌理分明的腰线处。
    紧致的肌肉线条上,旧疤有很多,却没有一处是新伤。
    她伸出手指,抚着那些陈年旧疤,忍不住地心疼,自己光是一处脚伤就疼成那样,陆旌在战场上受伤,连修养的时间都没有,还要在马背上颠簸作战。
    极端恶劣艰苦的环境下,天寒地冻中,刀伤剑伤能愈合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顾宜宁凑近,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陆旌心口处的疤痕,仿佛能穿越时光,吹走他当年的疼痛。
    随后将耳朵贴上去,感受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陆旌说马车里有怪物,才躲着她。
    哄小孩一般,真当她那么好骗。
    定是身上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不想让她知晓而已。
    可顾宜宁翻来翻去,也没发现他身上哪儿受伤,总不能是被银针伤到的吧,思及此,她拿过烛台,认真地在陆旌身上找起了针孔。
    不辞辛苦地找了好一会儿,没找见。
    她叹口气,蹙了蹙眉,丝毫没注意手中烛台上的蜡泪流到了陆旌的手臂上。
    等看见时,已经滴了四五滴。
    顾宜宁深吸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放下烛台,去抠男人手臂上的蜡滴。
    她慌乱地往陆旌脸上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倏而对上。
    陆旌没想到她突然看了过来,来不及阖眼,便被撞个现行。
    他因为灼心之疼,完全没感受到身上的蜡滴,扫了眼小姑娘手中僵住的动作,眉尾一挑,“纵火谋杀亲夫?”
    顾宜宁心虚,把凝固成型的蜡滴抠完后扬在了床幔外面,在对方压迫的目光下不自在地问:“疼……疼吗?”
    “疼,”陆旌枕着手臂,气息不稳道:“很疼。”
    顾宜宁愧疚感更深,“我让人拿冰块冰一冰。”
    “不用冰块。”
    “那怎么办?”
    陆旌:“像刚才那样,呼一呼,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鼓起脸,攒了一大口气,轻缓地吹到对方手臂上。
    这次陆旌感受到了,酥酥麻麻的,稍纵即逝。
    他把人揽在怀里,“刚才在做什么?”
    顾宜宁不知道陆旌什么时候醒的,老老实实地供出来,“检查殿下身上有没有伤。”
    “没有。”
    顾宜宁点了下头,还是觉得陆旌这床被子暖和,便往他那边凑了凑。
    陆旌下意识道,“今晚不行。”
    她好奇地问,“什么不行?”
    随后渐渐反应过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下半身瞟,上半身没伤,总不能是在下半身。
    两人对视,对方眼中的情绪一览无余。
    陆旌看着她清明的眼神,想说些什么,又怕越描越黑,言简意赅道:“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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